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督學(xué)博士的官階太低了，配不上我這侯爵的身份，我要去辭官！”
霍弘越想越煩，年歲相差無幾的三個皇子平時見見禮就行了，那能一塊待著嗎？尤其是扯旗造反的李承乾、殺子傳弟的李泰、蒙受奇冤的李恪兄弟仨。
李世民當(dāng)皇帝是沒得說，作為爹吧……太菜！
把小小年紀的太子李承乾養(yǎng)在東宮，成日嚴厲訓(xùn)責(zé)，施加了無數(shù)壓力，同時又對聰慧的李泰寵愛有加。
擱自個與李建成的過往上沒吸取到丁點教訓(xùn)，搞得倆兒子造反的造反，為了當(dāng)太子的無所不用其極。
李恪倒一般，就是夸了句“英果類我”罷了，可是卻種在了千古陰人長孫無忌的心里，最后被扣了個“造反”的帽子含冤而死。
“有志氣！老夫帶你入宮面見陛下，你給陛下拍桌子來一句，或者某再辛苦一下，詳細告知于陛下?！崩钚⒐жQ起大拇指“夸贊”道。
“嗨嗨嗨嗨……”霍弘傻笑了三息戛然而止，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送給對方，將豬蹄當(dāng)成李世民狠狠地啃食。
“我決定了，明晚包下整個平康坊先帶崇義他們長長見識，深刻的認識下墮落的惡劣性。”宴席結(jié)束，霍弘抬起胳膊，拿袖子一抹嘴，豪氣萬丈的說道。
唯一的聽眾李孝恭淡定的提著酒壺邁步離去，走的時候不忘自己作為媒人的百壇美酒，胡吹大氣的言語對其心境沒有產(chǎn)生毫厘的動搖。
“呃……我的話這么沒分量嗎？啊……”霍弘嘀咕一句，發(fā)出凄厲的哀嚎，李承乾哥仨呢，咋面對？
……
翌日清晨。
李綱與百家宗師帶著弘文館的第一屆學(xué)子來到了皇城中工部所在。
李世民派出了貼身太監(jiān)宗朋帶著三小只皇子亦在此處等候。
宗朋的到來，自然是為了替李二當(dāng)好眼睛和耳朵，知道三個兒子一天事無巨細的履歷。
墨臨、陸明君等隱世百家的宗師，包括李綱和孔穎達，完全是好奇，一大把年紀了，跟個好奇寶寶似的。
虛懷若谷、汲納萬物心性的確值得稱贊，可霍弘是個粗人呢，所以呢此時此刻只想爆粗口來表達自己的心情。
是又多了個官銜，可陛下又沒讓你們來工部實習(xí)，都跑這兒來干什么？能給他們好臉色才怪呢。
“霍侯！”
“嗯！”
錯亂的見禮聲響起，霍弘只是淡淡的哼哼了一聲。
李綱也沒說什么，李承乾這三個皇子是來當(dāng)學(xué)生的，又不是耍王爺架子來的，失禮的彈劾自然有遠處窺視的御史來干。
“咳咳咳！都說說今日各自的工作安排！”霍弘右手虛握放在嘴邊干咳幾聲，裝腔作勢的站在工部院內(nèi)掃視著工部四司的大小官吏說道。
工部司是工部的首司，郎中劉仁軌理論上來說是第一個要發(fā)言的，實則是為了給裝逼的霍弘一個臺階下。
“侯爺，我工部司依舊奉命趕制曲轅犁等物，由員外郎負責(zé)工部司的日常公務(wù)與運轉(zhuǎn)，三位主事分別負責(zé)曲轅犁、耬車、水泥這三項著重事宜……”
“屯田司今日銜接之前對于各州縣開荒事宜的清查與敦促，員外郎負責(zé)……”
“虞部司……”
“水部司……”
“下去做事吧?！被艉胧殖羝ǖ陌逯樜⑽㈩h首，對每日公務(wù)有個詳盡安排這種事，馬周和劉仁軌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早在長安縣衙那會就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xí)慣。
突然被問起，哪怕是沒有腹稿，絕對有張嘴就來的能耐。
李綱等人神色各異，對工部四司有了一個初步的映象，工部司和屯田司的郎中，是跟著霍弘多年的老人，每日的公務(wù)有著精準詳確的計劃。
水部司郎中公輸澤為公輸家僅有的入仕之人，面對促然間降臨的新穎問詢，看得出真的是臨場發(fā)揮的應(yīng)對，回答的中規(guī)中矩，但放眼整個朝中百官的行列來看，也是中上游的水平。
虞部司郎中……沒眼看，奇差無比。
相形見絀的巨差，也是霍弘刻意而為之，宗朋告知李二后，好給虞部司換個得力點的干將。
