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雪刮在帳篷上發(fā)出沙沙聲。
時間仿佛凝滯。
帳篷內(nèi)安靜得讓人不敢輕舉妄動。
啵。
一聲輕響。
聲音是從帝國人的身上發(fā)出的。
楚秋準(zhǔn)確地抓住帝國人的右臂,撩開他的袖子。
一枚紅斑在他的小臂皮膚下若隱若現(xiàn)。
“會發(fā)生什么?”楚秋問道。
在這樣的寒冬天里,帝國人滿頭是汗,楚秋從帝國人的目光中讀出了意味:死亡。
方丹是心存死志的。
這種情況下,楚秋便更不可能讓他開口了。
楚秋穿上了天穹二號,把另外一件扔給了帝國人,隨后替帝國人解開了身上的束縛。
方丹撿起地上的天穹二號防護服,面露些許困惑。
“你不覺得生氣嗎?”楚秋平靜地說道:“為了某個所謂的目標(biāo),被迫犧牲?!?p> 方丹冷聲說道:“我們,為了別人,為了家族,赴死。聯(lián)邦人,只為了自己?!?p> “也許你是對的?!背锟焖偬咨狭朔雷o服,回頭對方丹說道:“但我不是很贊同,我覺得人還是要為了自己而活?!?p> 楚秋掀開了天穹一號,撲面而來的暴風(fēng)雪眨眼便至,楚秋試了下天穹二號的強度......果真好得讓人害怕。
在這般天氣下,求生本能驅(qū)使方丹下意識地穿上天穹二號防護服。
“殺了我。”在劇烈的暴風(fēng)雪中,方丹大吼道:“你不殺了我,我也會被當(dāng)成,泄密的叛徒。我死也,不愿,背上污名。”
含糊不清的聲音和著風(fēng)雪聲傳到楚秋的耳中,他思索了一下,覺得方丹說的有理,于是掏出了手槍。
方丹盯著槍口,似是終于得償所愿,大吼道:“你,逃不走的!”
啪。
風(fēng)雪聲蓋住了槍聲。
跪在地上的身影一斜,倒在了雪地中。
楚秋收起手槍,靜立在原地,聽著耳機中梭魚的報告。
“兩公里外,大約有50人規(guī)模的包圍圈?!?p> “在你附近有很多很難檢測的金屬體......應(yīng)該是炸彈,某種新式地雷?”
“搬運它們的是機器人?!?p> “因為是機器所以前面沒有檢測到?!?p> “但我估計你旁邊大概全是這種地雷?!?p> “威力?嗯,肯定小不了?!?p> “但幸好只是炸彈......麻煩的是外面的包圍圈,應(yīng)該用上了艦載炮彈。”
“我給你規(guī)劃了一條路線。”
楚秋長出了一口氣......就算是帝國人,也不是無所不能的妖怪,無非也就是用槍炮炸藥罷了。
既然如此,一定是有破綻的。
楚秋顧忌的,只是那個帝國騎士。
......
......
“%^#+”
“#+}^%”
被熟悉的帝國話包圍,方丹醒來后恍惚間以為自己到了死亡之地陷入永恒的夢境之中。但身處熟悉的醫(yī)療室讓他有了一絲真實感。
“你能活下來是個奇跡,科菲一等兵?!贬t(yī)療人員在邊上撰寫報告,說道:“子彈貼著你的心臟,沒有刺破大動脈,所以你才能活下來。”
方丹看了眼赤裸的胸膛,被繃帶層層包裹,劇烈的疼痛窒息感讓他更有了些劫后余生的實感,醫(yī)療人員的話在他腦中盤桓……他想起了始作俑者,趕緊問道:“那個聯(lián)邦人呢?”
