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冬日情意
第二天中午，蘆花小心翼翼地把懷里的金元寶遞給了吳老娘，還沒等吳老娘發(fā)問，蘆花就說：“今天我去小湖那邊玩，昨天我救得那個大叔就在那里站著，說非要把這個給我。我推脫不開才收到。他說這個金元寶是感謝我的救命之恩?！?p> 蘆花忐忑地看著吳老娘，吳老娘不疑有他，看樣子這個錦服的人是富貴中人，畢竟是救命之恩，這個元寶還是擔得起的，吳老娘并沒有責怪蘆花，只說以后還是少去湖邊玩耍。當天晚上吳老娘就拉著吳二娘說起話來“咱家蘆花純善，救了人得了金元寶第一個是給自己奶奶，好歹我年歲大了，這個家你也該當起來了，這個元寶還是你收著吧?！?p> 吳二娘堅決不同意“娘，我原本是貧農(nóng)的女子，雖然青山哥與我有情意，但娘一向不嫌棄我的家門，準了我和青山的親事。自從嫁進吳家，從不缺衣少食，有了余糧還接濟我娘家人，我再是不懂事也知曉婆婆你對我的好，蘆花是你一手帶大，你疼得跟珠寶一樣，蘆花親近你，我也自然開心，如今蘆花得了元寶自然是該孝敬你的，即使蘆花得了錢給我，我這個做媳婦兒的也該孝敬你才是?！?p> 吳老娘擺手道：“你也知道我的心性，這個兩個元寶好歹能換來百來兩銀子，蘆花大了，也該想想她未來的親事了，崇化也不小了，如果能有造化走官宦之路也需要銀錢，這些錢你收著。好歹你們平日里得了錢給了我一些，如果到時候蘆花和崇化真的有造化，你這個做娘的拿不出錢豈不是讓人笑話?！?p> 吳二娘看著手里金燦燦的元寶紅了眼，“那我就收下啦?！?p> “不過說正事兒，我瞧著蘆花才八歲，做事倒比村里的女孩兒有規(guī)格，我倒是想給蘆花弄個好前程呀?！?p> “娘，你該不會是想把蘆花送進什么帝京富貴人家做事吧？”吳二娘問道
吳老娘搖了搖頭“我哪里舍得，只是她這樣有主意，這樣聰慧，怕是一般農(nóng)夫家配不上呀?！?p> “也是呀，咦，其實宋寡婦家的二郎倒是很不錯，此次鄉(xiāng)試聽口風似乎很是順利，或許咋們蘆花能當個秀才娘子也不錯。”
吳老娘嘆了口氣，“你有這個心思，但人家卻未必有，宋寡婦雖然與我們親近些，但是她娘家好歹也是秀才出生，一向清高慣了，怕是會看不上蘆花?！?p> “那這……”
“橫豎蘆花還小，等她大了看她的造化吧?！?p> 吳二娘握住了吳老娘的手道“也是，蘆花才八歲呢，著急什么呢？只不過若是真有婆子看上蘆花讓蘆花進入富貴人家，娘可是要阻攔。”
“若真是那樣，或許蘆花的命就該在那樣的人家吧，沒準兒真能掙個好前程，嫁個好女婿吧。”
吳老娘和吳二娘的話蘆花聽得了一些，蘆花睜著眼看著家里的屋梁，“也許我的攻略是進入富貴人家，做個小丫鬟，然后憑借能力嫁給一個掌柜，然后一輩子衣食無憂吧?！?p> 似乎找到了人生攻略，蘆花滿足地睡了過去。
秋收過了，宋寡婦和劉嬸又到吳家來繡花了，蘆花招呼錦繡和俏妞一起去前村玩，正好經(jīng)過楊家的時候只見楊翠花的娘楊李氏正領著楊翠花送一個老婆子出門，那個老婆子長得一臉嚴肅，穿的是褐色布袍，手腕上戴著明晃晃的銀鐲子，手指上還戴著兩個寶石戒指。那婆子轉身一板一眼道：“小姑娘倒是不算太愚笨，教的規(guī)矩學的不錯，但我已不在尚書家當差了，幸得老婦人寬厚，得了賞錢回家養(yǎng)老。只能將以往得的規(guī)矩教給姑娘了”
