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微探出身子看向此人腳處。
“此病發(fā)于足指，乃為脫疽?；继帪鹾诓€，后又干燥而脫皮露骨。急截之，嘆無方效醫(yī)。”
在老者面前的是兩個十來歲的男孩，弟弟攙扶著哥哥，哥哥那發(fā)病的腳則放在矮矮的凳子上。
“??？所以……老醫(yī)師的意思是我哥腳……只能截掉？”
弟弟話音剛落，一旁的哥哥便撐起木棍起身要走，嘴邊呢喃道：
“庸醫(yī)……都是庸醫(yī)！”
聽到哥哥的呢喃聲，弟弟便狠狠的抿了抿嘴。
隨即便望向柜臺上的銅錢，一把抓了回來，快步走向哥哥旁，扶著哥哥走出了門外。
身后的老醫(yī)師見怪不怪，反而輕聲笑道:
“這個臭小子……”
可話還沒說完，眼中望著兩個孩子離開的背影，這笑容又迅速凝固了。
走出門外，街上熱鬧非凡人流攢動。
可是兄弟二人在這人群中即使步履維艱卻暢行無阻。
因?yàn)橥鶃淼娜肆髦?，大家都有心無心的避開了二人的身影。
這并不是大家憐憫兄弟二人，生活在這里的人們都知道這兄弟二人的事情，更有謠言說道二人之中哥哥的病會傳染給大家，一定要避之而行。
因此所有人都是一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tài)度。
“又是他們兩個嘿……”
“可不是嘛，還是離遠(yuǎn)點(diǎn)吧?！?p> “哎呦，難得今天虎瘸子也出來溜溜了？”
在眾人的喃喃細(xì)語中，弟弟攙扶著哥哥也不予理睬眾人，慢慢悠悠地回到了家。
所謂的家，只不過是幾年前別人的一座已經(jīng)被燒毀大半的破屋之下。
兄弟二人無父無母，幸虧幼年之時被一個老乞丐收養(yǎng)才慢慢長大，不然早就已經(jīng)是草中枯骨。
老乞丐許給二人“大虎”和“小虎”之名。
可好景不長，兄弟二人剛剛長大嶄露頭角，老乞丐卻在某一天被人活活打死了。
后來沒過多久，大虎便患上脫疽無法正常走路，常年疼痛難忍。
只有靠十歲出頭的弟弟每天小偷小摸的勉強(qiáng)維持生活。
小虎也曾想著找個正經(jīng)的營生養(yǎng)活哥哥，可是謠言四起，所有人對他們都避之而行。
他望著別人手中踮起的錢袋，小虎的內(nèi)心又妒又恨，那便是他第一次做起壞事。
對于這個世界，為了能活下去，或許是他不得不做的了。
“哥，那可是來自京城的神醫(yī)?！?p> “要不，你還是聽他的……”
弟弟抬起手擦著眼淚，話還沒說完。
只聽“哐”的一聲。
大虎用手狠狠的錘在木板上，眼淚也從眼角流出。
他沒有伸手擦拭淚痕，因?yàn)樵诘艿苊媲埃霾坏健?p> 只能慢慢閉上眼睛咬緊牙關(guān)，任憑淚水流過臉頰匯聚在下顎。
“小虎……如果截掉，哥哥一輩子就是廢人了……”
小虎抬起頭望著哥哥，說道:
“哥，我可以養(yǎng)你……”
“閉嘴！你可以什么？??！去偷？！還是去搶？?。 贝蠡⒑鸬?。
聽到哥哥的指責(zé)，小虎也按耐不住而吼道:
“至少我們可以活著??！”
聽到此，大虎咬緊牙關(guān)怒目向前望著小虎狠狠的說道:
“活著？你是不是忘記了老乞丐怎么死的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偷東西被人打？？”
一邊說著，大虎的表情也開始變得委屈猙獰。
他強(qiáng)忍著淚水抽聲道：
“我不想有一天再也看不到你回家?！?p> “不想你躺在街口一動也不動。”
“像當(dāng)初的老乞丐那樣！！”
小虎聽到這里，再也坐不住了。他起身便向門口跑去。
可走到門口后，他停下了腳步，微微轉(zhuǎn)過頭來沖大虎說道:
“至少……老乞丐養(yǎng)活了我們，你沒有資格說他。”
說罷，便消失在了門口。
小虎走后，大虎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壓抑，放聲大哭了出來。
他的心中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
那就是他不想截掉后成為廢物拖累弟弟一生。
“咕咚！咕咚！”
河水中一個接一個的石子被投了進(jìn)去。
小虎坐在河邊的石塊上，他望著水中的倒影思索著。
隨后，又苦笑了起來。
他心中沒有恨哥哥，他理解哥哥，甚至恨不得想把自己的腿給哥哥。
可他知道，哥哥不可能會接受自己的施舍，他是個要強(qiáng)的人。
想到此，他蹲在河邊洗了洗臉上的淚痕。
搖了搖腦袋便向街道走去了。
傍晚，霞輝落在屋外的地上映的火紅。
小虎興沖沖的跑回了家中。
“哥！快來吃包子！”
大虎微微轉(zhuǎn)過頭來，一眼便看到了小虎臉上的淤青。
