清晨微亮,霧籠天際,這個世上總有些事不如意。
有人走了,有人來了。
關(guān)于步從容知道自己是面具人這事,若平不覺意外。
但對方一大早就來找自己,這就讓若平很意外。
跟南風(fēng)打了聲招呼后,二人來到后院的一個木亭里,相對而坐。
“逍師兄的事我也聽說了?!?p> 步從容稍顯遺憾地道。
這次來訪,他沒有持著銀白長槍,整個人都少了幾分生人勿近的氣勢。
對于若平,他一開始是有殺意的,但這種殺意并不是因為仇恨什么,而是由于道心的本意所向,以生死一戰(zhàn)求圓滿。
可惜,夜不歸不肯陪他玩命,若平身邊跟著兩位師兄,他大概也沒有機(jī)會。
所以,他選擇與蟬千秋一戰(zhàn)后,道心終得圓滿,對于若平的殺意也就隨之消去。
若平笑了笑,道:“人各有命,這沒什么好說的,這是他的選擇,我可以認(rèn)同,但我不會原諒,除非……他跟我道歉。”
步從容不語。
若平也有些沮喪。
“你跟南風(fēng)是怎么認(rèn)識的?”
若平忽然問道。
步從容有些意外,說道:“南風(fēng)也算是我的師兄,我跟他認(rèn)識不是很正常?”
若平搖頭,輕聲道:“你見到逍樂跟小念時,明顯不是第一眼認(rèn)出來的,而是有著不確定的猜測后從記憶里翻找出來的,這說明你很少關(guān)注他人之事,可你剛剛跟南風(fēng)見面時,明顯不陌生,這種熟……不是見過面一兩次就能有的,南風(fēng)跟逍樂常形影不離,你明明認(rèn)識南風(fēng)卻不能第一眼認(rèn)出逍樂,這怎么也說不過去?!?p> 步從容沉默了下,笑了笑,問道:“那你認(rèn)為,這是為什么?”
若平目光平靜,道:“因為你跟南風(fēng)從來只在私底下見面,也從不過查對方的任何情況,這種關(guān)系……除了相互信任對方外,更是在避免某種不必要的曝露,在格學(xué)城里見不得光的只有外來勢力,所以……你也是逆離組織的人?!?p> 話到最后,語氣已是肯定。
步從容瞳孔微縮,好可怕洞察力。
若平起身,走出木亭,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安營客棧的……”
“咳!”
不見人,只聽到南風(fēng)的聲音響起,若平便沒有再接著說下去。
步從容不由松了口氣,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以前南風(fēng)跟他說過的某些話。
“他若想知,天下皆知?!?p> 這得是多高的評價?
起身走出木亭,步從容淡聲道:“這次過來找你,除了聊聊外,還有一事,李柔師妹讓我給你帶幾句話?!?p> 若平身子微動,明顯不平靜。
“什么事?”
他轉(zhuǎn)過身問道。
步從容猶豫了下,道:“今天中午,她要離開格學(xué)城,返回李城,或許……以后都很少回來,她說,她想見見你?!?p> 說著,語氣很不自然。
若平沉默,問道:“你也要走了?”
步從容點頭,道:“什么事都瞞不過你,是的,我也要走,或許……以后也很少回來,但我不會想你。”
若平哼了聲,道:“快走,不送?!?p> 向來一臉嚴(yán)肅的步從容,竟難得哈哈大笑幾聲,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原來……這就是欺負(fù)小師弟的感覺,真好。
先前在通天塔突然收到師傅的傳話,差點把他嚇一跳,他也是那時才知……那個無臉木頭面具人,居然是師傅預(yù)收入自家門下的小師弟……
時過正午,天氣陰沉。
一輛馬車正停在城門邊,車夫一臉無奈地看了又看。
“小姐,柳小姐不是說過來不了了嗎,她昨晚來見您,就相當(dāng)于送別了的?!?p> 李柔搖頭,并不解釋。
她只是既期待又忐忑地望著人群,希望能從中找到她眼中的那一束光。
然而,過了許久,中午將去,下午臨近,那束光都沒有出現(xiàn)。
李柔很是失落地低頭一嘆。
“走吧?!?p> 她不舍地上車,期間又回頭看了幾次,還是沒能見到那一身影。
車夫搖了搖頭,見小姐入了車坐穩(wěn),他就立即揚(yáng)鞭趕馬,車輪滾動,出城遠(yuǎn)去。
拉開車簾,探頭凝望,城門越來越遠(yuǎn),城墻也越來越小,她終于感到了委屈。
為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她想哭。
“你笨蛋嗎,我一個通輯犯怎么在大庭廣眾下跟你見面?!?p> 突然的聲音無奈響起。
李柔聞言,無比驚喜地回頭一望,見若平摘下無臉木頭面具,正坐在對面一嘆。
“我我,我,我以為你不來了?!?p> 李柔紅著臉細(xì)聲道。
若平無語,要不是見你都快哭了,我可能真不會現(xiàn)身。
“行了,現(xiàn)在人見到了,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他直言問道。
李柔猶豫著微低下頭,搖了搖頭。
若平點頭,道:“那我走了?”
李柔雙手扭緊了衣角,頭垂得更低了些,呼吸也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若平沉默,深深一嘆,問道:“你們李城有什么好吃的沒有?”
