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明白這一切后,吳運當初的心路歷程,很快便被顧東龍推斷出來。
當時,壽元只剩百年,吳運卻沒有什么把握突破人道之上。
若是按部就班的突破,最大的可能,便是老死在破虛九重。
而身體壽盡而亡,在他死去之后,身體里的顧東龍怎么辦?
這世界,對生命壽元的限制規(guī)則極其嚴格。
不僅肉體受壽元限制,就連靈魂也被壽元所限制。
一般,靈魂的大限,也比身體多不了幾年。
只有顧東龍這域外來客極其特殊,本質(zhì)上是個凡人,但靈魂卻是不朽。
可若是肉身壽盡,綁定了吳運身體的顧東龍,靈魂再特殊,也無法逆轉(zhuǎn)此界規(guī)則。
這便是吳運的顧慮,他不想在自己死后,接過他身體的顧東龍,也很快會隨他而去。
對此,他選擇冒險,給顧東龍一個機會,也是給他自己一個機會。
強行突破境界,若是成功,便代表天不亡他,他也有更多的時間、更強的信心來突破人道之上。
若是失敗,身死魂滅,但至少,肉身并沒有壽盡,能留給顧東龍不少時間。
有了時間做緩沖,以顧東龍的特殊,或許能逆天而上,用他的身體,走到他從未到達的高度。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這個機會,這點壽元,是吳運為顧東龍留下的保障。
而之后,當他即將開始突破的時候,卻碰巧接到家族求救。
可此時,吳運已別無選擇。
有些突破材料已經(jīng)耗費,中斷的話,很快會失去效用。就算只耽擱一小會兒,那整體效果也會達不到預(yù)期,會影響突破。
但重新搜集材料,重新準備突破的話,卻又要耗費二三十年時間。
他清楚,若自己突破失敗,不僅靈魂遭受反噬,身體也絕對會有所損傷,壽元會因此折損。
很可能,少了這二三十年,顧東龍接過身體后,情況跟他壽盡而亡沒什么兩樣。
因此,若是去救援家族,他此次強行突破的意義,便蕩然無存。
在顧東龍和血脈傳承之間,吳老魔做出了他的選擇……
“運子,好好歇一歇吧,且看你龍哥我,怎么一步步走到巔峰。對,用你的身體,走到真正的巔峰。說不定,到時候甚至可以復(fù)活你呢……”
一塊人高的白玉墓碑前,顧東龍邊喃喃低語,邊在其上刻下了六個大字。
【吾弟吳運之墓】
似是為了回應(yīng)吳運臨終前的遺言,顧東龍對著墓碑,說了許久的心里話。
此墓有碑無墳,因為在顧東龍心里,吳運此時,只是與自己互換了一下角色而已。
他或許正在某個未知的“角落”,偷偷窺伺著自己。
就如以往,自己在他體內(nèi)時……
原本,顧東龍的計劃,是原地消化吳運的遺藏,恢復(fù)這具身體的巔峰戰(zhàn)力。
然后再伺機出世,為獲得系統(tǒng)獎勵尋找對手,越階而戰(zhàn)。
但當明白了吳運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顧東龍根本無法再安心待在此地。
一件事,被顧東龍排在了計劃之上。
立刻出世,查清一年前,吳家遭遇了什么,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粗略繼承身體修為后,顧東龍就將吳運閉關(guān)之處,千里赤地中心區(qū)域,那一片“白骨森林”,施展手段凝聚成碑。
密度極高的白骨墓碑,整體如白玉般光滑細膩。
顧東龍覺得,以因他而死的萬千生靈骸骨做碑,這個調(diào)調(diào),吳老魔應(yīng)該很喜歡。
此地荒獸與人類的骸骨,是吳老魔吞噬血肉精氣后的殘留。
顧東龍記得,當初,為了獲得足夠數(shù)量的血肉精氣輔助突破,吳老魔準備在荒獸山脈核心大開殺戒,獵殺大量蠻荒巨獸。
