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一行人拿著鋤頭鐮刀,手電筒。
徐楓和阿孟也走在這隊(duì)伍里。
胡家兄弟三個,就靠在徐楓旁邊,手里緊握著鋤頭鏟子,渾身都有些緊繃著,來回張望四周。
“……大家靠近點(diǎn),不要掉隊(duì),周圍霧越來越大,隔遠(yuǎn)了一會兒就看不到人了。誰要是看到什么,有什么事兒,就趕緊喊,千萬別一個人停下來!”
錢姓老頭領(lǐng)著路,走在最前面了。一行人隊(duì)伍里,歲數(shù)稍大些那位再出聲招呼,叮囑了一聲。
有人應(yīng)聲,有人點(diǎn)頭,再朝著隊(duì)伍靠攏了一些,拿著手電筒,朝著四周掃著,都有些緊張。
上山找人的隊(duì)伍,離開了胡家院子,就穿過了村里的村道。
順著山腳下田地里的那些田埂,往著老錢說得那山腳方向走去。
怕一行人隊(duì)伍沿著田埂拉得太長,都顧不上踩到田埂邊的農(nóng)作物,聚在一塊。
只是越往山腳下靠攏,周圍的霧氣越濃,
即便是有一盞盞手電筒的燈照著。但手電筒的燈只是往前延伸很短段距離,
就被濃霧和夜色擋住,淹沒了,只能看到近前,那濃郁的霧氣在漆黑的夜色中飄蕩。
離開了一行人聚在一起的這小片地方,就哪兒都看不見了。
順著田埂往前,
還沒到山腳邊,暫時也沒人去喊要找的人,也沒人說話出聲。
周圍的濃霧里聽不到蟲鳴鳥叫,四下就像是只剩下他們一行人,只能聽到一行人踩在田埂和農(nóng)田里的窸窣動靜,有些壓抑。
“道長……”
大概是緊張地厲害,胡家老二在周圍在轉(zhuǎn)了圈目光后,不禁再看向徐楓,
輕喊了一聲,想問什么,想說什么,但最后也什么都說出口。
只是依舊緊張著,一邊跟著走著,一邊探望著四周的濃霧。
“……前面就到了。我兒子之前就是說,在那山腳邊的田地里翻地,結(jié)果就這么不見了。”
頂著濃霧,一行人到了那塊山腳下的田地,
田地里,泥土翻了一半,還沒種上東西。
有人將手里電筒照去,業(yè)主只能看到近處小塊地方,再遠(yuǎn)處,依舊被濃霧霧氣籠罩著。
“那行,那我們就從這兒上山?!?p> 按說山已經(jīng)在近前,但濃霧遮擋下,依舊看不到山,
一行人從這山腳下的田走過,再過段距離,才看到山的輪廓。
這田地邊,就有條上山的蜿蜒小道,
就是人踩出來的泥路,泥路往上蜿蜒延伸,很快就淹沒在濃霧中,讓人感覺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上山了,大家小心,有什么事情就喊……現(xiàn)在開始,大家也喊喊老錢家的兒子吧,看能不能聽到應(yīng)?!?p> “……錢家老大……錢家的……錢有名……”
隊(duì)伍順著蜿蜒的泥路,往著山嶺上的山林深處逐漸走進(jìn)去。
同時七嘴八舌的朝著四周喊著。
有了聲音,總算是緩解一些先前死寂壓抑的氣氛,反倒是讓人松了口氣。
只是,偶爾大家都恰好停下來喊聲的時候,那突然的,更加壓抑的死寂,更讓人心底發(fā)毛。
“……”
又是喊聲間隙,周圍的死寂都不禁讓一行人先后停了下來。
“……不太對勁啊。山林里怎么連個鳥叫聲都沒有?!?p> 大多數(shù)人上山之后都察覺到不對勁了,只是在這死寂的環(huán)境下,都沒人出聲提。
這會兒隊(duì)伍中一個中年人,望了望四周,還是忍不住說了。
“可能是天氣的原因吧。這么濃的霧,又是夜里,可能蟲鳥都躲起來……”
“謝謝大家,麻煩大家……”
隊(duì)伍里有人回了句,一直走在最前面的,那錢姓老人也轉(zhuǎn)過頭再朝著一眾人作揖。
“哎……再往前走走吧……說不定錢家小子就是迷路了,也沒走多遠(yuǎn)?!?p> “嗯……”
短暫停了一下,一行人再往前走著。
只是隨著漸往林子里越深入,先前還有人走出來的小道也沒了,
一行人只能拿著鐮刀鋤頭,撥開按倒一些小灌木接著往前走。
“……把路邊的灌木都按下去些,砍斷……留個路出來,別一會兒找到人,我們又找不到回去的路了,這么大的霧天?!?p> “颯颯……”
就在隊(duì)伍里有人說話的時候,
突然,明顯響起一陣窸窣的動靜,
還明顯不是隊(duì)伍里碰到周圍灌木的動靜,那是隊(duì)伍前面一些位置傳來的。
“誰?誰在那兒!”