“是，是，是”楊李氏趕忙拉著楊翠花一起福身，“您老人家在尚書呆了這么多年，懂得禮數(shù)多?！?p> 那個婆子昂著頭看著楊翠花母子“那是自然，好歹三公九卿，來往皆是貴族，若有造化還能見龍顏。這規(guī)矩禮數(shù)自然就多，只不過別怪我說實話，姑娘的鼻子長得確實不怎么樣，向來女子五官鼻子尤為重要，姑娘若是奔著大前程，可是沒那個造化，若是進尚書府中，謀點其他出路也未嘗不可。還帶搭上尚書的關系，一些事情自然得力些?！?p> 楊李氏笑的更加開心，她知道楊翠花容貌不算最好，只求她伶俐規(guī)矩些獲得主母的青眼，嫁個好人家，拉點尚書家的關系，好歹自己的小兒子以后走科舉之路也順遂些。楊李氏趕忙拿了一包東西遞給了那個婆子，那個婆子掂量了一下，才換了笑臉“如今規(guī)矩禮儀都學了差不多了，就看你姑娘自己的造化呢。”說完便轉身離去了。
蘆花遠遠地看著幾人的樣子，雖然有點遠，但有些還是聽清楚了，估計是為了楊翠花進尚書府上的事情吧。見那高傲的老婆子走了蘆花才拉著俏妞和錦繡走過去，楊李氏現(xiàn)下高興，看見蘆花也沒擺臉色，蘆花禮貌的喊了聲“楊嬸。”
“恩，你們?nèi)ネ嫜絶”
蘆花禮貌點了點頭，然后也不看看一臉得意的楊翠花。不過看著她們?nèi)藰泛呛堑某鋈ネ?，楊翠花也有點羨慕，“娘，我也想出去玩?！?p> 楊李氏換了張冷臉，“玩，就知道玩，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十歲多了，過陣子尚書府的管事婆子就要來了，你還不如趁機多學點規(guī)矩和禮儀。”
楊翠花懼怕自己的娘親，只好癟了癟嘴，忍著淚水回去背禮儀規(guī)矩了。
蘆花等人到了前村的槐樹下玩起游戲，一邊玩一邊聊起話來
“剛才那人就是教楊翠花規(guī)矩的人吧?！?p> “應該是吧”蘆花點頭道。
“看起來兇巴巴的，這樣看來楊翠花也蠻辛苦的?！卞\繡一臉可憐翠花的模樣。
“誰說不是呢。要想成為人上人，就得吃苦。”蘆花也有點同情楊翠花，這么小的孩子為什么不玩呢，非要拘在家里面學規(guī)矩。
“蘆花姐姐長得比翠花好看，又聰明，我想蘆花姐姐學規(guī)矩肯定比楊翠花快?！鼻捂泛呛堑馈ＬJ花也跟著笑了笑，并不答話。她抬頭望著湛藍的天空，有點茫然，自己的未來到底是什么樣呢。
冬至，蘆花在家?guī)椭鴧抢夏锖蛥嵌镎斫z線，她明白以后未來就是要進富貴人家做下人，那么還不如早些做準備，既然做下人，起碼會繡花吧，于是抱著這個態(tài)度，蘆花便開始收起小孩子心性，開始跟著吳老娘和吳二娘學繡花了。因為蘆花年紀小，所以現(xiàn)在只能學最基本的平針，吳老娘和吳二娘見蘆花學繡花也很是歡喜，她們也想等著蘆花再大一歲就教，沒想到蘆花這么主動。錦繡和俏妞知道蘆花再學，于是也主動加入學習隊伍，不過兩個家伙還是小了些，只能學一些基本功，比如劈線描畫之類的。于是，葡萄架下繡花隊伍又多了三個小姑娘的身影。
冬風呼呼地吹著，如今天越來越冷了，劉嬸和宋寡婦兩家人倒是不怎么來吳家了，都是各自分了活計會自己屋里做針線，還好天還算亮堂，蘆花躲在屋里借著外面的光細細的繡著，如今她學了幾個新的針法，憑借自己的能力只能幫幫吳老娘繡一些不太精致的帕子，吳二娘繡的綢緞她卻不敢上手。看著自己一針一線繡著，蘆花覺得心里踏實了許多。堂屋里擺著一個炭盆，蘆花收了針便起身活動活動筋骨。
吳二娘見女兒有些乏便道：“你也低頭繡這么久了，還是起來蹦跶一下吧?！?p> 蘆花點了點頭，這時吳老娘便扯起村里的事來：“聽說楊家的楊翠花前幾天被尚書的婆子領走了?！?p> 吳二娘抬頭回應道：“恩，我也聽說了，現(xiàn)在楊家倒是神氣得很?！?p> 吳老娘冷哼一聲道“做個下人還這么傲氣，真不知道他們怎么想的？”
“估計是想攀點關系罷。不過，之前錦繡娘說的要不是年節(jié)下尚書家缺人手，那楊翠花是決計選不上的。”