但因為所需的量太大,荒獸分布又不集中,吳老魔原本的計劃中,這事需要花費的時間不少。
可當時,卻碰巧遇到大批士兵攻入荒獸山脈。
荒獸山脈之靈為了守住地盤,懵懂地求助荒獸山脈中的生物。
荒獸山脈之靈,是兩千年前,吳老魔的見證下,在整個荒獸山脈中,突然誕生的一股初生意識。
在荒獸山脈閉關(guān)超過萬年的吳老魔,被這股意識本能地親近。
此次求助,吳老魔當然也收到了。
而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吳老魔決定插手其中,并站在了荒獸山脈一方。
初生的山脈之靈,根本不會操控它那強大的權(quán)柄。
對抗入侵,荒獸們都是各自為戰(zhàn),更遠處的荒獸,甚至都找不到敵人在何方。
但就算這樣,因為荒獸實在太多的原因,人類方也沒能占到什么便宜,戰(zhàn)況僵持不下,擴張步伐受阻。
不過,在加入荒獸山脈陣營的吳老魔,憑借山脈之靈的親近,擁有了部分權(quán)柄之后。
配合默契,并且數(shù)量越來越恐怖的荒獸潮,輕松擊退人類陣營,而后殺向了人類國度疆域。
但吳老魔的目的,可從來都不是為了幫助山脈之靈。
在荒獸山脈中大部分荒獸,都集中起來進攻人族疆域時,吳老魔卻突然放棄進攻。
獸潮沒了指揮官,很快四散而歸。
可在荒獸們叼著人類尸骨返回的途中,吳老魔早就布置陣法設(shè)下陷阱,將其中一支龐大的荒獸隊伍一舉伏殺。
突破所需的巨量血肉精氣,就這樣被吳老魔集齊。
而伏殺之處,也是吳老魔精心挑選的木靈渾厚之地。
加上早就準備好的各種寶藥,所有突破材料就已湊齊。
花費一年多的時間煉化血肉精氣,吞噬整片地域生機之后,吳老魔便在原地開始閉關(guān),強行突破境界。
這便是在顧東龍的見證中,白骨森林和千里赤地的由來。
此時,千里赤地上籠罩的陣法被撤去,顯露出的白骨森林也被凝聚成碑。
那延綿千里的滔天死氣,在顧東龍撤去陣法的瞬間,就已煙消云散。
吳老魔閉關(guān)之處,為了防止他人打擾,布置了兩道陣法。
外圍的魔靈木煞,只是為了防止一些宵小,相當于一個警告。
而內(nèi)部的大陣,才是真正的殺招。
不過,顧東龍打算離開,兩道陣法就都被其撤去。
最后看了一眼周圍。
那一望無際的灰褐色死地之上,空無一物,滿是死寂。
但現(xiàn)在,有一白玉墓碑的點綴,讓其看起來增添了幾分色彩。
可能千年萬年過后,此地都不會發(fā)生任何變化。
因為此地的本源生機已經(jīng)被吳老魔徹底掠奪,也因此,他失去了荒獸山脈之靈的青睞。
顧東龍曾嘗試溝通山脈之靈,但卻根本無法取得聯(lián)系,就像被踢出群聊一般。
“咦,這似乎闖進了只小蟲子?”
本來即將動身離去,但顧東龍神識中卻發(fā)現(xiàn),有人闖入了此地。
話音剛落,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
“糟糕!!!不該冒險的,這次慘了!”
楚飛心中一陣后悔。
之前,正在千里赤地邊緣探查的楚飛,突然發(fā)現(xiàn)赤地之內(nèi)死氣消散,恢復(fù)清明。
顯露出核心地帶遍地的森森白骨,但轉(zhuǎn)瞬之后,那白骨森林卻如海市蜃樓般,突然消失不見。
不明所以的楚飛,因為死氣消散,沒了障礙物阻攔其查探的手段。
便決定進入赤地之內(nèi),遠遠地探查一下赤地的核心區(qū)域,弄明白此地因何而異常。
楚飛本以為,只要遠遠地察覺到一絲危險,他就直接逃離,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但沒想到,自己剛進入赤地之內(nèi),還沒前進多遠,就真出現(xiàn)了大問題!
