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你是想到自己剛‘死里逃生’,才這么害怕的?”
聽陳翊簡述完在摩天輪爆炸后,二人在包廂里暗自揣測的推論,程靈舟將信將疑地反問。
“遇到這種事本來就可怕,下來之后又聽說董老板人都炸碎了……實在是脊背發(fā)涼。”
聽白音戰(zhàn)栗回復(fù),陳翊稍作補充,“我們的猜想只是主觀推斷,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樣,還要勞煩警官們徹查?!?p> 這段話明面上是說給警察們的,實則是寬慰白音的,盡管白音這害怕的架勢,一點沒有被寬慰到的意思就是了。
見狀,肖越不由得暗自吐槽:這兩人既然是兄妹,那陳翊剛剛怎么不直說呢?
明明表現(xiàn)得很關(guān)心她,卻自始至終與她保持距離,而白音又是一副壓根不認識他的樣子。
真夠別扭的!
不止他倆,其余那幾人的表現(xiàn)也可以用各有千秋來形容。
那個魏仲海,明明與這幾人都不熟,但總是有意無意地扎堆在他們身邊,臉色一會兒凝重,一會兒無奈的,反正看上去糾結(jié)得很,一問上什么吧,沒說幾句就開始倒苦水,一副看似老板死了痛徹心扉,實則與我無關(guān)的德行。
李君昂、簡璐這對更問不出個所以然,一個咋咋呼呼,一個一問三不知的,沒一點有效信息——果然,別妄想從熱戀的人身上獲取任何理性價值。
這時過來一位鑒識科的警員,走到程靈舟身側(cè),在他耳邊告知了什么……
“你說什么?董天戈包廂里放有易燃爆的氫化物?這種即使是在工廠里也要做專業(yè)防護的高危物質(zhì),為什么會輕易被裝置在娛樂設(shè)施上?去排查樂園所有相關(guān)項目,務(wù)必查出來出處!”
看來確實不是炸彈,而是氫化物與另一種物質(zhì)混合發(fā)生反應(yīng),才致使了爆炸發(fā)生。
“還有!”程靈舟激動地好似想到了什么,“其他摩天輪的包廂里有沒有問題?”
“除了9號車廂,其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這種裝置。”
案發(fā)時,有乘客的車廂一共是四節(jié),而整個摩天輪一共只有20節(jié)車廂,并不算多。
董天戈出事的車廂是12號,9號車廂坐的是李君昂與簡璐,而陳翊與白音的車廂是17號,魏仲海的是3號。
案發(fā)時,出事的12號位于摩天輪左側(cè)幾乎四十五度的方位,還有小半圈就可以著陸,同樣安裝了易燃裝置的9號車廂,案發(fā)時還差兩個包廂就可以著陸了,所以當(dāng)時優(yōu)先救了他們兩人。
最頂點位置的17號,與還在右半環(huán)的3號,沒有易燃裝置,所以自然沒有受到波及。
如果是蓄意要害董天戈,兇手就要精準(zhǔn)地預(yù)判被害者一定會上這節(jié)車廂,但如果12號和9號都有雷區(qū),那9號又是什么原因沒有引起爆炸呢?
“那16號車廂呢?”白音忽然站起來問,“就是我和陳總車廂的前一個?”
這句問詢,倒是提醒了程靈舟,他下意識望著白音那雙迫切惶恐的雙眼……
“已經(jīng)在逐節(jié)排查了?!?p> 將全部的車廂全都裝上太過張揚,工程巨大,只選取一兩個又實在難判斷當(dāng)時的被害人的意愿,所以干脆動一半的手腳,這樣成功率與失算率對半,只要牢牢鎖住半圓就夠了。
果然,十分鐘后,得到消息——9到16號車廂全都被檢查出氫化物裝置,所以兇手只要安排被害者能進這幾個車廂的任何一個就夠了。
問題車廂一共有八節(jié),而16號車廂,正如白音那會兒說的,如果陳翊沒有給她遞衣服,那他們也將會進入這個死亡車廂。
“舟哥,這……這不就意味著,3號的魏仲海嫌疑最大嗎?!他完全在安全區(qū)啊,因為他知道那半圓有問題!”
肖越激動地在程靈舟耳邊小聲推理著,可他的師父程靈舟此時卻皺著眉心,不置一詞。
他難道是想一鍋端?
