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穿過來陰山
裴西寧走在公路上，料峭的秋雨一陣急一陣緩。
褚家的別墅建在半山腰上，此時回頭看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山下是燈火沖天的的繁華都市，
她拿出手機，上面是某高利貸平臺催款短信，手續(xù)人是宋大成，
裴西寧眸色陰沉，
手機上最后一點電量耗盡，她放進口袋里。
楓樹遍布整座山，
耳后有引擎的轟鳴聲呼嘯著從山上傳下來，
她把濕漉漉又沉的帽子從頭頂拉下來，
跑車眨眼之間出現(xiàn)在身后。
漆黑的雨夜里，黑色長發(fā)的女人一動不動立在路邊，
“艸！”江安咽了咽口水，目光緊張，
越來越近，
他的呼吸已經(jīng)有些不順暢起來了，開始后悔為什么要跟那群狗兒子打賭半夜來爬這條路。
早聽說早些年來陰山被一個連環(huán)殺人犯當作拋尸圣地，而且被殺的都是女人。
他看向前方，
女人臉都沒有轉(zhuǎn)過來，分毫不動，但莫名就覺得她在看著他，在等他過去。
江安深呼一口氣，垂下目光，“看不見我，看不見我。”
攀著方向盤的兩只手卻忍不住都在發(fā)顫，
“誒，江子，怎么了，怎么沒聲了?！彪娫捘穷^還有人在戲謔和起哄，
他把油門踩到底，
仿佛過去了半個世紀之久，他們在說什么他已經(jīng)完全都聽不清。
江安抬頭，額上滲出一層冷汗，
以為甩開了的人突然到了跟前，
輪胎急速摩擦過地面，狠狠的急剎車，停在她身前，
裴西寧面無表情，看了眼車內(nèi)那張慘白的臉，
拉開他的車門，坐進去，
駕駛座上那張面孔已經(jīng)徹底沒了血色，
“江子，怎么停下了，不會嚇尿了吧！”那頭是一群男人的哄笑聲，
裴西寧看了眼車上的藍牙通話，示意他按掉，
江安四肢發(fā)僵，去摁了幾次，才摁掉通話。
“去平城?！迸嵛鲗幭瞪习踩珟?，
平城和帝都隔得不遠，也就三個小時的車程，
江安剛?cè)ッ鞊?，就聽到她冷冷出聲，“掉頭回去?！?p> “從來陰山穿過去更近?！迸嵛鲗巶?cè)過頭，看向窗外，
雨唰唰地，下得更大了，
江安面色更白，來陰山當年發(fā)生過化學(xué)工廠爆炸，死了不少人，又出了拋尸后，里面就徹底被封上了，
他們嘴上去跑山，也只是在外圍繞兩圈。
他轉(zhuǎn)過臉去看一旁的人，雨水還在她臉上淌，黑色的長發(fā)披下來，皮膚很白，甚至能看見里面淡藍的血管，是那種極美，極驚艷的美人，好像從聊齋的故事里走出來的鬼魅。
只可惜他不是那些書生，江安胡思亂想，為什么會找他，要財要色還是要命??？
裴西寧轉(zhuǎn)過頭去看還不動的人，
“好”，一旁的人立馬移開目光。
掉頭回去，路越走越黑，高大的杉木高聳入天，就連車燈都照不亮前面的路，
那些事大概都已經(jīng)十幾年前了，
現(xiàn)在，路邊的指示牌銹跡斑斑倒在一旁，荒草爬上公路，路障也沒了。
江安身體發(fā)僵到?jīng)]有知覺，他偷偷用眼角瞄了眼旁邊的人，
“看路，”她看向前方，眼底劃過抹冷光，
江安也看向前面，他車開得很慢，主要是能見度太低，
卻見一個紅衣女人緩緩出現(xiàn)在視線里。
江安一下屏住呼吸，下意識看向裴西寧，
裴西寧目光冷寒，面無表情地看著前面，“加速碾過去?！?p> “??？”江安手腳發(fā)涼，甚至一度覺得自己聽錯了，
眼看著他們的距離越來越近，
裴西寧看了江安一眼，“你還要再帶上一個？”
