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執(zhí)法是否應(yīng)該嚴格？
夜晚，七仙廟，青水宗弟子將幾輛大車圍成了一圈，里外扎了數(shù)頂海青色的帳篷，每頂都畫著三條道紋。
在最大的帳篷里面，有一人正坐在一張行軍凳上，就著一個稍微低矮的木箱，拿著毛筆在白紙上寫些什么。
忽然，一道男聲從帳篷外傳來，“白師姐，請問您是否方便說話？”
帳篷中寫字那人抬起頭，正是白天那在村民面前御空的女子?！罢l？”
“師弟是單渡?！?p> 她一只手揉了揉額頭，柳眉像用眉筆畫上去的一般干凈，“師弟進來吧?！?p> 一位小眼睛男子掀起帳篷門簾，彎下腰走了進來。
柳眉女子繼續(xù)寫著東西，“有什么事？”
“師弟剛才去村里巡邏回來，在外面聽到一些聲音，說是有些村民被今天早上那件事嚇壞了，怎么都不肯配合搜查，還與其他師弟起了口角……”
“所以呢？”
單渡看了一眼這位比他年紀小上許多的師姐，深吸一口氣，問道：“白師姐，今天在這么多村民面前，把那老頭的手掌斬斷，是否……過于嚴厲了？”
柳眉女子手中筆不停，低頭應(yīng)道：“這是門法，我只不過按章行事罷了。怎么，師弟覺得有何不妥？”
“可是，這里畢竟不在城里，而是在鄉(xiāng)下，村民不曉得規(guī)矩。如果在眾人面前直接這么做，恐怕會引來他人擔憂，甚至導致沖突……”
“所以你是說我做得不對？”
單渡欠了欠身，“師弟沒有那個意思，但是為了之後出行的方便，想請白師姐下次遇到這些事情，手下留情，留幾分余地，減少些誤會?！?p> 柳眉女子抬頭，“師弟，若是他人也就罷了，你身為戒律堂弟子，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我也知道師姐是執(zhí)行門法，但是這里不比監(jiān)陽城里，不是青水宗弟子常行走的地方，如果執(zhí)法過嚴了，之後會有些不方便?！?p> “不方便就不方便了，難道還要為他人的方便違背自家的門法？”
“話雖如此……”單渡吞了口唾沫，“可是門法未免有些嚴苛，若真的依法執(zhí)行，恐怕會讓他人……”
柳眉女子一雙桃花眼直視單渡，“師弟，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門法既然定下來，弟子自當嚴謹遵守，哪里還有不執(zhí)行的道理？”
單渡皺起眉頭，還待再辯，卻聽到耳邊傳來一句：“……難道監(jiān)陽城弟子的紀律便是如此嗎？”
他忍不住直起身子說道：“師姐是青陽城弟子，辦完此事便回去了，可曾想過一旦惹惱了這里百姓，後果卻是我們監(jiān)陽城弟子來擔？”
柳眉女子冷冷地說道：“惹惱便惹惱，那門法本來就是懲治侵犯我門弟子之人，難道還要讓他們幾分？難道為了少招惹些事，便讓人欺負到頭上，折了本門的臉面？”
單渡感覺一股怒氣從腳底直升到胸口，“白師姐！監(jiān)陽城弟子這幾天來配合著你，急行趕了這么多天路，搜了這么多地方。如今只不過請求你執(zhí)法松一些，我們好與村民交代。難道在師姐眼中，居然是怕惹事之輩？”
“啪！”柳眉女子一掌拍到木箱上，“單渡師弟，你莫要顛倒了。正是因我門門法嚴格，執(zhí)法森嚴，江湖中人才會對青水宗起尊敬之心，那些普通百姓也才愿意聽從青水宗的指令！”
“你身為戒律堂弟子，居然本末倒置，實在有愧師門教導?！?p> 她站起身來，厲聲道：“昨天凌晨，大隊到達七仙廟，本該由你負責安頓。可是當我找到車隊時，你卻和其他幾位弟子私自離隊，外出尋材，玩忽職守，我還沒向你問罪呢！”
“下次若是再有此事，我回城定會稟報，到時候?qū)⒛阒鸪鼋渎商?！?p> 單渡腿一軟，不由自主地退後幾步，剛才的怒氣驀地全消，手心捏出汗來。
柳眉女子走到前去，問道：“既然你說到那個老頭，我問你，那人現(xiàn)在離開了嗎？”
“還……還沒，”單渡低頭說道：“還在跟雜工們一起，養(yǎng)著傷?！?p> “馬上趕出去！”
“可……可是，他畢竟是提供情報之人……這……”