另一邊,當(dāng)事人那一堆里也傳來李君昂罵罵咧咧的控訴,白天還和顏悅色、誠意合作的架勢此時已蕩然無存——
“魏仲海?!你這明擺著是要置所有人于死地啊?照你的計劃,我們?nèi)龘苋私裉烊家淮竭@不可?!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李經(jīng)理你不要血口噴人!我與你們無冤無仇為什么要害你們?況且,害了你們拉不到投資,又沒了靠山,于我有什么好處?!”
魏仲海不甘示弱地懟,“真要害你們,我那會兒何必邀請陳總跟我同坐呢?難道我是自己不想活了嗎?!真是荒唐,明明我們都是死里逃生,為什么下來了還要被你扣帽子?”
沒想到啊,這魏狐貍平時看著對人畢恭畢敬的,聽說過狗急跳墻,原來狐貍急了也一樣跳墻。
“什么扣帽子?你少在這避重就輕,既然你自己也提到了,那我倒要問問,我們陳總都拒絕你了,你自己一個人干嘛還非要坐摩天輪?”
“一個人怎么了?我看到你們都上去了,我一個在下面呆著也是呆著,不如上去歇會兒,不行嗎?照你這么懷疑,我要是真沒上去那才更可疑?。俊?p> 魏仲海的滿腔的怒氣也不打一處來,透過眼鏡里的光,仿佛燃燒著火焰般反駁著。
“你……”
李君昂被他的有理有據(jù)懟得啞口無言。
看到這邊烏煙瘴氣,程靈舟趕緊去把二人拉開距離,魏仲海順勢朝他吐起苦水——
“程警官你給評評理!明明大家遭了這么一出罪,死里逃生的,我卻被懷疑成了兇手,這不分青紅皂白地栽贓我,我還不如跟老板一起炸死在天上!”
“哎哎哎,不至于不至于!冷靜一下!”
說急了,魏仲海又惡狠狠地瞪李君昂一眼,
“李經(jīng)理,我看你這么著急扣帽子給我,不會是自己心虛吧?說起來,你還是第一個上車的人呢,雖然你的車廂也有什么危險裝置,但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搞‘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那一套?!”
李君昂聽到這,實在是氣急敗壞,干脆不演了!
“你這狐貍放什么狗屁呢?!你少干擾視線!我告訴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個人里數(shù)你最雞賊!人前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人后誰知道跟老董有什么雞毛的勾當(dāng)!”
看兩人馬上就要干起來的架勢,程靈舟和肖越上去先各自穩(wěn)住二人——
“都冷靜!我們查案是靠證據(jù)說話的,不是靠誰的懷疑和猜想,清者自清!各自冷靜一下!”
李君昂直接轉(zhuǎn)過身不想看那張臉了。
看著魏仲海也一臉無奈地朝李君昂幾人的方向搖了搖頭,程靈舟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過魏經(jīng)理,鑒于您是這幾個當(dāng)事人中,與被害者交集最多的,我還是有些問題,想請教您一下……”
程靈舟側(cè)過旁人,壓低了聲音與魏仲海說,
“您跟董老板私下關(guān)系怎樣啊?他為人如何?”
“跟他干之前,我做很多工作都不得上司提攜,直到遇到我們董老板……所以他算是我的恩人,雖然他在外人口中風(fēng)評不好,是半路出家的‘暴發(fā)戶’,但是他一直賞識我,待遇薪酬上就不說了,公司項目上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與我商議。
甚至……甚至與我還有股權(quán)分紅,我沒少吃紅利,所以您說,他這一走,我是真的一點好處撈不著啊?!?p> “股權(quán)多嗎?”
“哎,這個您可以查到的,也不多,而且都是以他的名義,我…就是白吃利息的?!?p> “那他跟你其他同事相處如何?”
“他工作上對接最多的,除了我之外,就是海濱樂園的人事經(jīng)理,何謙,還有我們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馮雙洲,就是負責(zé)我們樂園內(nèi)項目開發(fā)和維護的,最近樂園這么火,全仰仗他的眼光。不過他們與老板的私下關(guān)系如何,我不太了解……”
程靈舟點點頭,回身交代了肖越以及其他人,說要去看一下現(xiàn)場。
簡單地勘察了一下,所謂的氫化物裝置十分小巧,埋伏在包廂的座位下,緊挨逃生裝置,普通的乘客哪能看出貓膩?
