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勛的神情由困惑轉(zhuǎn)為頓悟,他終于認(rèn)出了當(dāng)年那個小女孩,跟在林慕身后,看似乖巧卻對一切都充滿好奇。
“他們說你是陳總的妹妹,我還以為是親妹妹呢?!?p> 白音微微垂目,表示否認(rèn)。
“當(dāng)年我還小,羅經(jīng)理沒認(rèn)出來也正常,沒想到這十幾年您居然都留在秋月山?!?p> “我實在是喜歡這里,不知不覺就留到了現(xiàn)在,如果不是家里的事……”
“是宋家人讓你走的吧?”
機(jī)敏如白音,那會兒在酒窖里,聽到他要離開的理由就覺得很奇怪。
他當(dāng)年來酒莊時也不過二十六七,兒子才剛出生,距今也就二十年不到,抱孫子怎么想都太早了吧?
只是那會兒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他總不好說是宋總趕自己走。
“宋總也就是找個女兒要來的由頭,我兒子羅景宇在學(xué)校里沒學(xué)好,年紀(jì)輕輕就把女同學(xué)肚子搞大了,怕影響她今后,只能把孩子生下來,我又能怎么辦呢?說到底也是自己兒子作的孽……”
白音沒有對此做評,繞回來繼續(xù)問——
“其實我是想問您,當(dāng)年我爸出資建這座酒莊的時候,是我母親出的設(shè)計初稿嗎?”
“原來你是想問這個?老實說,我不太清楚,酒莊正式運營之前,準(zhǔn)備工作我只參與材料采買,跟您母親也就見過那么一次,就是你們姐妹跟著一起來那回,頂多打個照面,她來交代了一下裝潢細(xì)節(jié)的問題,但后續(xù)我也不是負(fù)責(zé)這塊的,所以……”
白音有些悵然,原來屬于母親的種種,真的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次消解。
“那酒莊大概是什么時候被轉(zhuǎn)交給俞家的?是怎么……”
“喂!明徹,你在這鬼鬼祟祟干嘛呢?”
程靈溪這一嗓子可真謂一個連擊命中三人:門燈下沉思的白音、剛點上煙的羅勛,還有躲在連廊拐角的夏明徹。
——
程靈溪大概是好久沒吃山珍海味了,晚餐剛結(jié)束,她就馬不停蹄地跑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剛從盥洗室出來,發(fā)現(xiàn)大部隊已經(jīng)撤了!
就在她從偏廳出去,繞到門口,看到了白音在昏黃光線下的背影,她還沒跑過去,就發(fā)現(xiàn)夏明徹竟然就躲在不遠(yuǎn)處的黑暗里……
這小子在搞什么癡漢行為?!
結(jié)果一出聲,三雙眼睛神色各異地鎖定在了自己身上。
“程靈溪你鬼叫什么?!”
夏明徹也不示弱:“說誰鬼鬼祟祟,我在等阿音跟我們一起回去?!?p> “…阿音?她不是坐陳總的車嘛?”
“陳翊那小子陪酒莊老板娘兜風(fēng)去了,阿音當(dāng)然只能跟我們回去,不然去當(dāng)電燈泡嗎?”
對話發(fā)展到這里,白音終于略顯無奈地走過來——
“你們一定要鬼鬼祟祟地等我嘛?”
——
晚餐之后,俞南風(fēng)力勸陳翊帶宋知裊去葡萄園兜風(fēng),這次來秋月山,陳翊本就是要通過宋家搭橋探聽那幾人虛實的,自然得來個順?biāo)浦邸?p> 望著這些長輩乘興而歸的樣子,陳翊與白音跟在最后,相并而行,不自覺地貼近她的肩膀,微微低眉,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說:
“待會兒你坐夏明徹的車先回去,酒莊這么大,兜完風(fēng)我怕你會等太久?!?p> “知道了?!?p> 白音嘴上說得輕輕松松,可心里居然有點癢癢的。
想到宋知裊待會兒要坐在陳翊的副駕上,而那里原本是她的位置……
也不是她的位置,她只是最近習(xí)慣了那個位置而已。
但也沒坐幾次,算不上習(xí)慣,反正心就是癢癢的。
——
“啊嚏!”
夏明徹車?yán)锟照{(diào)開得有點冷,白音打了個噴嚏。
“阿音你披個外套吧?”