吳老娘笑道：“楊翠花那么粗笨的人，誰不知道。雖說模樣還不錯，到底鼻子長差了些?！?p> 一提到鼻子吳二娘也笑了，“也是，不過現(xiàn)下人家攀到想要的高枝還是少說點閑話吧。免得人家說我們眼熱?！?p> 吳老娘點了點頭“恩，這也是，我們不眼熱，難保他們嘴巴亂說才是?！?p> 蘆花聽著奶奶和娘的絮叨，也知道楊翠花終于如愿，雖說她和楊翠花不對盤，不過到底是一個村的，她自己夢想成真也是好事，最重要的是少回村里，給她和俏妞幾人找不自在。
蘆花活動了下脖子之后，突然堂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只見崇化背著書包從外面回來，崇化現(xiàn)在又長高了，滴溜溜的黑眼睛看著自己的家人“奶奶，娘，姐，我下學呢。”
蘆花趕忙上前幫弟弟身上雪掃走，然而崇化拉著蘆花不撒手。
吳二娘知道姐弟親熱，便笑道“你這么黏你姐姐干嘛，今天下學怎么這么早？”
崇化撒了手趕忙跑到吳二娘面前道：“先生說今天的雪太大了，不適合念書，所以就提前下學了?！?p> 吳老娘聽了點了點頭，此時蘆花上前看著崇化的手道：“咦，我不是給你做了手套嗎？怎么你手就戴了一個？”蘆花心疼地看著弟弟凍得通紅的左手。
這里原本沒有手套的，好歹自己是重生過來的，見天氣冷便自己給家里人做了幾雙開指的手套，手套是用普通的布塞了棉花做的，雖說不如皮絨手套保暖，但好歹能保暖些。當時吳老娘和吳二娘覺得這是個商機，所以就拿了樣品給繡莊老板看，繡莊老板是個識貨的人，立馬添加了手套這一商品，蘆花當機立斷加入了一些其他款式的手套，繡莊老板很是滿意，然后給吳家封了一筆錢，三十幾兩了。吳老娘和吳二娘沒想憑借蘆花到能賺這么多錢，心下對蘆花更是疼惜。隨著天氣變涼，手套漸漸熱銷，當然人的智慧是無窮的，其他繡莊也跟著開始賣手套，大多都是綢緞加棉花或者布匹加棉花之類的，根據(jù)布匹繡花等級不同定價。不過吳老娘他們跟的那個繡莊好歹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賺的錢自然多些。
崇化知道蘆花心疼自己便到“今天寫字的時候，我見青松沒有手套，寫字都在發(fā)抖，所以我拿個一只手套給他”
蘆花心下欣慰，自己弟弟乖巧懂事，還這么善良，實在難能可貴呀。
“這便宜的棉布手套不過十文錢，隔壁劉嬸還買不起嗎？”蘆花并不是心疼手套，只是最近繡的活計很多，劉嬸怎么賺了錢也不買手套。
吳二娘解釋道：“你不知道，前陣子俏妞奶奶生大病了，用了好些錢，他的爹也是個病秧子，一家人的生計都落在你劉嬸一個人身上。著實不容易。”
蘆花了然，蘆花趕緊回到自己屋，從抽屜里拿出兩副手套還有十幾文錢，因為元寶還有手套主意，吳老娘和吳二娘便分了一些錢給蘆花，蘆花覺得自己雖是個小孩子，但是零花錢還是要有的，于是央求奶奶給了自己幾百個銅錢就行了，畢竟有時候買點小零食和小伙伴一起吃也是種樂趣?！澳棠蹋?，我想去隔壁俏妞家瞧瞧去?！?p> 吳老娘看著蘆花手里的手套頓時明白，樂呵呵道：“行，你去吧，別凍著呢?！?p> 吳二娘起身從堂屋籃子里拿出了幾個雞蛋塞到蘆花懷里道：“現(xiàn)在冷，雞蛋不多，湊合拿幾個給俏妞他們煮著吃吧?！?p> 蘆花笑嘻嘻地接過雞蛋，崇化知道蘆花去找俏妞，便跟著一起過去了。俏妞就在家旁邊，蘆花走幾步路就到了俏妞家。俏妞家庭院很小，屋子里只燃著個火盆，蘆花對著屋里叫著：“俏妞，你在屋里嗎？”
劉嬸剛好正在廚房洗刷碗筷呢，聽見蘆花的聲音便走了出來，“是蘆花來啦，俏妞和青松在她奶房間呢。”