不過也正是因為分量有限,爆炸之后才并沒有過多波及其他車廂,好在他們的包廂間隔也不近,不然難保會傷及更多。
那這些裝置是什么時候被安置在這八個包廂里的?又是什么人做的安全檢查?
也許可以在剛剛魏仲??谥械哪莾扇松砩舷鹿Ψ颍?p> 可他也隱約感到,這個案子沒有那么簡單,那個陳翊,在爆炸后的那番猜測未必沒有道理——
想要加害慕白總裁的仇家,未必比他董天戈少。
不過可惜的是,因考慮到包廂的私密性,這個摩天輪車廂內(nèi)并沒有裝置攝像頭。
外部倒是有安裝設(shè)備,可是主控室那邊行為懶散,有些攝像頭居然直接壞掉了,僅有的那幾個還都不是高清的。
這個摩天輪……簡直就是犯罪分子的溫床啊。
程靈舟本來想點支煙,卻想到這里剛剛發(fā)生了爆炸,環(huán)境特殊,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轉(zhuǎn)頭召集所有當(dāng)事人,回警局做筆錄。
聽說要轉(zhuǎn)移陣地,一行人也各懷情緒。
李君昂還被魏仲海氣得不輕,這會兒只想趕緊回家睡覺,聽到還要回警局,自然是那個意見最大的——
“哎我說,這都什么事???九點多了還要回警局?這到市區(qū)都得多久了,非得今晚做筆錄嗎?”
“警察有警察的流程,服從配合吧Leon!”簡璐在他身后煞有介事地提醒。
聽到女朋友都這么說了,李君昂自然又雞賊地拖慢了步伐,順手攬了上了簡璐,臉上又瞬間洋溢著萬幸的光,臭屁地瞥了一眼陳翊……
而他的好哥們兒,此刻根本無暇看他們秀恩愛,反而跟身邊的白音一個表情——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那會兒自己機緣巧合的舉動,他們兩個就跟董天戈一起,殞命在漆黑又熱鬧的夜空上方……
可是,李君昂和簡璐的問題車廂,卻平安降落了。
那兇手到底是用什么方法,精準(zhǔn)地讓他想要的包廂被徹底點燃呢?
剛剛越過警戒線,準(zhǔn)備跟著一行警察上車,人群里卻忽然沖出來一個身影,如梭子般幾乎是撞到了白音身前!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阿音!”
白音的思緒立刻被此人的出現(xiàn)打斷,剛還滿臉困頓的臉上,立刻浮起了幾分情緒。
夏明徹不由分說地一把將白音攬進懷里,大概是看到她毫發(fā)無損的樣子,他此刻的擁抱也顯得如釋重負。
其他人儼然就是一副不知所措、摸不著頭腦的模樣,只有陳翊眼里還混著些不明所以的……無奈?
夏明徹大學(xué)這幾年沒少長個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高白音這么多了,記得高中時,他們兩人并排走還是肩并肩的樣子……
“……明徹,你怎么來了?”
白音適時地從他的懷抱中脫身,遲疑地問。
“我早就到了!看到新聞,接到靈溪的電話,我二話沒說就趕來了,還好你沒事?!?p> “靈溪?”她看了眼剛坐上車的程靈舟,才明白緣由,“哎呀你們太大驚小怪了,我沒什么事,就算真的有事,也輪不到你來救???”
“你還好意思說,既然你沒事,干嘛不第一時間給我們報平安?我打了你好幾個電話都沒接!”
夏明徹埋怨。
白音這才意識到,意外發(fā)生后,她都沒看過手機,所以伸手下意識朝衣兜里摸了摸……
半天才意識到,這原來是陳翊的西裝口袋。
她不自覺地瞟了一眼身后的陳翊……
陳翊以為她終于找到由頭,要將外套還給自己了,但白音又很快收回了目光,轉(zhuǎn)而從跨包里摸索到手機,對夏明徹解釋:
“我的手機工作時間一直都是靜音,事發(fā)突然,我又被嚇到了,沒留意看消息,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什么下次?沒有下次了!”
夏明徹略帶慍惱地接過這句話,還拋給陳翊一個不能細品的眼神,仿佛是在埋怨——下次別跟這家伙出來。
“我說哥幾個……本來時間就緊迫,咱回警局慢慢侃行不?”
陳翊覺得,李君昂今天的話里,就這一句最得他心。
而車上的程靈舟看到這一景致,眼里倒是一番趣味。
那行人陸陸續(xù)續(xù)坐上了后面同事的車子,他跟肖越也見勢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