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徐契先行睡下，卻格外焦躁不安。風(fēng)起云涌，燭影搖曳，原是淮信匆匆而歸。
徐契起身下床，單薄的身子令江懷信看了一怔，他有些手足無措，只是呆呆的看著她，徐契這一刻覺得他可憐。只見他泛著淚光，“快走。”
“怎了？”
“外面起兵了，他們知道你的身份是早晚的事，我沒有告訴你，你兄長病了，如今劉良掌局，是閣外太亂了?！?p> “一語千言道不盡，徐契，今晚隨我?！?p> 他為她尋了一匹駿馬，在滿是風(fēng)沙的夜里。
一切都太快了，昨日還在溫存，今夜卻是離別。
溫柔了歲月。
“江去，”她在風(fēng)下回眸，吹走她的淚水。是夜，隱晦的看不清色彩。
“在?！彼褐卓粗R上著紅衣勁裝的女子，她從北疆走。
“從前發(fā)生了什么，我們都別在意了，好不好?！彼D(zhuǎn)過頭，一頭青絲被風(fēng)吹著逆行。
他不作聲，他明白她話中的意思，她想與他了斷?？尚炱踹€是未看他一眼，攥緊韁繩，慢慢看著遠(yuǎn)方，“那，老朋友，我回去了?！?p> 江去只是看著馬蹄，忽然跪下將其擦拭，那是他母親的手帕，他最視為珍貴的一物。她忍著，叱的一聲駕馬而去。
江去被一下翻倒在地，他的手捏著黃沙，癡癡的直起腰，看到了遠(yuǎn)處一點(diǎn)紅，知道她消失了，便又躺在地上，任由黃沙襲來。可是風(fēng)來了，卷走他眼角的淚。
他喃喃著，“只能是老朋友嗎。”
他覺得好似她又在摸著他的臉，覆上了他的唇，纏綿一夜又一夜。
他看著天上的太陽，他擔(dān)心，若她走遠(yuǎn)了，下雨了怎么辦，若有人對(duì)她圖謀不軌怎么辦，若她的盤纏都劫了又如何。
就那樣躺著，他不敢閉上眼，只能看著黃沙下漫天。一切來的都太快了，她的出現(xiàn)，她的那一夜，她的離去，好似將起的浪潮，將退的洪水，一切都適可而止。
“少主?！?p> 江去睜眼，原是洪一澤，他低著頭，他一下明白了。
“閣主早已知曉她的身份，這么一拖，便是得知了你的情思，想利用于此，去了你的少主之位?！?p> 他無精力問他的背叛，其實(shí)，他心中有數(shù)，只是不敢猜，這一宿，有多快。
夢(mèng)，該醒了。
一路無聲，在那兒，好像所有人都到齊了。江懷信心中沒有恐懼，因?yàn)樽蠲篮玫乃呀?jīng)歷過，沒什么遺憾與后悔的了。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他還是在最高位，他永遠(yuǎn)都不允他看到他的神色。跟幾年前一樣，他又要都過一遍了。紫色的擎柱，看不見盡頭。
“江去，違閣規(guī)，可知何罰？”
“知曉?！?p> 他在想什么。
江懷信在那一刻才知，世上無論經(jīng)苦幾千，唯有心痛，是最不可言的。
他不在乎那副肉身腐爛多少，又或是被多少蟻蟲所食，心在人就在?？蔀楹?，那一夜的風(fēng)是這么大，她的背影是那么小。一點(diǎn)點(diǎn)破碎，匯成無盡的陰霾。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自看她從雨中走便知，他對(duì)她注定心軟。也許在她踏進(jìn)影閣的一剎，他就知道，她一定會(huì)離去。
明明什么都知道，卻又想裝著傻。他多想抱著她訴說萬語千言，可他本就知道這一切，也就無話可說了。
如果明白晚一點(diǎn)就好了。
如果明白早一點(diǎn)就好了。
如果他明白的夠早，便不會(huì)死死向洪一澤手中要人了。她交由誰管便誰管吧。
可偏偏，這么巧，就是他要了她。
他痛，可如果她輕輕的吹，便是最好的良藥。
“江去，因私放罪人，違逆族規(guī)，不堪受任影閣少主一位，由此罷職?！?p> “江去，你的無羽玉，交上。”
他嘴角模糊不清，也許是血水，還是紅色的淚“有次做任務(wù)，丟到水里了。”
他將無羽玉予徐契亦是有心之舉。
鴉雀無聲，忽然，他似乎怒了。
“處死?！?p> “誰敢？”
江懷信沒力氣去看，但他知道她是誰。
意外之中。
“阿眉，你怎來了？”
“我若不來，他就要去見你太爺爺了?！?p> “阿眉，那是無羽玉，影閣無它，活不下去了?！?p> 他微微的說，像是要討好這個(gè)女人似的。
“你忘了你怎么答應(yīng)我的？”
“你敢殺了他，我便也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呆呆看著天上的黑燈，不知渲了多少。待江懷信整個(gè)人要干涸了的時(shí)候，他才放下話。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他覺得還是死了好，這樣再去煩心之人了。
他回了那個(gè)屋子，只有他一人，滿身傷痕，他一人吞付，也罷。
影子好長，他也孤獨(dú)。
忽然，下雪了。
也許是雪想念冬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