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靜
林折聽不懂。
但感覺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哦對,搶了他漢堡那個。
能不能別再叫了?
轉身看到女人并沒有恢復,最主要的內傷還沒有被解決。
系統(tǒng)在他的視界上,顯示著下一個治療地點。
心臟。
也不是確切的心臟,而是心臟連同周遭的組織,都是物理性擠壓出血創(chuàng)傷。
林折四處翻找了片刻,最后在不遠處地上撿起了一個被使用過的注射器。
他看著上面還沾著泥土的針筒,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
然而林折還是直接將針頭伸進漿液中,抽滿,準備對著女人的心臟扎下去。
他扎的地方和系統(tǒng)校對的有點歪,但還是直接將其注入。
片刻后,女人突然彈起身子,猛烈的咳嗽起來,從嘴里吐出大量黑紅色的血水。
她很痛苦,身體不停的痙攣著,死死捂著胸口,最后在嘔吐中吐出一片白色軟糖似的東西,精神恍惚的看向周圍。
小女孩哭著抱住了女人,她愣在當場,反應過來后,從破被子上坐了起來,同樣哭著抱住小女孩嚎啕大哭。
裝作普通職場人的家伙當場愣住了。
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她怎么了?
剛才這個近乎沒有了聲息的女人,現在看上去依舊虛弱但感覺和一個正常人沒什么區(qū)別。
治好了?
不對,這是回光返照?
難道說第一例就成功了?
上面的構架可是給了他五百個指標,現在竟然……
這不可能??!
就算真的治好,也不可能連個恢復期都沒有,就可以直接坐起來啊!
那是納米醫(yī)療機器人,不是高天原的神。
血管的微創(chuàng)自動修補手術就是納米機器人的極限了。
這絕不可能?。?p> 所以是他們在變魔術,還是我在見證八百萬神明于世間……
女人聽小女孩說了幾句話后,拽著小女孩以一種奇怪的跪姿跪向林折,想要抱住他的腿,在喧鬧的環(huán)境中用著他完全聽不懂的瀛語表達感謝。
林折被嚇的猛退了兩步,然后被腳下的一個坑洼絆倒。
在暴雨中癱坐在地上的他,從未感到如此無奈的苦澀過。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你應該去感謝那吃剩到一半的漢堡。
是那可笑的玩意救了你的命。
而且我算是非法行醫(yī),你有什么后遺癥別告我就行了哈哈哈……
然而,一個抱著自己斷掉胳膊的人,突兀的癱跪在了他的面前。
這里不是醫(yī)療區(qū),沒有專門的人來維持秩序。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
越來越多人的看到這里,然后跌跌撞撞的走過來,或被尚且能夠活動的家人抬過來。
他們發(fā)紅發(fā)綠的眼睛,猶如幽靈鬼火一般在林折的面前靠攏。
“お願い、助けて!”
“お願いします!”
“醫(yī)者が助けてくれ!”
……
林折聽不懂,但可以通過他們的眼神,肢體語言,猜到那顯而易見的意思。
你們憑什么聚過來???
救你們,我為什么要救你們?
本來就是我把這里炸上天的,何苦再去救你們?
而且是你們把我綁架到這里的。
系統(tǒng)任務也完成了,我為什么還要去救你們這幫該死的大瀛人?
活該,你們他媽就該死,交的稅用來拿去做這種實驗,純他媽自作自受。
如果不是大麥騙過了所有人,用最后成功的實驗,毀掉了整個實驗室的數據,你們這幫大瀛人還會因為靠掠奪而來的反物質技術高歌慶祝吧?
所以我為什么要救你們?。?p> 林折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將針筒丟到了女人之前躺著的破被子上,然后直接坐在了上面,想一個人靜靜的待一會。
大雨中,見林折坐在了破被子上,一群人急忙拖著殘破的身體,擁擠在了他的面前,彼此嘶吼謾罵著他聽不懂的話。
幾個身體還算健康的人似乎是想維持秩序,然而依舊混亂不堪。
最后林折對著擠在最前面,體態(tài)臃腫,用祈求的目光不停推搡自己的男人,連同他身后的幾個,一腳踹了過去。
“滾!”
一群人愣住了,而之前那個在遠處觀察,裝作普通人的家伙見樣子趕忙擠了過來,挨了人群的幾拳頭,喊了幾句瀛語后,才開始有了秩序,將林折面前兩米左右的位置空了出來,像是扇形一樣包圍著他。
“皆さん、列を作ってください、治療されます、私たちスミヤ醫(yī)療會社は保証します?。 蹦茄b作普通人的家伙又喊道。
除了一開始那個被踹的中年男性,他即使被打到抱著頭,整個人趴在地上,像是蝦一樣躬著腰,也沒有動地方。
他抽噎著說了些什么,周圍對他的打罵才緩緩的停了下來,而林折就呆滯的看著他們,像是在看一場啞劇電影。
隨后男人緩緩起身,在暴雨中將自己自己上衣的拉鏈拉開。
一個頭部纏著繃帶,被鮮血浸透的黑發(fā)小女孩,正緊緊抱著他的腰。
男人呼喚著她的名字,小心翼翼的想要將女孩的手的解開。
但是,她卻沒有一點反應,雙手依舊死死抱著他父親的腰。
“お父さんお醫(yī)者さん見つけた?!?p> “優(yōu)ちゃん?!?p> “……優(yōu)?”
林折在接受納米醫(yī)療機器人的任務后,所有人的身上的傷痛病疾,只要注意過去,就會被各種顏色標識,但現在林折的視界中,這個女孩和她腳下的一灘水,散落的藥瓶,空氣,雨滴,就像是背景一般沒任何區(qū)別。
她死了。
僵住的雙手緊緊的抱住他父親的腰,他父親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氣,掰不動她僵住的手臂,只能跪在地上抱著她,向林折祈求著他完全聽不懂的話。
原來他不是體態(tài)臃腫啊……
整個世界都仿佛安靜了下來,可是大雨聲不允許安靜,爭吵聲也不允許安靜,忙碌的聲音和直升機低空飛過的聲音都不允許安靜,只是林折一時間恍惚,才以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隨后被周圍的一切喊醒。
等林折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消失不見了,大概是被人群淹沒了。
林折重新拿起手術刀,粘了一些漿液。
活該啊,你們都活該啊。
隨后他擦了擦被大雨和頭發(fā)糊住的眼睛,用著極度蹩腳的單詞大吼道:
“FIRST,BABY!”
“TWO,GIRL!”
“MAN,L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