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忍不住驚了驚,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擁緊了被子,卻是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遠處的臥室門突然被人推開,一股冷風隨著門縫猛的灌入,凍得她頭皮發(fā)麻。
周棠倒抽一口氣,當即閉眼假睡,但耳朵的聽覺這會兒突然變得靈敏,她能清楚聽到有人朝她緩步過來,那一道道腳步聲無與倫比的清晰,強烈而又徹底的砸到她的耳膜上,在她緊張得快要窒息時,那腳步聲恰到好處的停在了她的床邊。
阿彌陀佛,菩薩保佑,讓陳宴這瘋子趕緊走吧。
她緊張得忍不住在心里祈禱,也突然后悔當時怎么沒拖住徐清然,好歹讓徐清然留在這里,興許能緩解一下氣氛,或者給癲怒得不受控制的陳宴打點鎮(zhèn)定劑啥的。
卻是正這時,陳宴那陰沉無波的嗓音微微響起,“睫毛抖成篩子了,裝睡?”
他語氣幽遠而又平靜,仿佛整個人都沒什么情緒,這倒是有點不像他剛剛在客廳里砸玻璃瓶子的那種癲狂感。
周棠的假睡瞬間被戳穿,眼皮也越發(fā)抖了抖,但還是沒睜眼。
陳宴似乎等了一會兒,突然變得有點不耐煩,漫不經(jīng)心的冷道:“既然這么喜歡裝睡,那我等會兒找人將你眼皮縫起來,讓你一直睡?!?p> 聽聽這都是什么話!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種歹毒而又病態(tài)的人!
周棠簡直無語,也無可奈何,想了一下,她還是強行按捺情緒的睜開了眼,卻在迎上陳宴目光的剎那,也不知是因為她順著他的意思睜開了眼讓他心氣兒順了點還是因為其它,她竟覺得陳宴那雙陰冷狠烈的眼突然而又詭異的變得平和了半許。
“傷口怎樣了?”他淡漠出聲,像在隨口一問,也沒追究她剛才假睡一事。
周棠這會兒是真摸不透陳宴的心境,小心翼翼的說:“還好,這會兒傷口不怎么痛了?!?p> 說著,又想起萬一陳宴覺得她傷口不痛了又要奴役她,便猶豫著補了一句,“但我這會兒還是有點虛,身子不敢動,整個人也昏沉得很,想休息?!?p> 她想委婉的提醒陳宴快走,高抬貴手的讓她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并沒有。
陳宴深眼將她打量了半晌,在她被他的視線惹得緊張得渾身發(fā)緊時,他竟突然順著她的床邊緩緩坐在了床邊的地毯上,似乎也毫無心思顧及他后背的傷口,筆直的脊背就這么隨意的倚靠在周棠的床沿。
周棠眼角都跟著抽了幾下,沒料到是這個發(fā)展,陳宴這坐下的架勢,是一時半會兒的不打算離開?
周棠心神齊齊跟著震了一下,然而陳宴像是覺得她緊張得還不夠,再度出聲,“你這次中刀的緣由,是因著想掙脫我逃跑時出的意外,還是……想為我擋刀。”
最后幾字,他嗓音壓得有些低,有些縹緲,像是連他自己都覺得不信,但他還是就這么問出來了。
像在隨口一問,又像是在偏執(zhí)而又莫名的要個真相。
周棠真不知陳宴問這話究竟是個什么心理,好像他最近真的很喜歡問這種毫無意義卻又明知道答案的話,他是喜歡自虐,還是又要對她找茬?
周棠滿目復雜,也知道她瞞不過陳宴,猶豫了一下才組織語言的道:“我是想逃跑。因為當時太亂了我也太害怕了,腦袋空白之際,就本能的想要逃跑?!?p> 卻是這話一出,陳宴突然冷笑了一聲,竟沉默了下去。
周棠聽著他的冷笑就覺得發(fā)麻,也不知他在笑啥。
直至半晌后,陳宴才突然出聲,“高中時我和別人打群架時,也傷過人,流過血,那時候你怎么不怕,不逃?”
周棠猝不及防一怔,只覺那會兒和現(xiàn)在能一樣嗎?那會兒的她對陳宴滿眼都是星星眼,陳宴打架的時候,她只顧著陳宴別受傷別流血了,所謂擔憂過度,就沒想過要怕,要逃,但現(xiàn)在可不一樣,現(xiàn)在她眼里沒有陳宴了,自然就只有自己的安危了。
周棠抿了抿唇,沒說話,也沒想到陳宴到了這個點兒還會和她翻這種沒意義的舊賬。
然而陳宴像是執(zhí)意要知道這個答案,連帶語氣都增了幾許陰沉與威脅,“不說?”
周棠清晰察覺到他身上的戾氣,有點不敢惹,待努力的壓了壓心緒,才睜著眼睛開始瞎說:“陳宴,你別誤會,雖然我今早害怕是真,想逃跑是真,但我逃跑的原因也不是想對你不聞不問,而是我擔心我會連累你,也怕你會因為我而分心,所以就想離你遠點,不耽誤你收拾那幾個歹徒?!?p> 她終于還是妥協(xié)的說了好聽的話。
憑她的直覺她甚至可以肯定,這會兒的陳宴情緒不對,但凡她說出些不好聽的話,他極大的可能不會饒了她。
她是真覺得陳宴這個人比高中時還來得陰晴不定,也讓人越發(fā)的捉摸不透。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她這番話讓他稍稍有點順心了,陳宴就未再繼續(xù)逼問這個問題了,也沒再出聲。
他就這么極其難得的徹底沉默了下來,整個人也像是累了一樣,筆直的脊梁也開始彎曲,仿佛疲倦至極,也像是落敗至極。
不知為何,周棠竟再度從這樣的陳宴身上看到了一絲絲的孤寂,她又忍不住想到了網(wǎng)絡(luò)上那些有關(guān)他父親陳列秉的事跡,想到陳列秉想要殺他的言論,又覺得陳宴這個人雖霸道傲嬌,腹黑陰沉,但不得不說,這個人從小到大是真沒有享受過任何一絲的父愛。
父愛對他來說,不是恩重如山,而是摻雜著拋棄和殺戮的。
周棠滿心復雜,一時不經(jīng)意的想得出了神。
卻是不知過了多久,壓抑的氣氛里,陳宴兜里的手機開始一遍遍的響,陳宴卻始終保持著一個姿勢,一直不打算接。
周棠回神過來,也不敢提醒,直至陳宴的手機響了好幾分鐘并終于停歇后,她身邊自己的手機卻鬼使神差的響起。
周棠猝不及防一驚,生怕她的手機鈴聲會影響到陳宴,待下意識撈起手機準備緊急掛斷時,卻看到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江楓名字。
所有思緒在剎那間起躍了好幾個度,片刻后,她終于還是接起,準備委婉的提醒江楓好生勸勸陳宴,因為陳宴這會兒的情緒實在太不對勁兒了,而且江楓是陳宴唯一的鐵哥們,所以江楓說的話陳宴應(yīng)該能聽進去。
奈何她剛將電話接通并小心翼翼的喚了一聲江楓,還沒來得及等江楓吱聲兒,那本是坐著的陳宴竟突然像是被什么東西點燃,整個人就這么莫名的炸了,起身就伸手陰惻惻的一把奪過她的手機并狠狠砸到地上。
瞬時,手機的屏幕在地板上剎那碎裂。
周棠僵在原地,目光呆呆的望著地上手機,腦袋全然空白。
這是第二個手機了,陳宴砸的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