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征糧
“讓開！”田文靜大喝一聲，想讓巡按衙門的兵退去
長刀出鞘的士兵眼巴巴的看著馬良才，他們自然不敢一對田巡撫怎樣，但沒有馬良才的命令，他們也不敢貿(mào)然收刀。
“讓開吧，”
馬良才深吸一口氣，一招手，隊伍中間讓出一條通道。
田文靜的親兵得意洋洋的壓著張儀齊就要離開。那張儀齊不知哪來的氣力，一下子掙脫了四只手的束縛，一個前躍，緊緊的抱住了馬良才的大腿。
“馬巡按，救我呀，我不要進巡撫衙門，我不要進巡撫衙門?！?p> “滾開，”馬良才一腳踹開這哭嚎的家伙，惡狠狠罵了一句。
“狗一樣的東西，你是貪了錢也好，是受了賄也好，跟本官有什么關(guān)系，少在本官這里號喪?！?p> 現(xiàn)在才想起撇清關(guān)系？田文靜心中冷哼一聲，帶著自己的親兵隊，壓著哭嚎的張儀齊揚長而去。
田文靜的人馬一離開，現(xiàn)在立刻空曠了許多，馬良才這才想起了那個的罪魁禍首。
今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小子才發(fā)生的。
“這個，馬巡按，下官也告辭了，”
方華才看出馬良才面色不善，自是不準備獨自承受他的怒火，便準備開溜。
“你就是國子監(jiān)新到的那個博士？”馬良才沒頭沒腦的突然來了一句。
“什么？”
馬良才冷哼了一聲，“很好，很好，本官記住你了?！?p> 說完。帶著自己的人也離開了現(xiàn)場。
“大公子，馬巡按最后那句話是什么意思，”邢捕頭湊上來問道。
方華看著馬良才離開的背影，笑了笑，“沒什么，垂死掙扎罷了?！?p> 邢捕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么，遞過來一張紙條，說道：
“公子，剛才有個人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方華接過紙條，打開一開，但見上面寫著四個娟秀字：
‘后會有期’
方華目光四面急掃，果然又不見了那個小飛賊的身影。
.......
夏去秋來，連夜的北風(fēng)把金陵城吹的金黃一片。
秋風(fēng)間歇，日頭回暖。方華在院子里擺了個搖椅，像只橘貓一樣舒舒服服的曬著太陽。
此刻他的手里拿著最新的邸報。
邸報上是最近的官場消息，前一陣，應(yīng)天巡撫田文靜上書參應(yīng)天巡按馬良才，徇私舞弊，操縱科考。
得到消息的馬良才也立刻上奏反駁，兩邊打了好一通口水官司，最后朝廷派了欽差下來，提審了一干人等。
最后得出結(jié)論，馬巡按的確有勾結(jié)考官之嫌，卻無作弊之事，畢竟挨整的方征明實際也沒有損失什么，他的外甥最后也沒拿到解元。
內(nèi)閣一封的判決下來，免了馬良才應(yīng)天巡按之職，讓他重回北京都察院深造，還做他的七品御史。
板子算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擱下手里的報紙，方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便準備繼續(xù)做他的百日夢。
正夢到和晴雯黛玉水塘里捉鴨子時，一陣匆忙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美夢。
“王主簿，怎么了，滿頭大汗的？”
方華半瞇著眼睛，正看見一臉焦急的上元縣主簿王哲寧正要往花廳沖去。
王哲寧看見躺那兒的是方華，臉上微微一喜，問道：“大公子，堂尊可在花廳會客？”
“沒有呀，今天叔父帶征明回蘇州了。估計明天才能回來?！?p> “遭了！”王哲寧猛的一拍大腿。
“怎么了？”方華看他的模樣，也不由坐了起來。
“王主簿，有什么事你也可以跟我說?！?p> “跟你？”王哲寧對于堂尊大人的這位大侄子也是有所耳聞的，就不說他這些他在金陵城闖出的名聲，就是前一段時間他那為衙門搞出的糧食期權(quán)，也是讓人拍案叫絕。
王哲寧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對方華和盤托出了實情。
“大公子，剛才戶科的人來報，說是今年的秋糧只收上來將將三成?！?p> “三成？”
方華感覺不對勁，秋收都到尾聲了，怎么可能就收上來這些糧食。就算今年雨季晚了，也不可能就這點收成。
“為什么會這樣？”方華問道。
王主簿眉頭深鎖，說道：“戶科的人說，是有糧戶抗糧?！?p> “抗糧？”
一聽這兩個字，方華暗道麻煩了。
稅收，尤其是糧稅一直是大明朝的老大難問題，可以說一部大明史，就是稅官稅吏和農(nóng)民地主斗智斗勇拔河的歷史。
太祖皇帝是個強壯的運動員，而且這個運動員還手里拿著大砍刀，所以沒有人拔河拔的過他。
在他的主持下，大明朝完成了最嚴格的戶籍與土地清查制度工作，制成詳盡的土地魚鱗冊和戶籍黃冊。并宣布以后每十年普查一次。
但顯然這個是個不缺實際的政策，面對這么個龐大而又復(fù)雜的帝國，后人怎么可能擁有像老朱一樣的時間和精力去完成這個工作。
所以，隨著行政效率的降低，戶籍和土地普查已經(jīng)進入了蒙人階段，有的人死幾十年還存在于戶籍黃冊之上。
這樣稀里糊涂的過了一百年，大明朝的稅收肉眼可見的一天不如一天。
萬幸后來朝廷又出現(xiàn)了一個拔河猛將，張居正，老張延續(xù)了他前輩們工作，重新丈量了土地，在新的黃冊和魚鱗冊基礎(chǔ)上，搞起了一條鞭法。
但也很不幸，老張死后十年，他改革的所有政策基本都被廢除。
土地不清楚的還是不清楚，稅收收不上來的，還是收不上來。
舊稅未清常常是新稅之累，而一個縣官根本無法長期和成百成千以拖拉方式拒不納糧的戶主抗衡。
“漕運衙門人已經(jīng)來了，堂尊不在，這可怎么辦呀?！?p> 王主簿急的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作為一縣的三把手，錢糧征收正是他分管的工作。
“王主簿，你先別著急?！?p> 方華先安撫住王哲寧的情緒，自己思索著解決的辦法。
上元縣一年是上繳稅收四萬石，合白銀約四萬兩，朝廷和地方對半分賬，也就是說出了歸入地方官庫的銀糧不算，上元縣每年需要解押糧食兩萬石，或白銀兩萬兩。
現(xiàn)在，上元縣一共收到了糧食將將三成，滿打滿算也就一萬二千石，現(xiàn)在縣衙幾乎是個空殼，根本不可能補上這差的八千多石糧食。
期權(quán)的生意他已經(jīng)玩過一次，也不可能短時間內(nèi)在來一次，如今看來這似乎是局死棋。
想了想，方華說道：
“王主簿，你先到二堂跟漕運衙門的人談?wù)劊纯唇饧Z能不能拖幾天時間，糧食的事情我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