一股如天神般的威勢,突然威壓此地。
被這股強大的威勢籠罩后,楚飛瞬間動彈不得,全身上下,能動的只剩眼珠子。
這一刻,楚飛進入之前準備的手段,全部失效!直接被降維碾壓。
沒等楚飛冷靜下來思考對策,一道人形身影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啊,這是什么妖魔?這次真的死定了!”
看著眼前那“恐怖”的血色身影,楚飛心中陷入絕望,額頭滲出道道冷汗……
“呃,我有這么可怕么?”
身前這膽戰(zhàn)心驚的“小蟲子”,讓顧東龍心底冒出疑惑。
這人修為也不差,怎么會這么膽小?
我就是一個老頭子而已,有這么嚇人么?最多,是個修為強大的老頭子嘛!
難道是吳老魔那遮掩不住的魔頭氣質(zhì)暴露了?
“別想著自爆肉身元神出逃,在本座面前無用,不信你可以試試?”
撤掉威壓后,看見楚飛背地里的小動作,顧東龍淡漠地說到。
吳老魔太久沒出過荒獸山脈,有些情況,顧東龍想向這人打聽一下,可不能讓他死了。
雖然說,自爆肉身只剩元神,也可以強行搜魂,知道一些訊息。
但自己可不是吳老魔,無緣無故的,動不動就搜魂奪魄。
“前、前輩,晚輩乃是大楚帝國北域第七巡察使,無意冒犯前輩,望前輩海涵。”
看見眼前的“妖魔”竟可以交流,楚飛放棄元神出逃的打算,立馬脫口而出。
就算元神逃出,自己的修為不足,舍棄肉身后甚至無法奪舍。
失去肉身,不僅戰(zhàn)力受損,以后還無法寸進。
不到萬不得已,楚飛不打算這么做。
本以為眼前這恐怖的身影是什么妖魔,但沒想到竟可以和平交流。
實力在我之上,應(yīng)該是個大能強者,可他的臉,為什么會是這副恐怖的模樣?
“好了,小子,別扯什么大楚帝國,就算你們皇帝在本座眼前,也保不住你,該死還是得死?!?p> “你若是識相的,就乖乖聽話,回答我?guī)讉€問題?!?p> 大楚帝國,顧東龍有些印象,三年前進攻荒獸山脈的就是這個國家。
可當初,要不是吳老魔不想耽擱時間,這個國家就差點被荒獸潮踏平,永遠成為歷史了。
但現(xiàn)在,眼前這人,竟還拉大楚帝國的大旗嚇唬自己,真是可笑。
“識相識相,前輩有何吩咐?晚輩莫敢不從!”
感覺自己這條小命似乎保住了,楚飛立馬放低姿態(tài),決定委曲求全。
“嗯,知道哪里有破虛九重的修煉者嗎?”
見這小子還算識相,顧東龍滿意地點點頭。
“???前輩,破虛境九重天,那可是人道絕巔的人物,以小人的境界,根本接觸不到?。 ?p> “不過,附近各國內(nèi),倒是可能存在一些破虛境大能,其中或許會有九重天的絕巔大能?!?p> 顧東龍的問題,對楚飛來說明顯超綱,但為了活命,他還是竭盡所能,說出了自己的一些推測。
“哦,你們那什么大楚帝國也沒有么?”
破虛九重修煉者的問題,顧東龍也就隨口一問。
他現(xiàn)在,得先處理了吳家的事,才可以安心挑戰(zhàn)破虛九重,謀劃系統(tǒng)的獎勵。
“前輩,據(jù)我所知,我楚國內(nèi),只有戰(zhàn)神楚天勝是破虛境,但應(yīng)該只是破虛三重,遠遠達不到九重?!?p> 楚國戰(zhàn)神楚天勝,楚國的神話人物,他的消息,在楚國可以說是人盡皆知,楚飛說出來并沒有什么負擔。
“楚天勝,破虛三重,有點印象,用刀的是吧?”
顧東龍想起了三年前,那個在荒獸潮中浴血奮戰(zhàn)的身影。
“對的前輩,您見過我們楚國戰(zhàn)神嗎?”
