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嚯，好大的船?！?p> 船家感嘆一聲，讓小船靠向鳳棲樓。
招呼著讓大船上的人放下懸梯，嚴璐三人登上甲板。
“幾位公子，實在是抱歉，鳳棲樓有規(guī)矩，船離岸，戲開唱，便不再接客。”放下梯子，身著粗布麻衣的黝黑漢子沖著幾人拱了拱手：“請幾位稍等片刻，稍后會有小舟送各位公子回到岸邊?！?p> 嚴璐看了一眼齊延，見他神態(tài)自然，顯然早就料到這種情況。
齊延上前一步，讓燭光發(fā)出的微弱光芒盡數(shù)照在臉上：“水狗！說什么吶？你連我都不認識了？”
“你……”
水狗的表情露出幾分疑惑，待到看清面前之人的長相時，他“哎呦”了一聲：“小齊爺！”
“真是您??？”
齊延笑道：“總不能還是假的？”
“水狗我昨日還在感嘆，這次來京城能不能碰上小齊爺，可齊大家說您公務(wù)繁忙，不讓我們在信中告訴你鳳棲樓最近的動向……”說著說著，臉上笑容都快擠出褶子的水狗忽然又哭了起來：“嗐！小齊爺，自從你前幾天外出求學(xué)，大家伙就一直擔心你，尤其是齊大家，總是在念叨你。”
“她總說，萬一你小齊在外面凍著餓著了，她都不知道該怎么跟地下的阿爹交代?！?p> “幸好，去年您的信送了回來，大家伙的心也就放了下來。”
“唯獨齊大家依舊不放您，又說京城里盡是吃人不吐骨頭餓狼，若是小齊爺您當了官，憑著這幅個犟脾氣，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被人三兩下給剁吧剁吧給丟江里去了?！?p> 水狗似乎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絮絮叨叨曾經(jīng)的往事。
齊延聽得頭大，幾次想要插嘴，但都沒有找到太好的機會，于是用眼神求助身旁的兩位好友。
嚴璐沒有說話。
他安靜的看著這一幕，耳邊盡是水狗的絮叨，眼神不禁有些迷離，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齊延的求救。好在，齊延的另一邊還站著個關(guān)若飛，在察覺到眼下這情景若是不阻攔的話，或許會持續(xù)很久。
“這位……額……”
這才第一句話，關(guān)若飛就死機了。
水狗這個名號，作為受父母熏陶成長成的一個讀書人，他還真無法輕描淡寫的就叫出來。
不過有了他這一打岔，水狗也不哭了，用袖子抹了下眼淚。
“公子叫我水狗就行?！?p> 齊延悄悄抹了把冷汗，為能在同窗面前撿回形象松了口氣：“我姐呢？”
“戲開了，今晚齊大家是角兒?！?p> 水狗解釋了一句，將三人引入船艙內(nèi)部。
一進入里面，光線就明亮了許多，而且火光搖曳晃眼的情況也并未出現(xiàn)。
嚴璐似有所感，看向頭頂。
那里懸掛著數(shù)十張散發(fā)著溫柔光暈的符箓。
這是……左道符箓！
“嚯，你家挺有錢的?！眹黎床唤{(diào)侃了一句。
普通的戲班子那里用得起樓船與左道符箓？
齊延露出回憶的神色：“先父曾是圣上欽定的名家。”
“但那都是過去式了……”水狗搖頭，先是嘆了聲氣，而后又滿懷期望的道：“若是齊大家能趁此次冬歸節(jié)入了圣人的眼，必定能重新拿回老主人的名家稱號。”
冬歸。
這是大蕓傳承已久的節(jié)日，類似嚴璐前世的春節(jié)，只不過每四年才會過一次。
在這個世界，每個第四年的冬末春始交接時，恐怖的寒流會短暫返回大地，帶來寒冷與長達七日的永夜。
不過，隨著文明的進步，這個世界的智慧生物已經(jīng)很久不會再去恐懼永夜。
他們會用提前蘊藏的食物與親朋好友一起慶祝，用酒香與火焰重新點亮人間，用文明前進中所被發(fā)明的各種手段來融化冰雪。
嚴璐聽聞，當今圣上有在冬歸節(jié)與民同樂的習慣，若是真的能以戲曲逗得那位喜歡，說不定真有被賜予名家稱號的機會。
“看來這場曲子，不是白聽的?！?p> 關(guān)若飛已是清楚了自己這位好友的打算，不過他并不反感。
“不過，若真想讓我們幫忙，一場戲怕是不夠。”
他們?nèi)说纳矸荻疾缓唵?，往大了說，那是大蕓國未來的棟梁之材。
往小了說，即便不主動替鳳棲樓吆喝，只是拉著治世院的三五好友一同來聽曲，就能幫著齊延的姐姐長足名聲。
“為什么沒有邀請咱們那位狀元郎？”
嚴璐好奇問道。
論身份，那位才是他們這些學(xué)子中最尊貴的那個。
關(guān)若飛壓低聲音：“聽聞他已入了太子門下?！?p> 嚴璐拒絕東宮招攬這事可是鬧得治世院滿院皆知，或許齊延正是考慮到了這點，才沒有邀請那位狀元郎。
“入了太子門下……”嚴璐皺眉，“這事我怎么不知道？”
齊延攤了攤手，“就你那深居簡出，不是辦案就是看書的性子，你不知道事還多著呢?！?p> “就比如……”
“?。?！”齊延用右拳擊了下左掌，“你知道京城里的茶攤酒肆的評書人是怎么稱呼你的么？”
嚴璐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稱呼的？”
“一身浩然氣，口斥獰惡官?！饼R延看著嚴璐，打趣道：“嚴璐嚴進士是也?！?p> 嚴璐卻搖頭：“這名聲可不怎么好?！?p> 這個世界沒有手機，更沒有熱搜，習慣性宅在家里用網(wǎng)絡(luò)了解外界信息的嚴璐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外界的名聲竟然已經(jīng)到了讓說書人評論的程度。若是早些時候能料到如今這般情況，查案的時候，他大概會更加小心低調(diào)，甚至直接將功勞讓與他人也不是不可以。
“確實?！标P(guān)若飛附和道：“據(jù)我所知，院中的許多同窗都有些嫉妒你的好名聲?！?p> 治世院諸多學(xué)子，誰不想博個好名聲？
尤其是他們這些當初參加殿試的考生，將來做官時，名錄必會由當今圣上親自擬定。
三人聊著，抵達位于二樓的雅間。
待到茶水點心擺好，關(guān)若飛端起茶杯，輕抿一口，主動將話題帶到了戲臺之上：“今晚這是唱的什么？”
探著身子聽了兩句，在唱臺后方長大的齊延直接答道：“是《仙獸賜?！?。”
“似乎與高祖有關(guān)？”
嚴璐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聽過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