“韓瑗，給他們每人找本你們屯田司發(fā)往各州縣的往來文書；孫處約，把工部司近十日的賬冊拿過來給他們看看。”霍弘擺手說話的功夫與馬周和劉仁軌坐在了院中的茶桌旁，靜靜品茗。
陸明君笑道：“小子，你就是這么當(dāng)侍郎的？”
“上位者勞人，中位者勞心，下位者勞力。如果事事都要我親力而為，工部還要這么多的官吏做什么？”霍弘聳了聳肩膀說道。
墨臨搖頭道：“這就是你上差的時候擱這曬太陽喝茶的理由？”
“我很忙的！”霍弘對著來送文書的來濟揚了揚下巴，隨意拿了本文書翻閱起來，數(shù)息后拿筆就是一個“閱”字閃亮登場。
李綱等人可算是見識到了傳說中的工部行文。
大小事宜一目了然的闡述，雖然大白話夾雜文言文的內(nèi)容讓人有點不屑，可對于事情全面剖析、細致入微的描述，讓李綱等學(xué)問宗師都有些汗顏，更不提整日吟詩誦經(jīng)的弘文館學(xué)子。
賬冊記錄運用的復(fù)式記賬法，也是令人耳目一新，幾個數(shù)學(xué)大家當(dāng)場就開始了核算類比，有點觸類旁通的意味。
翻來覆去看了近百本文書，李綱等人發(fā)現(xiàn)了一個震驚的事——所有文書，霍弘只寫了一個“閱”字。
而他們待院里看文書、賬冊的半個時辰，眼看著霍弘批閱了數(shù)十本文書，也都只有一個“閱”字。
“老夫心服口服！”孔穎達笑道：“唯獨沒想到朝廷的俸祿還可以和霍侯一樣這么拿！”
“工部行文的樣本你們都已經(jīng)看過了，不妨想想自己若是作為一地主官，如何書寫給下屬的命令與上司的呈文，能不能將你們學(xué)到的東西運用到實際當(dāng)中。
我給你們?nèi)諘r間，到時候我會給你們出一道切實的題目，讓你們站在一個縣令的角度，分別寫一份給州衙和朝廷的文書。
這兩份文書就是你們結(jié)業(yè)的考核，回去好好準備吧。你們可以作弊向為官的長輩求教，我呢，不會也沒心思追究，只要兩份文書的答案。
畢竟，我只是陛下任命的走過場的一個閑官，你們有多少學(xué)問和能耐，給你們授業(yè)的夫子非常清楚，不要因為一時的顏面而誤了終生的仕途。
劉仁愿和韓瑗，你們當(dāng)中應(yīng)該有相當(dāng)一部分人認知乃至于與其相熟，你們有些人看的文書，就是他們二人所寫。
如今，他們的文書給了你們充當(dāng)樣本，建議你們還是沉下來好好想想，為什么會和他們有這般差距。
真正的強者，在于不斷地擊敗突破己身，而不是與他人較一時之高下。”霍弘閉著眼睛曬著秋日的暖陽，躺在搖椅上懶洋洋說道。
李綱將弘文館學(xué)子的神色變幻盡收眼底，撫須默默點頭，率先轉(zhuǎn)身離去，擁擠的工部院落轉(zhuǎn)眼靜謐了下來。
馬周提溜著酒葫蘆走過來問道：“侯爺，弘文館的學(xué)子這般教誨考核孰為上策，三個皇子……”
“賓王，你說我和這三個皇子接觸太密，會有什么后果？尤其是太子之位尚未定鼎的時刻、陛下可是正值年富力強的關(guān)頭?！被艉胗挠恼f道。
“某想岔咯?！瘪R周搖搖晃晃的說道。
霍弘猛然起身道：“不！你沒相岔！你只是單純的喝高了！你上差飲酒這事我從來沒管過，因為你喝多了也沒誤過事。
可偏偏在我今天心情非常非常不好的時候，你又喝多了，所以，以后你要是再敢在上差的時候喝酒，我一定讓你知道什么叫人生！”
“此話當(dāng)真？”深沉的語氣讓馬周熄滅了說兩句玩笑話的念頭，挺身雙眼迷離道。
“要不……試試！”霍弘淡笑道。
馬周立馬起身拍著胸脯保證道：“某以后上差時絕對滴酒不沾！”
說完急步離開，不遠處看了會熱鬧的劉仁軌上前笑道：“侯爺這般嚇唬的手段，賓王晚上就能回過味來?！?p> 霍弘緩緩搖頭道：“我沒嚇他！賓王肯定能察覺到我的誠心之言?！?p> “為何？”劉仁軌正色問道。
“有今天這一遭，我擔(dān)心過不了多久，陛下會將你們二人甚至是王玄策他們幾個悉數(shù)調(diào)離工部，賓王若是一如既往……”霍弘搖頭終止。
劉仁軌聽得出話中未了的余音，“侯爺仁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