楚飛有些慶幸,難道眼前這位大能,還與本國戰(zhàn)神有舊?那自己活命的機會不就更大了!
“三年前,在荒獸潮中見過幾面,如果你們楚國只有一名破虛三重,那應(yīng)該就沒錯了?!?p> 太多年沒有跟人交流過的顧東龍,選擇跟自己遇到的第一個生命,多聊上幾句。
奪舍成功前,用嘴說話,對于顧東龍來說,是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
“???三年前的荒獸潮,前輩您也在嗎?我當時也參戰(zhàn)了啊,可惜剛開戰(zhàn)就身負重傷,后面都在養(yǎng)傷?!?p> 楚飛感覺眼前這位大能還挺好說話的,那恐怖嚇人的臉龐,可能只是他的裝飾愛好吧?
畢竟,強者嘛,特立獨行一點也沒錯。
“嗯,本座在荒獸山脈閉關(guān)修煉,察覺異動,出關(guān)后才發(fā)現(xiàn)荒獸攻城,生靈涂炭?!?p> “當本座準備出手時,卻發(fā)現(xiàn)獸潮突然退去。但怎么能讓這些野獸想打就打,想退就退呢?人族的尊嚴何在?”
“為此,本座特意在獸潮的必經(jīng)之路上布置陣法,一舉滅殺了大批荒獸?!?p> “但可惜,本座還是不夠強,殺的荒獸都還未達到整個荒獸族群的一成,就已身負重傷?!?p> “唉,只恨本座能力不足,無法將整個荒獸族群鏟除,挽回人族尊嚴?!?p> 顧東龍正氣凜然地,向楚飛陳述道。
對不起,吳老魔,雖然都是一個身體,但請讓我顧東龍做一個“好人”。
大忽悠顧東龍,上線!
曾經(jīng)把小吳運忽悠得主動獻身,而現(xiàn)在,一出手,就彰顯不凡,忽悠得楚飛眼淚汪汪,要對他行跪拜之禮。
“這…這……前輩大義,晚輩慚愧,請受我一拜!”
聽了顧東龍的描述,楚飛只覺得羞愧萬分,甚至都無法說出口,當初是楚國先發(fā)動的戰(zhàn)爭。
對于顧東龍所述事件的真實性,楚飛沒有任何懷疑。
之前死氣消失時,那轉(zhuǎn)瞬即逝的白骨森林,一定就是這位前輩所殺荒獸的尸骨,而剛剛前輩出關(guān)后,應(yīng)該是將其回收了。
看來這位前輩,之前跟荒獸大戰(zhàn),因傷勢過重,只能布下陣法,原地療傷。
赤地千里的異象,據(jù)情報中采藥武者所述,兩年前還沒有。
那絕對就是這位前輩,在療傷過程中,因?qū)毸幒谋M,只能吸取此地生機療傷,從而造成了千里赤地。
而且,之前還以為,這位前輩七竅流血的恐怖模樣,是他身為強者的特立獨行。
但現(xiàn)在看來,自己真該羞愧,那分明是為人族而戰(zhàn),為楚國慘死生靈而戰(zhàn)后的證明!
療傷過程中都會七竅流血,真不知道這位前輩那場大戰(zhàn)后,究竟是受了怎樣的創(chuàng)傷?
可此事,天下竟無人可知。
無名的人族英雄,整個楚國都有愧于他??!
“不必了,我輩修士,逆天而行,只跪父母。連天都不跪,何須向本座跪拜,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已。”
揮手阻攔住楚飛跪拜的舉動,顧東龍隨意地說道。
“對,我輩修士,就該逆天而行!前輩,小的名叫楚飛,您辛苦了!請允許我為您拂去臉上血跡,人族英雄不該被血污玷辱?!?p> 看著楚飛那朝圣般的狂熱眼神,顧東龍卻震驚了。
這效果!
自己的忽悠功力這么強的嗎,他究竟腦補了些什么???
還有,他好像說了血跡什么的……
難道我臉上有些什么嗎?
……
……
靠,我TM怎么是這副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