“什么東西!”
本來上了山,在這兒濃霧下的一行人就異常緊張,
突然聽到這動靜,有人立馬就出聲喊道。
“颯颯……”
前面再響起陣動靜后,就安靜了下來。
一行人緊張地頓在原地,握緊了手里的鐮刀鋤頭。
過了陣,也沒見有東西過來,也沒見有其他動靜,才又慢慢往前面走。
“……可能就是什么畜生東西路過……山林里這種東西多得是。”
有人出聲說話,像是在安慰自己,也像是安慰其他人。
只是,要真是畜生東西……他們早該聽到了,進(jìn)了林子過后,他們連一聲鳥叫都沒聽到。
一行人警惕著,往前一點(diǎn)點(diǎn)挪著。
大概到了先前傳來動靜的地方,卻只是看到尋常的灌木叢,并沒有看到什么動物。
“可能已經(jīng)跑了吧。”
一行人松了口氣,接著往前走。
“我們再往前面走走,喊喊,看能不能找到……”
“錢家小子……錢有名!”
胡家兄弟三個,更靠近徐楓身邊,似乎靠著徐楓,才能在這濃霧里,讓他們稍有些安全感。
“道長……這濃霧里,會不會……”
胡家老三聽他兩兄弟描述過昨晚的事情,這時候再緊張地望了望四周的濃霧,壓低著聲音朝著徐楓詢問道。
“沒事兒的……”
徐楓望了眼四周這濃霧的霧氣和夜色,搖了搖頭,再望向隊(duì)伍前那領(lǐng)路的錢姓老頭。
“嗯……”
聽著徐楓的話,胡家三兄弟明顯安心了一些。
但依舊緊握著手里的農(nóng)具,腳下不停緊跟著隊(duì)伍,同時張望著四周。
而隊(duì)伍的其他也差不多。
這周圍看不到的濃霧里,誰也不知道藏著什么。
偶爾看到個有些特別的樹杈輪廓,都能將人嚇得心驚。
徐楓望著那領(lǐng)路的錢姓老頭,只是有些好奇,這錢姓老頭究竟會領(lǐng)著這些人去哪兒。
再轉(zhuǎn)回頭,徐楓望了眼身后,來時的方向。
……
山下,村子里。
留下來的,多是些婦人小孩,和實(shí)在上了歲數(shù)不能上山找人的老人。
胡家院子里,白熾燈依舊通亮,照亮著整個院子。
白熾燈光下,大多數(shù)留在村子里的人,這會兒也都在院子里。
宴席的菜,在一眾人出力幫忙,已經(jīng)端上餐桌,一眾人圍著幾張餐桌,吃著晚飯。
只是少了幾桌客人,還有幾張餐桌旁空著,
沒跟著去找人的村里人,這會兒也沒什么心思吃飯。
偶爾有人說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有些擔(dān)心他們上山的親人,朝著院子外的濃霧望著。
“……這會兒他們應(yīng)該是上山了,不知道有沒有找到陳家那小子……”
“那混小子也真是,好生生翻地就翻地,這么大霧氣,跑山上去干什么……這兒才……”
餐桌旁,有人憂心地朝著院子外望去。
濃霧,讓院子里看不清院子外更遠(yuǎn)的地方,白天能看到的山腳,這會兒都看不到。
“……這么大的霧,又是晚上,這晚上要是在山上過一夜,那……”
有人話沒說話,就再止住了聲。
留下來的胡家大女兒,和胡家媳婦也坐在這桌,
端著飯碗,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朝著院子外望著,知道昨晚的事情,他們比其他人還擔(dān)心。
這霧里山上,說不定就有些邪門詭異的東西。
“……應(yīng)該是能找到吧……那錢家的,也是在村子里長大的,要是上山迷路也知道自己不會再亂跑,應(yīng)該走不了多深的林子里去?!?p> 不過聽著同桌人擔(dān)心的話,作為這兒的主人家,還是出聲安慰了句。
“哎,你說他跑到山上去做什么……”
先前說話的人,再嘆了口氣。
“可能是有什么事兒吧?!?p> 胡家大女兒應(yīng)了聲,再轉(zhuǎn)過頭望向院子外。
只是這時候,
院子外,由遠(yuǎn)及近的地方,似乎突然有道身影過來了。
身影跑得很急,開始只是在濃霧里看到一點(diǎn)手電筒的光亮,
到了近前了,聽到腳步聲了,才看到道身影的輪廓。
“嗯?”
