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疼就對了!”
那個聲音如雷般在我耳膜里爆炸。
“死亡比疼痛痛苦得多!”
男聲震耳欲聾,我倒退兩步,如果沒被抓住手,我想我能跑得遠遠的。
“你,你放……開?!?p> 我聲音中充斥懼怕。
“不行!”他拒絕得斬釘截鐵。
我仿佛回到昏暗的小屋,面前站著那個不能違背的人。
不能哭。
會有更重的懲罰。
我陷入深深陰影里,同時心底隱隱生出些許期待。
求饒。
乖順。
快點誠服!
“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撲通跪地,動作迅速而順滑,仿佛做過千百次。
“你干什么——”
我聽到倒吸氣聲,我猜他極力忍耐著什么。
須臾。
抓住我手腕的那只大掌松懈下來,他松開我。
我感覺到他在靠近,慢慢的,陰影籠罩在我身上。
下一刻,我被整個拉起來。
“呀——”
我強忍住半脫口地驚呼,手肘撐住身體錯愕仰頭。
我看到一張剛毅的古銅色俊顏。
他眉骨稍隆,鼻骨筆直,鼻頭圓潤有肉,略微干裂的微厚嘴唇緊抿著,抱臂居高臨下俯視我,眼神深邃。
“站起來。”
他命令我。
我在他迫人視線下瑟縮,但不敢不遵從。
我聽話,我聽話……
此時我似乎與過去的自己重疊,忘記現在面對的只是一個陌生人。
顫顫巍巍,我咬緊牙關,殘余海水混雜粗沙,使我皮膚發(fā)癢。
我不敢動,一點也不敢。
視線游移。
“哭什么!”
他聲音渾厚,如獅如豹。
“你下海多危險!“
“對不起……我只是想撿這個……“
我攤開掌心,露出一顆小海螺。
“就為了這個?”
“嗯……”
他一把抓過我手心的海螺:“鑒于你的危險行為,這個沒收!”
“不——”那是陪伴我一晚的朋友……“還給我?!?p> 我憋出一點眼淚在眼眶打轉,視野變得模糊,站在我面前的人也胡成一團,憑著淚水遮擋,我看向他。
他這種人,會因為我的淚水軟化嗎?
“不行?!彼芙^得很干脆。
我看到他右手抬起。
會打我嗎,我在猜測。
疼痛未如預料般出現在我身上,反而頭頂卻感受到陣陣暖意。
“現在的年輕人真不知生命可貴!”
“為了這么個東西隨意下海不可取。”
緊接著,他收回手,將海螺揣入褲兜:“我有這么嚇人嗎?”
我下意識點點頭,現實與心里所想產生的落差,讓我猛然意識到今時不同往日。
眼眶內打轉許久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在沙灘上,清晰的視線就像破碎的幻象。
我面前站著的不是那個人,我也不應該是以前那個我,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方式。
“別哭,你別哭。”
他又雙臂環(huán)胸,皺眉,語氣有些僵硬,似乎不太擅長這樣講話。
可我收不住這眼淚。
“嘿!那邊那個,穿藍色衣服的那個!”
離沙灘不遠的地方,一輛黑色轎車停靠在路邊。
年輕男人從駕駛位上伸出頭來笑呵呵喊道:“怎么兄弟,惹女朋友生氣啦!”
“恩?”
“今天可是七夕,哄人可不能干看著?。 ?p> 這時,轎車后座門打開,另一名年輕小伙從車上下來,他手上抱著一籃子花。
“玫瑰,康乃馨,勿忘我,郁金香,滿天星,睡蓮,百合,還有梔子花——”
他高聲喊。
“喜歡什花呀兄弟!”
我面前的人似乎有點發(fā)懵,呆頭呆腦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轎車處傳來一陣哄笑,除了駕駛座的司機以及下車抱著花的年輕小伙,車上還有其他人。
此時他們都善意地笑出聲來。
“那好吧,我?guī)湍氵x一個!”
抱著花的年輕小伙對著我們比出一個大拇指,在花籃里挑挑揀揀。
“接住!”
一束白綠從他手中拋出,弧線優(yōu)美,被我面前的人一把接住。
“加油啊兄弟!”
駕駛座上的年輕男人笑嘻嘻,待同伴上車之后,一腳油門漸行漸遠。
面對汽車尾氣,他才反應過來。
“誒?不是,你們誤會了……”
他追出去幾步,黑色轎車早已遠去,深藏功與名。
我還在原地有些抽噎。
那人回過頭,背光的人影舉起那束花。
“拿去?!?p> “這梔子花還挺香的?!?p> 他站得筆直,語氣坦坦蕩蕩。
不過,我隱隱窺探到,他有些別扭的表情。
這人雖然對我粗里粗氣,不假辭色,看起來卻不像壞人。
我捏了捏手心,那里似乎還存在著染上我的體溫的小小海螺。
他拿了我的東西呢……
眼前這個人,也許……
我雙眸一轉,接過那束花,我表現依舊有些畏縮:“謝謝你。”
謝謝你拉住我。
有那么一刻,我是真地想隨潮而去,歸天歸地,歸于虛無。
他又三兩步跨到我面前:“這還挺有效?!?p> 他似乎特別喜歡雙手抱胸的姿勢,配合上他傲人海拔,充滿壓迫感。
“不哭了,敢情好?!彼籼裘迹骸盀榱四愕纳踩?,跟我去警局走一趟?!?p> 遠方海面隱隱薄紅,就要日出了。
我跟隨在他身后,盯著他的背影,無聲咧唇。
可世界上有太多無法預料的事情,他從我手下溜走,悄無聲息。
我被一個人留在警察局里,在這之后,重新見到了我的那些親戚。
這一次我沒有逃掉,而是利用一切資源開始學習,同時在暗中打探那個在海邊將我拉回來的男人的消息。
我知道我們終將相遇,只是沒想到我會以這樣的方式重新出現在他面前。
怎么樣都好,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從我手中跑掉了。
大街對清空,數輛警車警燈閃爍,將一個平常的超市包圍起來。
“你的合理要求我們都會滿足,先放開人質。”
我被人桎梏著,聽到一墻之隔外喇叭里傳出勸導聲。
我正好一個星期前,成為這個小超市里的收銀員。
這家超市由一對三十多歲的夫婦私人經營,因老板娘剛生產,老板要照顧老板娘,無奈下只能招人。
超市老板與老板娘都是好心人,看我沒有住處,就騰出一間貨物間讓我住著。
貨物間面積不大,卻是讓我有了個暫時的安身之所。
他們不會知道這都是我故意安排的,我要為自己塑造一個全新的身份。
目前,我很滿足。
“呸!”
將西瓜刀比在我脖頸上的暴徒啐一口吐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