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金陵才子
“哎,姓馬的,你說什么呢?你有什么資格說我阮家先祖,你家的老祖宗馬士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一名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豎眉瞪眼,怒視馬佑。
馬佑視若無睹,笑道:“秦兄,這位是阮雄的小妹阮星,聽說家里要將送她入平江書院就讀,我金陵城的才女,又要多一個吶!”
“阮姑娘,幸會!”
秦鐘微笑著略一點頭。
“哼!”
阮星哼了聲,眼睛長到了頭頂上。
馬佑指向一名身材短胖,面目粗鄙的男子,又道:“這位乃是薛家的公子薛蟠,薛家素有豐年好大雪的美稱,是金陵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家,這位乃是薛公子之妹薛姑娘!”
“哈!”
薛蟠看著秦鐘,兩眼放光,哈的一笑:“我認(rèn)得你,你姐姐進(jìn)了寧國府當(dāng)了蓉大奶奶,怎么沒提攜你,反要讓你厚著臉皮向賈家老太太借一套四書五經(jīng)臨時看一看去考童生?
諸位可能不知,這位秦兄弟已經(jīng)成了榮寧二府的名人,人人都虧他志氣高呢!”
齊刷刷的目光望向秦鐘,薛蟠的言下之意,不就是臨時抱佛腳么?
與黛玉對秦鐘表現(xiàn)出明言的惡感不同,寶釵饒有興致的打量向秦鐘,關(guān)鍵是秦鐘不慌亂,不羞愧,也不狂躁,目光平靜,就仿佛說的是別人,不是他。
“胡說八道,秦兄怎是這樣的人?”
楊士淵卻是怒了。
秦鐘不動聲色的看了眼寶釵,確是豐肌玉骨,容顏美艷,隱有楊妃之妙,隨即擺了擺手:“我臨時抱佛腳那又如何,最差的結(jié)果也是考不中而己,不象有些人,連考都不敢考,不知薛公子今科是否下場?”
“這……”
薛蟠神色一滯。
是的,換了他自己,就不敢去考,甚至連考的想法都沒有。
寶釵暗暗點頭,秦鐘這份臨危不怯的氣度讓她認(rèn)可。
當(dāng)然了,如果秦鐘沒有真材實料,只是嘴炮無敵,還是會讓她鄙視的。
“來了,來了!”
突然棚外有人大叫。
就見一行人,登上高臺,三名中年儒士當(dāng)仁不讓的坐了下來,均是一襲儒袍,面如冠玉,氣勢沉淵,一看就是飽學(xué)之士。
其余人站在后面。
楊士淵道:“坐中間那位,是平江書院的院長王知拙,左邊那位,是鹿鳴書院院長趙三泰,右邊那位,是有道書院的院長張奇,這三人最喜詩文,若是作的一手好詩,或能被其看上呢。
“諸位!”
王知拙道:“眼見春闈在即,我等亦心癢難耐,欲提前會一會我金陵地界的棟梁之才,今見金陵英才薈萃,不勝歡欣吶!”
“王院長客氣啦!”
“我等還望三位院長提攜呢?!?p> 草坪上,一片謙讓聲。
趙三泰捋著胡須,大略掃視了番,便道:“國朝以文章策論取士,兼重詩賦,不過評判文章乃學(xué)政與府縣之責(zé),書院不便僭擅,而詩乃心之眼,詩品亦是人品,才品,諸位若有出彩詩篇,不限題材,五言、七言、絕句皆可,可否與我等共賞之?”
“不才劉伶,愿拋磚引玉!”
一名年近二十的青年排眾而出,重重一拱手,便道:“余以雨花臺為題,賦詩一首,請三位院長指教。
據(jù)阜高臺俯井閭,講經(jīng)因以得名諸
維摩已是為糟粕,梁武真成拾唾余”
“這……”
眾人面面相覷,這首詩,已經(jīng)不能用平平無奇,毫無亮點來點評了,簡直是垃圾,說成拋磚引玉都高看了他。
秦鐘也是暗暗搖頭,詩的巔峰在唐朝,詞的巔峰是宋朝,往后的詩詞水平一代不如一代,可這樣的水平,掉的也太快了,與乾隆有一比。
趙三泰和秦鐘一樣,暗暗搖頭。
他懂望氣之術(shù),哪怕沒有文氣,在才思泉涌的時候,會有靈光一現(xiàn),這名叫劉伶的學(xué)子吟的詩毫無靈光,再品文字,亦嚼之欲嘔。
不過即便是屎,他也笑道:“小友這般年紀(jì)能有此詩作,實屬難能可貴,還望再接再勵,佳作疊出!”
這話等于判了死刑,劉伶似未聽出,喜滋滋的施了一禮:“多謝趙院長指點!”
陸續(xù)有人自告奮勇,不覺已是數(shù)十篇過去,三大院長目中隱現(xiàn)不耐之色,這一屆的學(xué)子質(zhì)量很差啊。
寶釵也是索然無味,眼皮漸沉,倦色難掩。
薛蟠忍不住道:“妹妹,這么多詩都出不了一首佳作?”
寶釵搖搖頭道:“欠了才情,堆數(shù)量又有什么用?其實馬公子與阮公子家學(xué)淵博,國朝太上曾云:大鋮五言古詩,以王孟意趣,而兼謝客之精練,榷論明代詩人,如大鋮者少矣,而阮公子繼承家學(xué),有青出于藍(lán)之姿?!?p> “不敢當(dāng)!”
阮雄向?qū)氣O拱了拱手。
寶釵微微一笑,又道:“當(dāng)年馬公子曾祖與大鋮公齊名,想必馬公子亦不弱于先人,難道兩位非得藏拙么?
而我金陵才子,除了馬公子與阮公子,尚有當(dāng)年錢公謙益的后人錢均錢公子,亦是年紀(jì)青青,就文名不蜚,不知錢公子今日可在?!?p> 現(xiàn)場有一千多學(xué)子,想找個人如大海撈針,周邊沒人能回答寶釵,只是四處張望了下。
而臺上,三大院主又隨口點評了十來首之后,似乎忍耐到了極限,趁下一人還未上來,王知拙立道:“我等聽說金陵馬公子、阮公子與錢公子頗有文才,不知來了沒有?”
“阮公子,在說你呢!”
薛蟠哈的一笑。
阮雄長身而起,向上首施了一禮。
“表哥!”
楊士淵忙捅了捅馬佑。
馬佑也站了起來,向上施禮。
隔著兩座彩棚,又有一名十六七歲的公子站起,向上施禮,這正是錢謙益的后代錢均。
眾人比較著三人,均是儀表不凡,氣度淵厚,有少年老成之相,不由暗暗點頭。
張奇問道:“三位賢侄,可有佳作?”
其他人一聽這話,心涼了半截,都叫賢侄了,明擺著是定親疏,怕是今次詩會的三甲,就是這三人。
倘若今科不中,三大書院也會將他們網(wǎng)羅羽下。
三人相互看了看,沒誰開口。
文比其實比武比更兇險,比武輸了,還可苦練,下回再來,勝過對方就扳回了名聲。
而文斗沒有統(tǒng)一的標(biāo)準(zhǔn),復(fù)雜性遠(yuǎn)甚武斗,輸了,扳回場子的難度千百倍于武斗,總不能再找三大院主點評吧。
陸續(xù)有人想明了其中的關(guān)鍵,均是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三人也不輕易開口,以免被別人捕捉到靈感,將原有的詩潤色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