“他的賞銀已經(jīng)給他了，消息也已經(jīng)送到了，可以讓他離開了?！绷寂友凵裣耙沧屗浀?，不要惹我們青水宗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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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水宗車隊旁邊的竹林里，兩個餓了一天的人蹲在地上，對著地上指指點點。
“所以我聽下來……你的計劃是讓那位美女掉進陷阱？”碟子歪著頭，“你為什么要惹她呢？不是說了她很強嗎？”
飯桶用竹枝點了點地上畫的一幅圖，“不是的，我說的是讓那位青水宗弟子，跟著假人進來，然後看著假人踏入陷阱沉到地下，這樣就成功啦！”
“她光是看著，有什么用呢？”
“就是要讓她看到‘我’掉進陷阱被淹沒了，‘我’才能真正自由，明白嗎？”
碟子五官擠在一起，像是用力地在思考著什么，“好吧，所以我只要讓那位美女跟著假人跑進來就行了對吧？”
“你能做到嗎？假人肯定跑的沒有那位弟子來得快?！?p> “這倒沒啥，我在她路上布下幻術(shù)就行，她以為追上了，其實沒追上，總是差那么一點。”
“還有就是，那個假人要跑到對的地方，直接進去陷阱里?！?p> 碟子苦笑，“這有點難，我變出來這人不歸我管，他想去哪里去哪里?！?p> “就沒有一個控制他的幻術(shù)嗎？”
碟子搖搖頭，“要是有就好了，那我也不用擔心我那個假人幹什么出格的事情了。你看今天，就被割了手掌嘛?！?p> 飯桶站起身來，望向遠處扎著帳篷的青水宗車隊，搖搖頭，“這青水宗也太殘忍了，雖然說他是摸了別人的屁股，有點罪有應(yīng)得，但是直接斷手掌還是嚴苛了些……”
碟子跟著站起，伸了個懶腰，“反正這個假人本來就是竹枝竹葉做成的，雖然看著血腥但是其實也就是斷了片葉子，沒什么的啦?！?p> 飯桶突然瞅見青水宗車隊傳來一陣說話聲，似乎有什么人從帳篷里面出來了。
碟子也湊到跟前，瞇著眼睛看了看，“好像是個人耶……是出來巡邏的弟子嗎？應(yīng)該不會吧，他們今天七仙廟里里外外都扒遍了，怎么還會……咦？怎么這個人……”
「是碟子的假人！」
一個褐衣老人拿著布包，一拐一拐地走出了車隊，手上纏著被血染紅的繃帶。幾個雜工站在車子旁，目送他離開。
碟子說道：“奇怪，看樣子他像是被趕出了車隊啊……”
飯桶問道：“我們要接他過來嗎？”
碟子撓撓脖子，“現(xiàn)在這么多人看著……我還真不好去接他……”
飯桶心念一動，“那你現(xiàn)在能引著他過來嗎？我們不妨趁機試一試。”
“我試試?！钡由焓肿搅艘恍┬∈?，口中念念有詞，隨即猛地往空中一灑。
老人猝然停下，呆呆地望著天空，臉轉(zhuǎn)向了飯桶和碟子藏身的竹林。
“他怎么了？”
碟子瞇著眼睛，“他應(yīng)該在眼前看到了一只小貓，在我們這片竹林附近來回走動?！?p> “小貓？”
“對，那是我以前養(yǎng)的一只貓，叫盤子，跟了我很久，很可愛?！?p> “小貓能吸引他過來嗎？”
“不好說，我也是試試看，”碟子叉著腰，“他現(xiàn)在就是另一個我。所以我想當他看到盤子的時候，可能會因為戀舊跟過來?！?p> 結(jié)果老人佇立半響，竟然緩緩地蹲了下來，抱住雙腿抽泣。
青水宗車隊圍觀的雜工搖搖頭，一個個地走了。
“看來他對盤子的感情很深啊……”碟子神情有些落寞，“去年牠死的時候我也是哭了好久……我猜他可能要半天才會過來……”
“那有沒有什么其他東西？”
碟子聳聳肩，“我現(xiàn)在挺難想到還有什么東西會吸引我過來的，我又不是磁鐵?！?p> 飯桶忽然有了一個古怪的念頭，伸手到布包里面掏了掏，拿出一本畫冊。
碟子瞥了一眼，臉上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你現(xiàn)在拿這個做什么？”
“用這個試試看?！?p> “什么？”
“我在想……你當初是因為這本書吸引過來的，那么他會不會也……”
“我才不是這樣的人！”
“最好是……”
碟子嘴里嘟囔著接過畫冊，翻開其中幾頁，想了想，掏了一些竹葉，輕輕一吹。
外面看上去沒有什么動靜，可是那老人卻忽然抬頭，似乎看見了什么極其離譜的事情。
“他可能會停在那里流著口水，傻傻地看上一天吧……”話音未落，碟子噎住了。
老人驟然拿起布包站起，直直地往竹林走來。
“看來不是一般的有用，”飯桶眨了眨眼睛，“那么這個就作為假人的引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