“據(jù)說讓他跑了,是條大魚。”醫(yī)療人員停下筆,壓低了聲音說道:“大人正在關(guān)注此事,等你醒來了就會來詢問你?!?p> “大人?哪位大人?”方丹心頭一緊。
“自然是......家里來的那位?!贬t(yī)療人員替方丹換了一瓶藥水。
方丹昏昏沉沉便又睡了過去,等他再醒來時馬上發(fā)現(xiàn)情況并不尋常。
醫(yī)療室內(nèi)能活動的人紛紛朝門口的那道身影跪下。
方丹嚇了一個激靈,忍住疼痛,翻了個身也朝那道身影跪了下去,胸口的傷口撕裂流出潺潺鮮血。
那道身影走到方丹身前,方丹低垂腦袋不敢直視。
“告訴我全部過程。”
聞言,方丹的心臟頓時揪緊。
......
......
離帝國人不遠的雪屋內(nèi)。
此時也被壓抑的氛圍籠罩。
“剛才的爆炸聲是怎么回事......”工程師趴在窗前喃喃說道,但是窗外只有漫天的風(fēng)雪。
工程師回到臨時搭建的總控臺,隨著夜晚的降臨,所有信號都變得極差,他們賴以生存的通訊,在這種情況下可用范圍也不到200米。
所有人都坐在一角養(yǎng)精蓄銳,因為樸經(jīng)理已經(jīng)做出了清楚的決策......如果楚秋不回來,那他們將會在五個小時后坐雪地車離開。
在夜晚駕車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以他們的經(jīng)驗,也不敢一整個夜晚都在外奔波。
但雪屋另一側(cè)的情況顯然沒有那么和諧。
臉色蒼白無比虛弱的張純靠在用衣服堆起來的墊子上閉目養(yǎng)神,方文方武一左一右像是門神一樣守在張純身邊,葉之莊無心處理視頻,昂著腦袋透過窗外的風(fēng)雪漫無目的地遙望。
“我會如實稟報?!睆埣兊吐曊f道,每說一句話他便需要喘上一會兒,在這種條件下他的身體已然油盡燈枯。
“與通緝犯們狼狽為奸,如果我活著出去我一定會把楚秋送上軍事法庭。還有你們兩個!我就沒有你們這兩個兵!”張純突然迸發(fā)出力量,撲向方文方武,但他的雙腿已齊膝斷掉,沒撲出多遠便撲倒在地。
“隊長......”
“隊長小心?!?p> 方文方武連忙扶起張純,被張純一拳一巴掌砸在臉上,隨后掙脫開來。
兩個士兵默默守在氣喘吁吁的張純身邊,任由他發(fā)脾氣。
“如果是我的話,會先除掉這個煩人精?!庇推峤匙叩饺~之莊身邊,沒有避開三個軍人,溫和地說道:“不要誤會,我是站在楚秋的角度,他只會降低我們所有人生存的概率。”
葉之莊緊張起來,因為她注意到張純和方文方武已經(jīng)把手放在了腰間。但她也很清楚這幫通緝犯的能耐,如果真的動起手來,三個軍人只怕?lián)尾贿^一分鐘就會淪為那兩個怪物的盤中餐......這是小記者不愿意看到的。
“楚秋不會想看到的,如果你想除掉他們,就連我一塊殺了?!比~之莊橫下一條心,盯著這個和藹的中年男人,強硬地說道。
“噢噢噢,這扯到哪兒去了,我們會保障你的安全,這是我們對楚秋的承諾。”油漆匠笑了笑,在葉之莊和嚴陣以待的三個軍人面前晃了晃就走開了。
等油漆匠走遠了,方文才焦慮地小聲說道:“他們想殺掉我們?!?p> “或許等楚秋回來會好些,他們把楚秋當(dāng)回事?!狈轿湫÷暬卮鸬?。
“我們該逃跑......你也聽他們說了,過幾個小時如果楚秋還沒回來,他們就要走了。到時候他們肯定不可能帶上我們?!狈轿牡恼Z氣更加焦慮,他看向默不作聲的張純,低聲問道:“隊長......我們找個機會逃吧?!?p> “逃哪兒去?”張純冷聲說道:“你沒看到這幫混蛋也在躲著誰嗎?現(xiàn)在還是晚上,我們不在這兒好好待著,你們兩個帶著我一個殘廢出去送死?”
