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霍然走進(jìn)海寶禪院的大門,發(fā)現(xiàn)這里安靜的可怕,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叔公羅宏在大門里面陰涼的地方睡覺。他坐在一把破舊的藤椅里,微微地歪著頭,發(fā)出沉重的鼾聲。
男孩走過去拍拍羅宏的胳膊,他沒有醒,繼續(xù)打鼾。這把藤椅平時都在進(jìn)門處,這會兒像一把寶座一樣放在大門后面的正中央,面對著大門,背后是一排亂七八糟的灌木,灌木后面是兩棵銀杏樹。得繞過這個花圃,從側(cè)面進(jìn)去才能看見那座二層的閣樓。
男孩霍然從來沒有靠近過那座閣樓,每次到海寶禪院來,姐姐霍婠婠帶著他只能在大門周圍繞一圈,羅宏不讓他們往里面走。
男孩看到一根鐵拐斜靠在藤椅邊。
它并不長,鐵黑色的拐身,看起來沉甸甸的,上面還隱約泛著幽光。這是羅宏最擅長使用的武器,在十幾年前的夏天,令各路蟊賊聞風(fēng)喪膽的烏金鑌鐵拐。
那個關(guān)于寶藏的謠言越傳越邪乎,有人聲稱自己在附近挖到了一壇靈石。孩子王山瑞興奮地說,你們知道靈石多值錢嗎,只要有靈石,就能換各種各樣的符篆和法寶。
山瑞也來過,他當(dāng)然算不上什么角色,只是個看熱鬧的小屁孩,混在一幫年輕修士、不良少年之中,企圖進(jìn)入院子里面看看。起初他們沒把看門的羅宏放在眼里,不過很快發(fā)現(xiàn),這老頭子并不好對付。他并不下狠手,但也弄傷了很多人,整夜不睡扛著鐵拐在院子里巡邏,有一次他赤手空拳制伏了一個煉氣期九層的修士,這就震懾住了很大一批的不速之客。
山瑞很害怕這老頭。就在不久前,羅宏來到山河灣,適逢山瑞在欺負(fù)霍然,邊上圍了一群孩子起哄,羅宏走過去直接把山瑞拎起來,毫不客氣地扔了出去。
羅宏繃著腰,冷臉對霍然說:“齉慫?!被羧粺o所謂地說:“我打不過他,他十一歲了,我才七歲。他們?nèi)艘捕?。?p> 羅宏無奈地?fù)u了搖頭:“你跟你爹一個慫樣?!?p> 霍然心想,我爹慫,那還有什么可說的,他看到別人揍我,只會皺眉頭,但是像你這樣把山瑞扔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下回你不在了我更倒霉。
男孩霍然再次推了推羅宏,他還在睡,鼾聲轉(zhuǎn)了個彎又響了起來,像是在吹口哨。男孩看見叔公羅宏的嘴角掛著白沫,可能是太累了。男孩想起了山瑞的命令,晚上把你叔公引開,他搖晃著羅宏的胳膊說:“叔公,我爹叫你去吃飯。”
很奇怪的是,羅宏還是沒醒。男孩不想再喊了,繞過藤椅向里面走去?;羧挥X得好像有個聲音在呼喚他,讓他往里面走。
以前他來這里,都是霍婠婠帶著他,見到叔公羅宏說完話就走。從來沒有一個人來過,也從來沒有過今天這樣的感覺。
“過來啊,過來啊,里面很好玩…”霍然的耳邊傳來一個小女孩微弱的聲音,他晃了晃腦袋,又拍了拍耳朵,覺得并沒有聽見什么??墒牵_下不知不覺向著里面邁去。
這天正是夏季大暑后的第七天,也是一年中最熱的一天,高大的銀杏樹枝葉岔開遮在頭頂,奇怪的是四周樹木繁茂,卻沒有蟬聲,夏季茂密的草從里有一種奇怪的焦味,像是那些草由內(nèi)部被太陽烤干了。
霍然現(xiàn)在從正面看到那棟灰暗破敗的小樓了,有兩層高,圓弧形的臺階,正對面是一個干涸的水池,里面有一些熱風(fēng)刮過來的樹葉。
大門竟然敞開著,男孩有點疑惑,印象中這里應(yīng)該是鎖住的啊。他走上臺階,里面黑洞洞的,看起來根本就是個空房子。
男孩霍然朝里面走進(jìn)去,看來太久沒人進(jìn)過這里,一股死氣沉沉的灰塵味,隨著腳步鉆進(jìn)了鼻孔,明晃晃的陽光瞬間就被隔離了,像是進(jìn)入到某個巨大獸類的口腔里,他的眼睛盲了半拍,幾息過后,才慢慢地恢復(fù)過來。
房間地面上鋪著木質(zhì)的樓板,一條弧形的樓梯旋轉(zhuǎn)著升向二樓,到處都是灰,以及撕碎的符篆紙屑。這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房子,高大,陰沉的感覺,呼啦一下兜頭而來。
進(jìn)入閣樓后驟然下降的溫度,讓霍然從心底產(chǎn)生了寒意,一股陰郁的感覺讓他渾身都發(fā)毛了,他轉(zhuǎn)過身,就要離開這里。
可是,剛剛邁入的大門消失了,變成一個通向二層的狹窄樓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來啊,過來啊…”這次的聲音清晰多了。
霍然再次轉(zhuǎn)身,他的目光所及之處,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破舊的木馬,這木馬一動不動的放在那里,看起來毫不起眼,似乎已經(jīng)存在了很久。但是男孩可以肯定,自己轉(zhuǎn)身前,那個地方什么東西都沒有,木馬難道是憑空出現(xiàn)的?
由不得他多想,忽然的……那原本一動不動的木馬,居然……自行的搖晃起來??!
好似有一個看不到的身影,正坐在木馬上面,搖來搖去……
一直死寂般沉靜的房間,此刻隨著木馬自行搖晃的節(jié)奏幅度,傳來了一陣“吱扭吱扭”的地板摩擦聲音。頓時一股陰森可怖之感,剎那間在霍然的腦海里爆發(fā)了。
他只覺得渾身上下毛發(fā)乍立,連尖叫的力量都失去了,渾身如篩糠般抖動,實在是那木馬的突然搖晃,太過詭異!
上面明明沒人,可偏偏仿佛有人坐在那里一樣,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霍然似乎隱隱看到有一個一頭黑發(fā)的小女孩,背對著自己,坐在那木馬上搖來搖去。
霍然頭皮發(fā)麻,再次轉(zhuǎn)身沖向了身后的樓梯,只要不讓他看到這個搖晃的木馬,此刻去哪里他都愿意。
當(dāng)霍然轉(zhuǎn)身的瞬間,耳邊似乎聽到了“咯咯”的輕笑聲,他顧不得這些,拼命順著樓梯而上,向著閣樓上面一層,猛的沖入進(jìn)去,可就在他沖入的剎那,還沒等松口氣,目光一掃,整個人如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眼睛瞪的老大,腦殼轟隆一聲。
他的眼眸中居然又出現(xiàn)了那搖晃的木馬,這里居然還是……第一層??!
而那木馬依然是不緊不慢“吱扭吱扭”的搖晃著,隱隱有女孩的笑聲,從那木馬上傳出,男孩霍然覺得頭皮都要炸裂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