那道身影到了燈光下了,才看清楚來的那人,
“……大家能不能幫幫忙……我爸他走丟了!”
那道身影是個年輕人,跑進(jìn)院子里,看著院子里的人,還氣喘吁吁地就焦急著喊道,
額頭上還沁著汗水。
“……胡姨……陳大姐……胡叔他們呢……我想請他們幫下忙,找下我爸,我爸他不見了?!?p> 在這年輕男人的焦急喊聲中,
院子里坐著幾桌人都安靜了。
然后噌得一下,幾桌人都先后站了起來。
“錢有名,你說什么呢。你不是走丟了嗎,怎么在這兒!”
一群人帶著各種情緒,緊盯著來的這人。
來得這人正是說走丟的那錢有名。
胡家的人想起來昨晚上的事情,頓時汗毛都豎起來,
緊緊瞪著這錢有名,胡家大女兒質(zhì)問著,卻沒上前,反而是往后退了點(diǎn)。
“我走丟了,我哪走丟了……我一直都在村子里?。俊?p> 錢有名臉上還有些莫名其妙,看著院子里一眾人對他的態(tài)度,感覺到了奇怪。
于是就再趕緊問道,
“怎么了?走丟的是我老爸啊,我一直都在啊!胡叔他們呢,他們?nèi)四?,怎么都沒再啊?!?p> “發(fā)生了什么?”
“你爸剛才來了,他說你去地里翻地,結(jié)果走丟了。帶著你胡叔他們就上山找你去了?!?p> “怎么可能,我今天一天都沒出門,我去翻什么地啊,是我爸去山腳下翻了地。結(jié)果到晚上這會兒都沒回來。
我趕緊去找,結(jié)果人又不在田地里,我就趕緊回來。
我爸剛才來了?我一天都沒出門,我爸怎么可能說去找我?”
聽著胡家大女兒的話,錢有名臉上神色變了。
而聽了錢有名的話,院子里其他人的神情也變了。
依舊還警惕著望著錢有名,再緊張地望著院子外的霧氣。
不管是錢有名,還是錢有名的父親,肯定有個人有問題。
“我真一天都沒出門,家里有人客人在,我在屋里中午還給人炒了個菜呢。下午的時候人才走,忙空了,我媽跟我說,我爸還沒回來……”
錢有名站在院子邊,對著院子里這些人警惕著的目光,
有些焦躁地說道,
“胡姨,你快給胡叔他們打電話啊,讓他們趕緊回來!讓他們趕緊回去!”
“電話打不通,先前你爸說來找你的時候,就打過報(bào)警電話,報(bào)警電話都打不通?!?p> “那怎么辦……怎么會……”
錢有名更加焦躁地在院子邊來回走,看著院子里這些的目光,也沒走過來。
院子里其他人也有些著急起來。
要是錢有名說得是真的,那剛才來的老錢肯定就是撒謊,說不定,那都不是老錢。
可是人都跟著上山去了,現(xiàn)在留下這些婦女小孩老人,該怎么辦。
上山再去找?