程靈溪剛準(zhǔn)備將夏明徹給她的外套拿過去,白音立刻對著后視鏡擺擺手,“不用,你披好。”
車窗外,零星的光亮隨著車身的移動,如雨刷般滑過人的臉頰,白音的側(cè)影忽明忽暗,盡數(shù)落在夏明徹倒在后視鏡的余光里。
氣氛安靜了下來,那些光影仿佛也有了聲響似的,一張一翕地在車內(nèi)擺動著,程靈溪幾次欲言又止,覺得正應(yīng)了那句“此時無聲勝有聲”。
從酒莊到別墅也就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
臨近別墅內(nèi)廷,有琴聲漸次傳來——這旋律正是那首耳熟能詳?shù)摹兑徊街b》,而這背景音樂之后,則是嘻嘻哈哈的談笑。
“不對不對,你這腳也太笨了,再不練,裊裊的腳明天要被你踩成篩子了!”
燈火通明的大廳之內(nèi),那幾人興致正濃地幫陳翊參謀舞步,宋知裊在一旁伴奏,俞南風(fēng)直接親自上陣指揮,結(jié)果還沒跳幾個回合,舞還沒給陳翊教明白,自己的腳先被迫淘汰了……
“你們別為難我了,探戈這舞我真的不擅長。”
陳翊作出投降狀,連連退了幾步。
俞南風(fēng)不滿,“不是早就交代了要練這舞嗎?你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姐姐的話放在心上?”
白音看到這一幕,望著陳翊的臉上有點戲謔,隨后一聲不吭地,跟著夏明徹和程靈溪一起上二樓……
陳翊見狀,也立刻找個由頭說自己太累了,成功逃脫。
白音走到回廊中間,剛準(zhǔn)備拐彎回房,跟在身后陳翊忽然說——
“宋知裊說不想兜風(fēng),我們就直接回來了,來之前南風(fēng)姐交代我,明天宴會要跟她一起跳《一步之遙》,剛剛是在驗收我的練習(xí)成果。”
白音回頭,神色微頓:“你在向我解釋嗎?”
“你剛剛的眼神,難道不是在質(zhì)問我‘為什么這么早回來,還在跟南風(fēng)姐跳舞嗎’?”
“……這么會給自己找臺階下,難道你還會讀心術(shù)?。俊?p> 陳翊倏然一笑,“我只會讀你的心思。”
隨即他道了句晚安,俊秀的背影便拐入了回廊里。
可在那一秒,溫度適宜的別墅里,她竟然感到臉頰有著些許的溫?zé)?,也許是山里的天氣太多變吧。
***
十二點,再次被噩夢纏身的白音乍然驚醒,額間又布滿了虛汗。
山間的別墅在后半夜,森然屹立,窗外月影斑駁,山風(fēng)婆娑。
她剛打開了窗子想透透氣,可惜招來了一堆蟲子,不一會兒裸露在外的臂膀和小腿就被咬了幾個包……
這野外的蟲子是歹毒,起效快不說,越撓越癢,越撓越大…
無奈,她只能想到下樓去管家那里,看有沒有止癢藥膏。
她隨意披了身風(fēng)衣,踢著拖鞋就下樓了,可管家是沒見著,倒是聽到回廊的偏廳有陣陣琴聲傳來……
她的心思驟然緊縮,在這午夜的別墅里聽到莫名的鋼琴聲,實在陰森。
這曲子……是《一步之遙》?
琴聲斷斷續(xù)續(xù),像是八百年沒調(diào)過音,沉悶陰郁,而彈奏者本人的樂曲大抵不甚熟練,何談感情了……
可是也正是這樣詭異的節(jié)奏,令她渾身不自在……這曲子她母親林慕生前最愛彈的,而此時此刻的《一步之遙》與她母親當(dāng)年的手法如出一轍……
明明是首描繪男女之間,來回拉扯愛意的亢奮之曲,卻越聽越凄厲,悲愴到甚至連重音、節(jié)奏都重合得如此完美……
一時間,一種可怕的念頭灌進(jìn)腦海,被蚊子咬的包也不癢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shù)只戰(zhàn)栗起的汗毛。
她可以“逃”,但她潛意識里不想,望著眼前這扇門,琴聲汩汩流出……
是誰在這里面?