蘆花點了點頭便進了俏妞奶奶的屋子，只見屋子里擺著一個破床，俏妞奶奶正躺在床上喘著粗氣，俏妞將一個打了補丁的枕頭往上移了移，接著便扶起奶奶坐起來。
蘆花看著如此場景眼圈紅紅的，“俏妞?！?p> “蘆花姐姐”俏妞轉頭看著站在門口的蘆花。
蘆花趕緊找了一個勉強能不太壞的木凳子坐了下來，“劉奶奶好些沒。”
俏妞奶奶看著蘆花，笑呵呵道：“我沒事兒，你奶奶呢？”
“我奶奶精神還不錯，還在繡花呢。”
俏妞奶奶一聽，頓時嘆一聲“我是不中用了，賺不了錢，還拖累俏妞青松他們?！?p> “娘，你說的是什么話？”劉嬸這時突然出現(xiàn)在房間里。然后拿起旁邊的碗道：“娘，人都是會生病的，你早些吃點藥，早點好，那就是我們的福氣了?！?p> 俏妞奶奶拿過藥又是一陣嘆氣“哎，我早點入土好歹能省點錢呀。”
劉嬸趕忙打斷道：“娘，你別說這些喪氣話。趕緊喝藥吧?！?p> 俏妞奶奶這才把藥喝下，見俏妞奶奶喝過藥，俏妞才帶著青松回到堂屋里。
“青松，你把崇化給你的手套拿過來吧?！?p> 青松聽了趕忙把右手的手套拿了下來，這時，蘆花趕忙遞過來兩雙新手套，“我前陣子學繡花做的，你們兩個快試試吧?！?p> 青松和俏妞聽了很是歡喜，現(xiàn)在村里很流行戴手套，可是最近家里太緊了，俏妞和青松又是懂事的孩子，也沒給娘提。沒想到蘆花姐姐直接送來兩雙。
俏妞立馬戴上，看著手套上繡的蝴蝶，俏妞高興地抱住了蘆花：“謝謝蘆花姐姐，我最喜歡蝴蝶了?！?p> 青松的手套是繡的熊貓，雖然沒見過這種動物，青松卻覺得十分有趣：“蘆花姐姐，這個是什么呀？有點像熊，又有點不像熊?！?p> 蘆花道：“我胡亂繡的，不過這個確實是熊，有黑，有白，不如咱們?nèi)€名字叫黑白熊算了?！?p> 眾人聽了都笑了起來。劉嬸聽見堂屋笑聲一片，趕忙過來瞧瞧，見兩個孩子手里帶著手套心下一暖：“這，這得多少錢呀？”
蘆花知道劉嬸想給錢，便道：“嬸子，這不用錢，是我自己做來送給俏妞和青松的。”
“那，那怎么好意思呢？”劉嬸低著頭。
“對了，這是我娘讓我給你的”說完將雞蛋遞了過去“我娘說，冬天來了，給俏妞還有青松補一補?！?p> 劉嬸接過雞蛋，眼圈紅了起來：“替我謝謝你娘?！?p> “劉嬸你別客氣啦，我們家里雞蛋多，吃不完，與其放壞了，還不如分給俏妞和青松吃呢?！?p> 劉嬸知道蘆花在安慰自己，冬天的雞怎么可能生出許多雞蛋呢“你們的恩情，劉嬸記得呢?！?p> 見劉嬸去放雞蛋，蘆花便將之前準備的十幾文錢遞給了俏妞“這是我存的零花錢，你拿去買點東西吃吧?！?p> 俏妞自己身上從來沒超過三文錢，突然拿這么多，有點不知所措“我怎么能要姐姐的錢呢？”
“哎呀，你拿著吧。”蘆花趕忙把錢揣進俏妞衣服兜里?！敖o青松買點零嘴也不錯，畢竟快到年下呢?！闭f完也不等俏妞拒絕，就拉著崇化的手走了。
俏妞看著消失在門口的蘆花，劉嬸走了過來詢問道“怎么呢？”
俏妞和青松都是藏不住事的人，俏妞把兜里的錢拿了出來：“娘，這是蘆花姐姐塞給我的?！?p> 看著十幾枚銅錢，劉嬸的眼淚直接掉了下來，俏妞和青松嚇了一跳：“娘，你怎么呢？”
劉嬸擦了擦眼淚到：“俏妞，青松，以后吳家有什么事兒，你們得幫忙呀。”
俏妞和青松本就喜歡蘆花姐弟，便高興答道“那是自然呢。吳奶奶、吳嬸、吳叔還有蘆花姐姐和崇化對我們這么好，我們當然會幫他們啦?！?p> 劉嬸摸著兩個孩子的肩膀，點了點頭，日子雖苦，好歹有兩個懂事的孩子。后來青松和崇化在朝為官，崇化諫言被貶謫，青松一直念著二人情誼，哪怕自己落得不好的下場他也會為自己的好友伸出援手。這也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