這話讓李柔迅速抬起頭來,趕緊道:“有,有,有很多,那什么,那個……”
“有就行了?!?p> 若平苦笑一句,道:“等我處理完格學(xué)城的事情,我去李城找你。”
李柔開心地笑了笑,點點頭。
若平心中忽暖,隱約有些明白逍樂,他戴上了面具,道:“路上小心,我先回去了?!?p> “嗯?!?p> 話落,在李柔應(yīng)聲中,若平身子如一道風(fēng)般吹出窗外不見。
李柔見狀,傻傻地笑了笑,感覺心里甜蜜蜜的。
車夫?qū)Υ耸裁匆膊恢?p> 只是若平走時收了隔音陣后,他聽到小姐一陣傻笑,不由有些害怕起來……
從老地方傳送,剛溜進(jìn)城,還沒有走出陣角之地,一道視線就突然落在了身上,仿佛有什么洪水猛獸盯上了自己。
這讓若平猛地毛骨悚然。
“誰?”
他忍不住低呼一句,卻覺眼前一花,竟毫無反應(yīng)就被帶到一處火光暗黃的石窒內(nèi)。
若平大驚,十分警惕和不安。
“你找我有事?”
望著身前盤膝而坐的紫袍老者,他試探性地問了句。
紫袍老者點頭,清聲道:“不用緊張,聊聊,我要真對你有惡意,在你第一次進(jìn)城的時候,我就可以對你動手。”
若平瞳孔一縮,敢情他第一次進(jìn)城就被發(fā)現(xiàn),可對方又放任他在城里不管,明顯也是有什么目的存在。
“直說吧,你是不是想要我?guī)湍阕鍪裁词??你可以說來看看。”
若平開口道。
紫袍老者呵呵一笑,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我需要你一個承諾?!?p> 若平皺眉,問道:“什么意思?”
紫袍老者抬手,一塊小東西從他袖中飛出,落在若平不得不接的手中。
“你可以回去了,以后你會知道這個承諾是什么,我相信你也一定不會拒絕?!?p> 話落,若平又覺眼前一花,自身已莫名其妙回到了陣角之地處。
“他到底是什么人?”
把玩一下手中的一枚黑色鐵塊,他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這東西你千萬要收好,別亂丟?!?p> 第一念的聲音突然在腦海里響起,但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若平愣了下,道:“小念,你搞什么,傷心也不至于傷心了一天吧,你認(rèn)識這東西?”
第一念嘆了口氣,道:“少啰嗦,收好這東西,趕緊回去,我有話對南風(fēng)說?!?p> 若平點頭,欲言又止,不知為何,他忽感到一陣隱隱不安……
距離格學(xué)城三里外的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駛過,遠(yuǎn)在后方城池的輪廓還清晰可見。
“李城之女就在這車內(nèi)?”
天空上,一艘金色紅邊的龐大飛船無聲飄過。
一名年輕的紅發(fā)男子正立于船邊,向下俯望那如螻蟻般大小的馬車。
他的身旁,一位留著小胡子的男人恭敬地低聲笑道:“是的,二公子,我們等了這么多天,終于等到了她出城?!?p> 紅發(fā)男子笑了笑,道:“紅侏,你以假亂真的本事可是越來越厲害了,一紙手書不僅騙過了她,還騙過了格學(xué)院的人,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李城城主與人交戰(zhàn),重傷至修為盡失,下輩子都?xì)埑蓚€凡人了呢?!?p> 胡子男人嘿嘿一笑,道:“公子過獎,小的手段只是小手段,公子封鎖擬假格學(xué)城與李城的消息交流才是大手筆,雖說這李柔從小在格學(xué)城長大,對其父也無多大感情,但那畢竟是其父,她總得要回去的,我們破壞了李城的傳送陣,她想回去也就只能出城而回。”
紅發(fā)男子點頭,目光一閃,沉聲道:“消息是否可靠,殺一個中等城之女,還是當(dāng)著格學(xué)城的面直接殺,哪怕我不在意,可也不想無故惹事?!?p> 胡子男人微驚,趕緊保證道:“公子放心,一定屬實,這可是小的好不容易從邪庭那邊打通關(guān)系,從月庭內(nèi)部得到的消息,原本暗養(yǎng)世運(yùn)的鐵龍……就是被李城之女李柔所殺,所以世運(yùn)一定是轉(zhuǎn)到了她身上?!?p> 紅發(fā)男子不語,抬手向下,漠聲道:“這地方的靈氣如此不純,我都快聞吐了,早點去格學(xué)城解決事情,我就可以早點回去,這縷世運(yùn)……就當(dāng)是收點利息吧?!?p> 嘩~
巖漿之球墜落,天地靈氣禁動。
這是定格的能量波動……
原本灰沉的天上,突然一片火光耀眼。
車夫大驚,卻發(fā)現(xiàn)天地靈氣不可用,他一身寫格后期的修為如同虛設(shè)。
車內(nèi),李柔掀開窗簾,抬眼一望,映入曈孔的……是一束光……
一束他以為剛觸摸到,卻又要被徹底熄滅的光。
轟——
方圓數(shù)里的波動,驚天動地。
格學(xué)城中,不少高層皆被驚動。
由黃白之石堆砌而成的高塔頂中,一位白袍老者緩緩睜開雙眼。
他無奈一嘆,道。
“時也……”
街上,人群驚吵中,一個無臉木頭面具轉(zhuǎn)身望去,火光映耀半邊天。
感應(yīng)到某個心印一瞬失去了活性,他全身的力氣仿佛被狠狠抽空一樣。
微張開口,如墜深淵。
“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