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言昨天從小店老板那得知,這樣的旅館是不可能管早餐的,這兩個雞蛋的唯一來源,就是昨自己天給了一張畫的小女孩媽媽給的。
人間偶然的相遇,是難以描述的微妙情感,在無聲無息中流動。
郝言坐起來,扒皮吃了兩個雞蛋,雞蛋竟然好像剛摘下來的蘋果一樣甜。吃完把雞蛋皮用塑料袋包起來,見四周是沒有垃圾桶的,就放在自己包里。走出房間來到狹小的廁所門外,打開水龍頭用冰冷的水洗漱完畢。重新回到房間拿了自己包走到旅館外面。
天空晴朗,太陽耀眼,城市已經(jīng)開始一天的忙碌。
“自己也要繼續(xù)前進。”
郝言走了半個甘城市,將包里的袋裝雞蛋皮拿出來扔進垃圾桶,找到一處高樓,這座高樓十層,是一個商場。他坐著電梯來到頂層,從走廊的窗戶往外望。
平坦的華北平原,高樓如同森林一樣林立,四周看不到一寸山,漫天的浮云飄蕩,陽光下,一條條小徑四通八達。人們都忙碌著迎接春節(jié),歡聚一堂過年。
郝言一個人在觀察著世界。
用了兩個小時,在窗戶位置收集描繪了素材,素材有這個城市的建筑,也有這個城市的風俗,最重要的是,有這個城市的人。
郝言下了樓,重新回到火車站,購買去湖泊的火車。
冀南到京城的火車是充足的,不過乘客也多。郝言乘坐綠皮車回到木城,這里是沒有到湖泊的火車的。他只好來到了長途汽車站,乘長途汽車穿過了一片片已經(jīng)收割完的莊稼地,來到了白洋淀。
這里是廣闊的白洋淀水域。
郝言在電視里看到萬里碧波,千里荷塘都是夏天的景色?,F(xiàn)在數(shù)九寒天,這里蘆葦飄蕩,荒草萋萋的水面上已經(jīng)成了冰,不過,可以看到水面確實大。如果大海能被凍上的話,也就是這樣。
沒有人在上面滑冰,只有幾個人在冰面上釣魚。
湖泊的旁邊立著幾個小房子,掛著飯店的招牌。但門口門可羅雀,寥無人煙。畫面就是這樣枯燥,但一切都是這個時代這個時間點真實的。
不能只表現(xiàn)夏天的美麗,冬天的冷靜也要表現(xiàn)。
郝言把一個塑料袋扔進到地面上,盤腿坐下,拿出速寫本開始取材。冬天的野外是寒冷的,把手凍得僵硬不順。
郝言哈了兩口氣,讓它們相對柔軟一下。冀中的溫度是冷的,已經(jīng)零下十度,但對于已經(jīng)習慣冀北冬天零下二十度的郝言來說,也就見怪不怪了。
忽然,郝言的畫面中有一些改變。
從遠處出現(xiàn)一個黑點,近了,是一個老太太。七十多歲的年紀,一身黑色的棉襖棉褲,灰白的頭發(fā)還很濃密,腦后梳著一個發(fā)髻,胳膊上挎著一個編的籃子。
她輕手輕腳的走到冰上面,如履薄冰的來到一個釣魚的人身前,問:“要不要煮熟的咸鴨蛋,剛炒好的雞蛋餅和炸小魚?!?p> 釣魚人搖搖頭。
老太太蹣跚來到另外的一個人身邊,繼續(xù)推售她的東西。
“不要不要?!绷硪粋€釣魚的顯出不耐煩的神情。
老太太只好頂著寒風,一個個的推銷,迎來的都是拒絕。甚至還有的釣魚人說的更干脆:“我們自己帶著吃的,誰知道你那里摸來的鴨蛋。”
老太太辯解:“你這個人怎么說話,我自己家的鴨蛋,夏天養(yǎng)著,冬天收的,怎么成摸來的。”說完,嘆了一口氣。
郝言對她招招手。