她亦步亦趨,鬼使神差地,轟地打開那扇潘多拉魔盒一般的大門——
偌大漆黑的房間,月光詭譎,妖風(fēng)肆虐,瞬間蕩起了簾幕!除了窗前一架幾近廢棄的鋼琴外,什么都沒有!
一陣颶風(fēng)灌了進(jìn)來,琴聲落地,空無一人的房間,不知從哪里發(fā)出了一聲凄厲的嘶吼——震得白音幾乎耳鳴!
那招被風(fēng)卷起的簾幕,竟然血跡斑斑,正如那床被林慕血跡浸染的床單一般,既鮮艷又幽暗……
“啊——”
白音癱倒在地板上,可這聲慘叫并不歇斯底里,而是像已經(jīng)嚇得不知道如何發(fā)聲的孩子……
不,不可能……
白音你瘋了!為什么要作繭自縛?!
啪——
有人打開了這間琴房的燈,亮黃色的頂燈照得她眼前一陣暈眩。
眼前的燈光不是燈光,是一道道不知所蹤的血跡,眼前的景物也不是景物,是一幕幕閃回的陰影畫面……
“阿音,你怎么在這?”
她猝然抬頭,陳翊的輪廓在她的視線里逐漸清晰,淚水就在這一刻奪眶而出。
從聽到詭異的曲調(diào),到推開這扇恐怖的門,再到被颶風(fēng)和嘶吼嚇到,壓抑的恐懼終于放肆地傾巢而出。
她竟就勢撲倒在陳翊懷里,嗚咽著,無助又惶恐,就像白天在車?yán)镒鲐瑝粢粯印?p> “……別怕,我在。”
就這樣,陳翊誠惶誠恐地任憑著她依靠,下意識地去撫摸她的頭發(fā),再度將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大約是感受到她的淚水洇在自己胸前的衣物上,讓陳翊有點無所適從,他微微低下頭,手指猶豫再三,還是撫上了她溫潤的、布滿淚痕的臉。
她的淚水淌在他指腹上三兩滴,有點涼。
可他的心里,卻有點燙。
白音抬眼,適才那突如其來的怵意仿佛就要消解在這雙透出無限關(guān)懷的眼里……
“……你,你怎么會在這?”
陳翊緩緩回神,推開她走到角落里的留聲機(jī)前,猶豫著解釋——
“……我是想找個地方練《一步之遙》的,沒想到嚇到你了。”
所以剛剛……是他在這個房間里?
“剛開始我自己彈了幾段,這鋼琴好久沒調(diào)音,我彈得也不熟,才放了唱片,剛調(diào)試好你就突然闖進(jìn)來……”
白音環(huán)顧四周,這個房間的角落有一個留聲機(jī),還有一墻唱片的櫥窗,所以那會兒鋼琴也不是什么“無人自彈”?簾幕的“血跡”只是由于花卉圖案過于集中。
“那你練舞,還要關(guān)燈嗎?”
這問題問得陳翊有些窘迫,他指了指另一面墻上的鏡子,“……我練得不好,不太能看?!?p> 白音下意識地走向那面鏡子,斑駁的表面,人看上去都要扭曲了。
“那尖叫聲是……”
“夜里山風(fēng)大,所以剛剛一開門,穿堂風(fēng)聲音太大,有點像人在尖叫吧?”
好像還真是這樣……
這間屋子應(yīng)該就是用作音樂室的,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宋家人大概一直都把它當(dāng)做擺設(shè),附庸風(fēng)雅,所以這里面的所有樂器設(shè)施,都沒找人保養(yǎng)過,怪不得看著格外陰森。
白音心中惴惴,看來自己最近真的太疑神疑鬼了,總是做噩夢也罷了,竟然連聽到一首曲子,都能想到當(dāng)年的事……
“你會跳探戈嗎?”
陳翊莫名在身后問起,白音不明所以地點頭:
“……會,不過我這幾年沒怎么跳過?!?p> “要不,你陪我練一遍《一步之遙》吧?你也看到了我那會兒的水平,肯定是上不了臺面的?!?p> 剛把自己嚇破了魂兒,這會兒還要陪他練舞?
“可你的舞伴是宋知裊,跟我練不會有什么成效的,況且……明天你們就正式上場了,肯定來不及?!?p> 聽著白音一本正經(jīng)的“諄諄教導(dǎo)”,對方置若罔聞,催道:
“來不來得及是后話,我們先跳一次,就當(dāng)是你帶我練習(xí)了,好不好?”