“哈嘿，那個笨蛋賣包子的被我甩掉了，哈哈?！?p> 望著小虎的模樣，大虎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指責(zé)什么。
他希望小虎走向正軌，可這一切又是因?yàn)樽约骸?p> “哎呀哥，你快坐著吃包子吧，我?guī)湍阆茨_！”
看著小虎投來的目光，大虎下意識的躲閃了一下目光，微微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就在小虎端來水放到腳下的一瞬間，大虎愣住了。
他看到小虎的右手指赫然變得烏黑。
此時正好與一旁自己的腳趾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小虎也同時不動了。
他也突然意識到了自己手指的異樣。
隨即小虎滿含淚水的抬起頭來。
“哥……”
禍不單行，偏偏這時屋外火光沖天。
一群人舉著火把聚在門前，嘴里呼喊著：
“虎瘸子，快滾出來！”
領(lǐng)頭的正是那個賣包子的人，他已經(jīng)將大伙聚在一塊，揚(yáng)言今天一定要除掉村里的禍害。
這里所有人幾乎都被小虎或偷或搶過，眾人簡直是一呼百應(yīng)。
“燒死他！燒死他！”
“燒死他！燒死他！”
隔著窗戶，大虎探出腦袋望著屋外。
火光沖天之中，也照亮了其中一個人的臉龐。
那個老醫(yī)師也在人群的一旁，他并沒有舉著火把，也沒有喊。反而看見探出腦袋的大虎后對其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瞬間，二人猶如在心靈上完成了溝通。
大虎知道，自己的病正是屋外的人口誅筆伐的借口。
可此時，他不想弟弟患上脫疽的事情被發(fā)現(xiàn)。
隱約之中，他能感覺到，那個老醫(yī)師早就診斷出弟弟的脫疽。
沒想到老醫(yī)師的醫(yī)術(shù)如此神息，他能感覺到老醫(yī)師不是壞人，而眼前兄弟二人有也且只剩下一條路可走了。
大虎回應(yīng)了老醫(yī)師的點(diǎn)頭，轉(zhuǎn)過身來抱著弟弟。
“對不起……”
“小虎……”
隨即他拖著腿利落地抄起了一旁的破斧。
剎那間，小虎的手便被砍了下來。
“??！”
小虎捂著斷肢沒一會兒便痛昏在一旁。
看著眼前的場景，大虎流淚不止自語道：
“小虎……這種每日的病痛折磨，你根本不懂……”
“別怪哥哥……永別了……我的小虎?！?p> 哽咽聲中，大虎聲淚俱下。
他將自己的右手放到了桌面上。
惡狠狠的看著自己的右手，一閉眼。
將自己右手和弟弟右手砍下的相同位置砍去。
一瞬間，他感覺不到了右手，甚至感覺不到疼痛。
只是雙眼無力的抬著眼皮，全身顫顫巍巍。
好像不是自己失去了右手，而是右手失去了自己。
他迷糊中看到了老醫(yī)師從后窗躍了進(jìn)來，走到自己面前拿起自己的斷肢并抱起了一旁的弟弟。
走到自己面前時，老醫(yī)師停住了腳步嘆了口氣道：
“唉……去吧……”
大虎的嘴角微微上揚(yáng)，好像在回應(yīng)老醫(yī)師的話。
他已經(jīng)沒有力氣開口了。
望著弟弟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他也緩緩的站起了身子，晃晃悠悠的朝屋外走去。
老醫(yī)師身后一陣火光沖天，整個屋子燃起了大火。
人生在世，身邊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常常一句普通的話語之后，就真的再也沒有見過了。
“唉，可惜此子，雖得其命，卻不得其運(yùn)哉?！?p> 望著躺在床上的小虎，老醫(yī)師喃喃道。
他側(cè)躺在床上捂著自己的右手，小虎知道自己的哥哥肯定已經(jīng)不再了。
他不愿意起來面對這些，目光呆滯的望著前方。
“你哥給你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個完整的人生，一個不偷不搶的人生。”
“這正是他給你這只手所期望的。”
?。〞乓唬?p> 〈御忿司統(tǒng)領(lǐng)祝如璃收〉
〈吾妹親啟〉
〈吾收一子，甚奇之。兄恐不得以寄，此子雖得其命，卻禍根未絕。如此火中復(fù)生，甚與汝有結(jié)，待汝生善，渡子窮生?！?p> 〈義兄字示〉
?。〞哦?p> 〈圣云門掌門云瑛親啟〉
〈見字如師〉
〈小瑛，師傅此去恐需數(shù)載，好在你的靈姨有生希望。數(shù)載之中，吾不得抽身。萬望你照顧好門生極其酒樓。〉
〈罪師白諭〉
〈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