可是要山上真有什么問題,就這些婦人小孩老人,怎么上山去。
“……大家先別慌,我們先就在這兒……他們那么多人一起,不一定會出事兒……道長也還在呢……”
“就是霧里真有什么,他們都是體力壯的,也不一定敢對他們怎么樣……倒是我們……”
胡家大女兒也有些慌張,她三個兄弟都上山去了。
要是那帶路老錢是假的,還指不定現(xiàn)在怎么樣了。
不過還是出聲說話,寬慰著院子里其他人。
不過,話說到一半,卻有些說不下去。
是啊。
比起來去了村里男人的山里,說不準(zhǔn)是這兒院子里現(xiàn)在更危險(xiǎn)。
想到昨晚上的事情,胡家大女兒臉上有些發(fā)白。
院子里其他人也想到了,所有人起身都不禁往院子里退,聚到了一塊。
只想離那院子外彌漫著的濃霧遠(yuǎn)一些。
“……你們真看到過我爹嗎……怎么可能……他怎么會那么跟你們說……”
“錢有名……你先別過來。不過你站在那邊去,不要靠著路邊……”
“好……好……”
看著錢有名還在路邊,背對著院子外的濃霧,
院子里的胡家大女兒忍不住出聲再說道。
錢有名有些焦躁不安,但聽著這話,還是應(yīng)著。
只是就在他抬起頭,朝院子另一邊走去的時候。
卻突然發(fā)現(xiàn),院子里原本還有些嘈雜的動靜,
突然變得死寂,這突然的死寂讓錢有名倏然心驚,
抬起頭,朝著院子里的其他人望去,
卻發(fā)現(xiàn),院子里其他聚集在一起的人,都在望著他,
準(zhǔn)確說,似乎是緊盯著他身后,頓著動作,瞪大了眼睛,臉上驚恐。
錢有名看著這些人的神情,渾身有些顫抖著,緩緩轉(zhuǎn)過了身。
他看到了他身后有什么。
一道身影,從濃霧中再走了出來,就站在他身后。
他對這道身影,格外的熟悉。
就是他的父親。
“爸?”
錢有名喊了一聲。
他父親模樣的身影,依舊愣愣站在他身前,木然地望著。
“爸?”
錢有名再顫抖著聲音喊了聲,腳下已經(jīng)哆嗦著,瘋狂往后退。
但依舊沒有他父親模樣的身影快。
那道身影木然抬起了頭,頓時,
錢有名血濺當(dāng)場。
無力地捂著喉嚨,卻緊跟著,被那道身影倒提了起來。
就像是掛在掛鉤上放學(xué)的鴨子,
漸失去了動靜。
“啊……救命……”
“大家不要慌……我們在一塊……”
“啪嗒……”
院子里的燈熄了,
原本還亮著的院子里,也頓時融入了黑暗。
那周圍彌漫著的霧氣,就像是已經(jīng)徘徊等待許久。
頓時就朝著院子里淹沒而來。
院子里,一眾人驚恐著,有人撞翻了餐桌凳子,有人恐懼地喊著,
有人握緊了手里能握緊的武器。
而這時候,彌漫著的霧氣中。
再逐漸走出了一道身影,它緩慢,不慌不忙地挪動著四肢。
順著村子的道路,一步步走到了院子跟前。
高大的身影,逐漸從濃霧中勾勒出輪廓。
院子里的胡家大女兒提著一張凳子,瞪著眼睛,死死看著那道身影。
“老虎?”
這是個站起來比人還高的斑斕猛虎。
高抬著的頭顱,似乎比他們身后房子的屋檐還高。
身長則是超過了半邊院子。
胡家大女兒揚(yáng)起了頭,臉色慘白,
手上拿著這張凳子,對比起這頭巨大猛獸,顯得是這樣無力。
她盯著這猛獸的臉,
不知道為什么,她竟然從這一頭猛獸的眼睛里,看到了欣喜。
它在高興?
高興什么?
是了。
就像是人吃到了豐盛的晚餐。
胡家大女兒有些絕望地抬著頭。
望著這頭猛獸欣喜著,逐漸低下了頭。
“啊……”
再嘈雜了一陣,院子里安靜了下來。
那頭猛獸,慢悠悠地再轉(zhuǎn)過頭,
望了望圍繞在他身側(cè),那些木然呆愣地身影。
再抬起碩大的頭顱,朝著村子外的遠(yuǎn)處望去。
又再抬起腳,猛獸慢悠悠地朝著遠(yuǎn)處的山上走去。
身側(cè),彌漫著的濃霧就一直追隨著它,縈繞在它的身周。
隨著它步伐,讓一片片地方的霧氣變得更加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