即使張純的情緒一直不穩(wěn)定,但他的判斷是對的。
滴。
總控臺的綠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有信號接進來了。”工程師說道:“但是信號很差......還無法接通?!?p> “方向呢?!睒憬?jīng)理問道。
工程師在鍵盤上敲了幾下,說道:“可能是楚秋?!?p> “也有可能是帝國人?”樸經(jīng)理問道。
“理論上講......如果是外來信號強行接入,也有可能會造成這種情況?!惫こ處煾裳柿艘豢?,說道:“理論上講,如果是外來信號,可能是帝國人,可能是駐扎軍團......可能性很多?!?p> “朋友們,都準(zhǔn)備一下,迎接客人。”樸經(jīng)理拍了拍手掌,通緝犯們紛紛開始動作。
葉之莊和三個軍人如同局外人一般,她硬起一口氣,找到樸經(jīng)理問道:“我們應(yīng)該做什么?!?p> “祈禱?!睒憬?jīng)理瞥了一眼葉之莊:“祈禱過來的是楚秋。”
通緝犯們準(zhǔn)備就緒分別立在雪屋的各個地方,方文方武也架起張純,所有人盯著門口的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由于風(fēng)雪過大可見度很低,這道身影差不多已經(jīng)一只腳踏進雪屋的時候,眾人才剛剛看到。
咚。
腳步落在雪屋內(nèi),讓所有人的心臟跳了一下。
這道身影穿著的奇怪黃色防護服也讓眾人產(chǎn)生了不好的預(yù)感。
“怎么了?”這道身影扯下了防護服,見眾人像是看著外星人似地看著他,自己倒是心生了些奇怪。
見到這張臉,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楚秋?!比~之莊輕輕地給了楚秋一個擁抱,同時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張純醒來了,他準(zhǔn)備把你送到軍事法庭?!?p> 楚秋看了眼葉之莊,兩人的目光都有些晦澀與閃爍,但最終不了了之。
“我猜你有些新發(fā)現(xiàn)?!睒憬?jīng)理看著楚秋剛脫下來的防護服以及他帶著的一個背包......一看就知道不是聯(lián)邦常見的款式。
楚秋將脫下來的防護服遞給眾人,說道:“天穹二號,可以幫助在極端氣候行動,我試過,非常好用?!?p> 通緝犯們......尤其是樸經(jīng)理和油漆匠,都是在油鍋里滾過的老江湖,他們自然很快就發(fā)現(xiàn)這種帝國產(chǎn)的防護服到底有多先進。
楚秋看了眼在角落里遠遠坐著的張純?nèi)?,也沒時間再搭理他們,便將討論的重點集中到自己的新發(fā)現(xiàn)上......對他來說,樸經(jīng)理他們的建議至關(guān)重要。事實上,楚秋只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子,他對于要怎樣制定接下來的計劃實在力不從心。
半晌后,楚秋詳細介紹了他發(fā)現(xiàn)的每個細節(jié)。
“夜晚阻攔不了帝國人的行動,所以說他們有可能已經(jīng)在雪屋外了。”樸經(jīng)理平靜地說道:“跟著你的腳步,把我們團團包圍?!?p> “沒有?!背锝o出了確定且精準(zhǔn)的措辭:“有沒有機器人我不知道,但是沒有帝國人?!?p> 樸經(jīng)理盯著楚秋,輕聲問道:“又是莫名其妙的自信......好吧,你莫名其妙地確定帝國人還沒有采取激進的策略。然后呢,還有什么小提示?”
“沒了?!背锊⒉幌矚g與樸經(jīng)理說話......如果不是這種場合,他這輩子也不可能跟樸經(jīng)理這種人說上一句話。
樸經(jīng)理抿緊嘴唇,手指在控制臺上有節(jié)奏地敲擊。
咚。
咚。
咚。
他停下手指,看著眾人,微笑說道:“看來我們只有一個選擇了。逃跑?不不不,那甚至算不上一個選擇。尤其在我們知道那幫帝國人可以忽視夜間的暴風(fēng)雪后?!?p> “進攻,才是最好的防守?!?p> “楚秋也給我們提供了至關(guān)重要的條件?!?p> 樸經(jīng)理提起楚秋帶來的背包,向下一倒。
嘩啦啦。
從背包里掉落少說十件完整的天穹二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