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確實不能給某個階段的自己下一個具體定義。
就像十六歲的小冬。
他縱然學習成績差點,也比較沖動,但他依舊擁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和對特定事物的自我解讀。
也許。
他的思想概念還不健全,可只要慢慢引導總能將他引上正規(guī)。
以前。
陳冬總以為自己變成那么模樣,父母離婚占了一定因素,大多數(shù)還是自己造成了的,現(xiàn)在看來,作為父親的老陳應該需要負一大半責任,他在小冬即將建立完整世界觀的時候,沒有盡到父親應有的引導作用。
在小冬最需要樹立正確價值觀的年紀。
他忙著維持兩個家庭的穩(wěn)定。
可能有些孩子的父母還不像老陳和呂溪這樣在本市工作,選擇背井離鄉(xiāng),將孩子交由爺爺奶奶照顧,陳冬相信這些由爺爺奶奶照顧的孩子,思想觀和價值觀大多也不會錯,可某些孩子不同,他就需要有人引導,需要有人為他豎立正確的人生觀。
小冬就是這樣的孩子。
如果放任自由。
他就徹底自由了。
晚上越墻出去上網(wǎng)打游戲,不懂克制自己的脾氣,稍有不順心就動手和人打架。
可要是有人稍微提點那么一下,不要太多,僅需那么一點點,他也能改正,做錯事之后也知道反省。
所以。
陳冬覺得小冬這小傻逼就屬于那種特定的孩子。
第二天一早。
小冬跑到?jīng)鐾ふ谊惗钠鹆俗蛲淼氖隆?p> “你怪他們嗎???”
陳冬笑著問道“心里怨恨嗎!?”
“嗯”
小冬點了點頭。
“其實大可不必”
陳冬回道“人都需要一個成長過程,你那些同學也是如此,小冬,沒有人的價值觀會一下累積而成,都是一點一點的經(jīng)歷,就像拼圖一樣,需要一個慢慢拼湊起來的過程,而且青春就是這樣,你們可以一起上網(wǎng),你請他喝一瓶飲料,他回請你一瓶,在你身上沒錢時,他花錢買幾個游戲幣分你一半,但它不能涉及超過你們范疇的事物,一旦超出這個界限,你們根本沒有妥善處理的能力,最終只得用互相推卸責任的方式作為自己處理事情應急選項,所以小冬,青春是單純的,也是不含雜質(zhì)的,但它不具備包容性,你不能在里面塞太多的東西,青春就該有青春的模樣,而十六歲的你在珍惜青春的同時,盡量別做超過青春應該做的事,例如……”
說到這里陳冬忽然停頓了一下。
“例如什么???”
小冬追問道。
“早戀”
陳冬開口道。
“青春不該早戀嗎?。俊?p> 小冬滿臉不解道。
“應該”
這一點。
陳冬倒沒有反駁,反倒認真的點了點頭,只是隨后便道“可早戀的前提,你得有早戀的資本,雖然這種資本不是錢也不是各種奢侈品,但它也有一個確定性,得有長相,你覺得自己是那種高大帥氣的男生嗎!?”
“你的意思是長得丑就沒資格早戀了嗎???”
小冬氣的牙癢癢。
“有”
陳冬回道“但你得換一個目標,找一個有臉盲癥的,這樣至少能保證你的早戀不會胎死腹中,擁有一定成功率,別將注意力放在王語汐身上,那朵鮮花,不是哪坨牛糞更大更臭就有資格插的”
“草”
小冬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別不聽勸,不然傷心的時候別掉眼淚,也不許唱劉德華那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陳冬笑道。
其實。
陳冬還是蠻欣賞小冬這種不傷心一下,永遠不知道被女孩子拒絕是多么難過的懵懂行為。
然而。
小冬走出幾步又倒退回來,他轉(zhuǎn)頭道“老鬼,我想搬出去”
陳冬一愣,他倒是理解小冬的行為。
因為林偉的事,搞得一個宿舍很不愉快,與其繼續(xù)下去,還不如搬出宿舍到外面住。
“你有錢嗎!?別說你有老陳給你的二百塊,那點錢別說租房子了,房子里稍微添置點東西都不夠”
陳冬遲疑了半晌,開口道“如果你因為不想看到二十年的自己,整天凄慘的睡在涼亭里,大可不必,我能回來真的很滿足了,至于太多的東西,我已經(jīng)不敢奢求了,我現(xiàn)在就希望三年后,你能考上好大學,然后改變我的命運”
“到時,我們還會相見嗎!?”
小冬忽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陳冬表情一僵。
他的嘴張了幾下,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直到預備鈴聲響起,陳冬恍然笑了起來,道“想見,多照照鏡子吧!”
“滾”
小冬笑罵一聲,隨后連忙跑遠。
望著小冬被晨曦第一縷陽光照耀的有些鮮明背影,陳冬沉默了許久。
也許。
到那時,他們就真的沒有機會再見了。
他和小冬之間,估計有個人會被替代,陳冬望著天邊的晨光,微微瞇起了眼睛。
假如真到了二選一的時候,陳冬不知道上帝會選擇哪種方式將另一個人替代,只是想必這個過程應該很痛苦吧!
如果可以自己選擇,陳冬倒是無所謂,他已經(jīng)活了三十六年,也失敗了三十六年,與其失敗的人生徹底貫穿他的整個生命,還不如交由小冬,至少他還年輕,擁有著無數(shù)不確定性。
只是。
真的有選擇嗎???
回來時的場景,陳冬還歷歷在目。
一塊玻璃直接砸了下來,將他籠罩在其中,身體定格時的無力感直到現(xiàn)在陳冬回想起來心里還是一陣驚悸。
那是一種被宿命囚禁,掙脫不了的無能為力。
無論言行還是身體,都被牢牢控制住,自己很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卻連手指都無法動彈一下,眼睜睜看著世界在自己眼前瞬間崩塌,看著濺起的玻璃渣在反射出一幕幕畫面,慢慢拼湊出2002的人和事。
人只有有得選擇時,才有資格選擇。
沒資格選擇時,只能聽天由命。
而選擇需要資格,陳冬很清楚,他回來時沒有選擇的資格,離開時肯定也不會擁有這樣的資格。
他只能被動接受。
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愿意還是不愿意,就像回來前小區(qū)樓下喊做核酸就得下樓張開嘴,任人將棉簽在自己嘴里攪動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