說著他就換上了另一卷黑膠唱片,前奏吱吱呀呀著響起,他走上來催促白音朝中間站,大概是看到她穿著拖鞋,安慰道:
“你隨意跳就好,不用擔(dān)心踩到我?!?p> 陳翊什么時候?qū)W會這軟磨硬泡的伎倆了?
但秉持著“來都來了”的優(yōu)良原則,白音的心情剛從一場驚魂里解脫,隨著小提琴的前奏如流水般落下,兩人都站定了位置,陳翊的雙手已然歸位,只是那只虛放在她背脊上的手,格外克制有禮。
她的身軀不自覺地跟著節(jié)奏,隨著對方一起擺動……
纖細(xì)的手指,力道適中地落在他的掌心,微涼,微燙的觸感,拉扯得剛剛好。
她一直覺得探戈這種舞蹈,極具曖昧,動作幅度就不必說了,男女舞伴之間的交頭接耳,更如情人竊竊私語般熱情。
甚至能聽到步伐交錯之間,他那若有似無的換氣喘息……
尤其是這首家喻戶曉的一步之遙,本就在音符、律動之間,傾盡了情人間忽遠(yuǎn)忽近的追逐,咫尺天涯般的愛意,怪不得俞南風(fēng)要給他們選這首,這曖昧的氛圍,陳翊還不被宋知裊拿捏得死死的?
隨著下一個八拍高潮的推進(jìn),原本愛人間的若即若離,就要隨著這鏗鏘的旋律,走向追逐的熾熱,在那兩拍的推進(jìn)之下,她已忘卻了適才那場“恐怖襲擊”,取而代之的,是與陳翊兩掌相對的酥麻之意,還有負(fù)在她腰間的另一只手,游刃有余地帶著自己的身體騰空、旋轉(zhuǎn)、下墜……
正如此刻她的心一般,恰如其分地落進(jìn)了他的手掌間。
他一次都沒有踩到她,反之,舞步異常熟練,絲毫沒有亂了節(jié)奏。
白音暗暗疑慮,他不僅嫻熟得不似傍晚,連裝束也一點不隨意——正肩襯衣配上絲絨領(lǐng)結(jié),利落得體,價值不菲的腰帶也勒得規(guī)整……
只是一個人默默練舞而已,這裝扮得過于正式了吧?
白音頓時慢了一個腳步,不偏不倚地踩到陳翊的鞋面上——
“對不起!”
果然,跳舞的時候不能走神,可陳翊絲毫沒在意,繼續(xù)拉著她的手跟節(jié)奏走……
每當(dāng)要進(jìn)一步貼近彼此的身體時,他都會刻意保持著分寸,游刃有余,可白音依舊感到身體格外發(fā)燙,是因為舞蹈的律動嗎?
在音樂停止的那一刻,窗外的風(fēng)依舊婆娑,樹影依舊斑駁,像是無聲的觀眾,賀著二人律動的彩。
一時間,萬籟俱寂。
剛剛過去的兩分鐘,仿佛經(jīng)歷了漫長的一個世紀(jì),一場若即若離的曖昧盛宴,在她的指尖悄然綻放,在他未宣之于口的情緒里,藏于心際。
陳翊的氣息近在咫尺。
“阿音……”
他垂眸低聲喚著她,這是第一次,白音覺得這個稱呼仿佛被下了蠱,讓人迫切想要回應(yīng)。
“還害怕嗎?”
害怕?
是指那場驚魂鬧劇嗎?
可此時此刻,望著陳翊那雙盛滿柔情的眼神,白音有一瞬間大膽的恍惚——
如果他能吻下來,那便是這場《一步之遙》最好的落幕。
也許是意識到自己居然有這個可怕念頭,毛孔的知覺適時恢復(fù)了——
“好癢?!?p> 這不著邊際的兩個字,瞬間把陳翊的思緒扯回,上一秒他還是遨游天際的飛鳥,現(xiàn)在忽然被獵人一槍命中……他的大腦再度恢復(fù)常規(guī)運轉(zhuǎn)。
“……癢?”
“我是說……”
白音輕輕推開他,將她手腕上那顆好大的包亮給他看,“這山里的野蚊子還挺厲害?!?p> 原來是說這個?