江安覺得車輛好像被什么拖住了，越來越慢，他甚至能看見那腐爛的半邊臉。
跑車好像徹底熄了火，女人湊近車玻璃，
張了張嘴又合上，
“什么？”江安愣了愣，
裴西寧看了江安一眼，“她讓你留下來陪她呢?！?p> 男人似乎什么都聽不見，一動不動地看著前方。
裴西寧面無表情去摁他的方向盤，尖銳刺耳的喇叭聲震破天際，
像把利刃，切斷聯(lián)系，
江安回過神，車輛卻突然像油門被踩到底，一下飛了出去。
紅衣女人緊貼在車玻璃上，黑色的長發(fā)恍若有生命一般迅速爬上來，
裴西寧皺了皺眉，兩人只有幾厘米的距離，
“什么東西，也配在我面前放肆？”粗啞的女聲氣息不勻，
車輛還在不受控制向前沖著，
外邊女人臉上忽然出現(xiàn)了痛苦到極致的神情，幾乎只是一瞬，
江安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像煙霧一般全部消融進裴西寧身體里。
視野驟然開闊起來，
海水拍著崖壁，
他才意識到他們已經(jīng)從來陰山里出來了。
他看向一旁的人，她似乎十分暴躁和憤怒，
“你還好嗎？”江安小心翼翼開口。
“管好你自己，”
裴西寧偏過頭去，五臟六腑都要咳出來，眸底控制不住時不時涌上來的幽深綠芒。
外面是平城的鬧市，就算是下雨，也比其他地方熱鬧。
已經(jīng)接近凌晨三點，一輛跑車停在平緩的山頂，
裴西寧從車上下來，
前面是黑漆漆一團，
走了幾步，她沒有再往前，
“我們要永遠被留在這個世界了。”尤瑟突然出聲，
前面半座山都已經(jīng)被挖得差不多了。
裴西寧猛地咳了咳，
扶著腰走回車里時，兩只眼里都泛著綠芒，看起來有些恐怖，
“把手機給我，”她伸手，氣息虛弱。
江安不明所以，趕緊摸出手機遞過去。
裴西寧打開瀏覽器，
幾天前的平城這塊地納入了景區(qū)改建，現(xiàn)在已經(jīng)面目全非。
她把手機還給一旁的男人，聲音輕弱，“到喬頓酒店把我放下就行?！?p> 江安小心地點點頭。
裴西寧靠著車窗，閉了眼，胃痛一陣一陣傳來，疲憊和寒冷也接踵侵襲而來。
車開回到酒店樓下，已經(jīng)六點多，灰蒙微冷的街道還繞著霧，
江安停下車，惴惴不安，
裴西寧蒼白著臉走下來，拉下車門時，
在車窗外對上他的目光，
男人神情茫然了一瞬，
跑車立刻朝另一個方向開去。
她朝酒店里走去，
喬頓酒店是林秋云特地給裴西寧訂的，國際五星酒店，里面設(shè)備服務(wù)一應(yīng)俱全。
等著工大開學(xué)，她就作為交換生入學(xué)。
裴西寧剛給手機充上電，剛開機，就看見信息顯示銀行入賬五萬元，是林秋云給的生活費。
她找到手機上的柳姍姍，
開口要借八萬，她立馬劃了二十萬過來，
“過兩個月就是你生日了，屈臨吵著他爸媽非得給你大辦，注意著別讓他遇上你那新男友。”
那邊的聲音有些啞，
“你還有多久？”裴西寧問她，
同是惡毒女配，只是她在另一本書里，雇兇殺人，給男主下藥，綁架男女主的孩子，壞事干盡，
裴西寧的劇情才開始，她就要結(jié)束了，被男主折磨，被扔進乞丐窩里，結(jié)局悲慘。
柳姍姍沒回話，
裴西寧沒再追問，掛下電話。
把八萬的高利貸全還上，洗了個熱水澡，
等出來時已經(jīng)是早上七點鐘了，
她拉上窗簾，一覺睡到下午。
等再醒來時，手機上傳來消息，
“下午接你?！睅讉€字，比通知還簡單，
也許是意識到這點，他又補充一句，“見幾個朋友，順便一起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