因為距離有幾十米,老太太開始還沒看清,轉身就要離開。郝言高聲大叫這邊這邊,同時站起來對著她猛地招手,她才看見,手慌腳亂的郝言這邊走。
“慢點。”郝言雙手擺出平穩(wěn)的手勢,叮囑:“不要著急,小心摔倒了?!?p> 老太太好不容易走到郝言面前,問要多少鴨蛋和雞蛋餅。
郝言要了四個鴨蛋和兩張雞蛋餅,鴨蛋真是不小,每一個都快趕上郝言的拳頭大了,而雞蛋餅也溫熱柔軟,一張也有十四寸電腦的屏幕大小,咬上一口,有股媽媽做的飯的味道?,F(xiàn)在,郝言在木城上學,也算半個木城人了,再加本來同是冀省,這就是家鄉(xiāng)的味道了。
郝言本來不餓,買只是為了幫助老太太,何況在這種地方戧風冷氣的吃東西,肚子一定得竄了。就在給完錢后,就背著風吃了一個鴨蛋和一張雞蛋餅,把剩下的包在塑料袋里。
“孩子,你在這里干什么?”老太太見郝言沒釣魚。
郝言說自己是來畫畫的,問老太太生意如何。
“冬天哪有人,已經(jīng)好長時間沒有收入了?!崩咸f:“一年就指著家里賣點鴨蛋炒菜什么的過活呢,年底了,估計也沒有人來了?!?p> 郝言拿起文具盒里的筆,手起筆落,用彩色鉛筆畫了一張手中捧著金元寶的財神。
郝言把財神爺在下面多放了一百塊錢,對她說:“老奶奶,這就要過年啦,咱們這喜歡過年送財神,我送給你一個財神,祝你永遠發(fā)大財?!?p> 老太太從來沒有見過這玩意,接過來,看郝言畫的五顏六色,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尉遲恭,連忙說感謝,感謝。
郝言笑笑,把東西收起來起身就走,風已經(jīng)有五六級大,冰也滑如鏡面,但他很快消失在茫茫蘆葦蕩里。
郝言走遠后,老太太才發(fā)現(xiàn)手中多了一張百元鈔票,以為郝言給錯錢了,趕忙往四周望望,想要找他,但是四周蘆葦搖晃,卻再找也找不到了。
她迎著風大聲的呼喊:“孩子,孩子,你等等。”
大風卷走了她的聲音,飛揚的四處都是。
旁邊有些釣魚的聽到,以為她的孩子丟了,都皺起了眉頭,好一會才弄明白,不是這么回事。
老太太低下頭,望著那張手繪財神:“好孩子,肯定會有出息。”
郝言走出湖區(qū),徑直的乘坐火車奔向津門北面的廣城市,在那里找旅館住了一晚,就坐火車直奔禾城市,下了火車站,再乘坐旅游班車去海邊。
因為不是旺季,旅游班車上只有郝言一個乘客。郝言時不時的往后視鏡望去,卻見司機也正在抽空從里面打量著自己,自己低頭,然后再朝著后視鏡望去,發(fā)現(xiàn)司機也把目光挪向了前方,而后不時又從倒視鏡里望著自己,就這樣,一路上,郝言和司機不時地對望。司機的望著郝言,眼神中充滿了疑惑。
“您哪來的?”司機終于忍不住開口問。
郝言說:“旁邊的水城市?!?p> “大冬天,來這里干什么?”司機疑惑郝言的目的。
郝言說:“來畫畫?!?p> 司機嘶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徹底震驚了,他開車這么多年,夏天來這里畫畫的人見多了,還沒見過有人在年底過來畫畫,就呲著牙,瞪著眼睛:“大過年的,你不在家好好待著,你,來這里畫畫????你是不是有點?你知不知道,這海風能把你吹成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