陳翊如釋重負(fù)。
“……這就是你半夜跑出來的原因?”
“嗯?!?p> “你房間里沒有放驅(qū)蚊藥嘛?”
“沒找到才下樓的?!?p> 陳翊直接拉著她走出了琴房,朝偏廳的小客廳走去,翻箱倒柜了一番找到藥膏,遞過去。
“先將就涂一下吧?看明天要不要找醫(yī)生來看看,萬一山里的蟲子毒性大……”
“不至于,這個就夠?!?p> 白音將他手里的藥瓶直接抽走,回身坐在沙發(fā)上,先給胳膊上涂了涂,然后撩了下睡裙,那條纖細(xì)白皙的小腿肚上,不偏不倚地扒著一個殷紅的蚊子包。
她輕旋了下膝蓋,做了一個翹二郎腿的動作,好讓上藥的角度更方便一點,側(cè)開叉的睡裙正好落到一旁……
但也正是這旁若無人的小小舉動,讓倚在餐桌的陳翊心旌搖曳了那么兩秒,他下意識地別過眼去。
可那顆小小的殷紅的蚊子包,像是一顆種子,種在了他心里。
竟然讓他也覺得……好癢。
“你探戈明明跳得很好,為什么要裝不會?”
涂完藥膏的白音站起身來問。
“我不想跟宋知裊出這個風(fēng)頭,故意裝慫罷了。那會兒請你一起跳舞,是看你被嚇得不輕,想幫你轉(zhuǎn)移一下注意力,畢竟我們還要在這里呆一周呢,怕你有什么陰影?!?p> 怪不得他那會兒問害怕嗎,原來心思藏在這。
這漫長的一天實在是過載,她道了聲晚安,欲上樓休息,卻被陳翊叫住——
“阿音,我知道你被當(dāng)年的事困擾,我沒資格說對你感同身受……”
她的腳步怔然停下,卻沒回頭。
沒想到陳翊居然能想到這,是因為目睹了那會兒她被嚇到的“慘狀”嗎?
“我從小就沒有父親,多年以來,我媽一邊照顧我一邊忙著她的事業(yè),直到帶著我來到白家,我看著你因未我們的到來,慢慢不愛講話,一天比一天沉默、防備……
我明白自己不配心疼你的遭遇,可能在你眼里,我們本就是你童年的破壞者,但現(xiàn)在你既然回來了,不管將來如何,我希望你可以多信任我一點,就像今晚與我跳舞一樣。
能跟你跳《一步之遙》是我的私心,相信我,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會站在離你一步之遙的地方,我不會放棄你?!?p> 這最后一句話,他說得明明那樣平靜,平靜像秋天的落葉毫無聲息,她卻感到震耳欲聾。
在過去人生的無數(shù)個瞬間,她總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成為被放棄的那個,盡管她什么都沒做。
她常常想,這世界上是沒有可依賴的人了,如果有一個人真的不離不棄,她也勢必不會信。
可此刻,她應(yīng)該相信嗎?
白音下意識回頭,望著他眼中璀璨動容的情緒,一一翻滾,幾次讓他欲言又止,最后還是選擇默然離開了。
陳翊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心中翻涌的情感幾乎將他淹沒。
現(xiàn)在還不到宣之于口的時候,他暗自慶幸,剛剛那場落幕沒有越距——白音還沒有對他完全信任。
想到這,他忽然意識到那房間角落里的留聲機(jī),像是忘記了什么,立刻折返回去。
琴房的窗子大開著,穿堂風(fēng)再次灌了進(jìn)來,而那卷錄有林慕生前彈奏的黑膠,早已經(jīng)不在留聲機(jī)旁邊了……
他憤懣地嘆了一聲,果然,感情誤事,早知道那會兒就該把房間反鎖上!
陳翊在房間里檢查了一番,但對方很狡猾,幾乎什么痕跡都沒留下。
思索良久,他朝程靈溪發(fā)了一段話——
“有人偷了一卷黑膠,幫我盯一下別墅里的人。順便,最好別讓阿音一個人行動?!?
喵聲細(xì)語
秋月山章節(jié)每周一/三/五/日上午7:00更新~ 多謝看到這里的你呀~(作者老拖延人了) 注:《一步之遙》原譯文《Por Una Cabeza》 經(jīng)典曲目,老少皆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