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三少爺不好了！”秋月的一聲叫喊直接將蘇婉驚醒，“遠弟怎么了？”她立刻感到床邊，只見蘇遠全身抽搐，口吐白沫，表情極為痛苦，一雙手緊緊摳著手心竟是完全摳破了，嘴里也流血不止，“太醫(yī)，快去找太醫(yī)?！?p> 蘇婉不知道該怎么做，只好將自己的手放進手放進蘇遠的口中，以防他咬傷了自己的舌頭。兩排牙齒立刻咬上她的手，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渾身戰(zhàn)栗，當即便是紅了眼眶，咬一下便這么痛，那遠弟此時究竟會有多痛啊。
“遠弟不怕，阿姐在呢?！碧K婉的聲音惹上了哭腔，身體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疼痛混雜在一起，蘇婉幾乎喘不過氣來，“怎么還不來，人呢，太醫(yī)人呢，春華快去找！”蘇婉不停地向門口張望，整個人都坐立不安其起來。
從前院趕過來需要時間，可此時的蘇婉卻是度秒如年，手背早已麻木了，可蘇遠仍然渾身抽搐著，甚至整張臉都開始發(fā)紫，眼睛也開始變白。蘇婉顧不上那么多只能一遍遍喊著蘇遠的名字，期望他能聽見。
她并不知道該如何救治，可是眼下她必須做些什么，不能讓他傷了自己，“秋月，你快過來幫忙舒展遠弟的身體。”
這是以前大哥告訴她的方法，說是在練武的時候經(jīng)常會有腿部抽搐的情況，聽爹娘講用手慢慢地按壓腿部，很快就會緩解了，蘇婉從來沒有試過，現(xiàn)在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門外數(shù)道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也顧不上什么禮儀，張懷春直接推門而入，一眼便看到蘇婉將自己的手放在蘇遠口中的場面，心中有些震撼，“大小姐，三少爺怎么了？”
張懷春從藥箱中掏出厚白布塞進蘇遠口中，替換了蘇婉的手，跪在床前一邊檢查著蘇遠的情況，一邊聽蘇婉說著。
“張?zhí)t(yī)，我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遠弟突然就抽搐了，臉色也是鐵青的?！碧K婉的左手同樣往外滲血，張懷春瞥了一眼吩咐身旁的一名太醫(yī)為蘇婉處理，“不必了張?zhí)t(yī)，眼下全力救治遠弟就好，這點小傷不算什么，拜托了?！?p> 蘇婉雙手相疊，舉于身前，沖著屋內(nèi)的太醫(yī)連鞠了三個躬，春華和秋月見狀也跟在后面行禮，“拜托了！”
張懷春看得清楚，明明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明明剛才眼眶都哭紅了，偏生在他們面前卻又這般堅強有禮，實在是難為她了。
屋內(nèi)的場面一度混亂，蘇遠整個人的身體因為痙攣都縮在一起，從臉頰到鉑晶上無數(shù)青筋暴起，劇烈的晃動讓胸上的傷口再次崩裂鮮紅的血液將紗布都盡數(shù)染紅了。
蘇婉退到房間的最角落，生怕耽誤了治療。一時之間整個南苑都吵鬧起來，蘇遠的房間外更是燈火通明，無數(shù)下人進進出出。由于蘇遠的身子不停抖動，太醫(yī)們也有幾分束手無策，他們鮮少遇到這樣的情況，按照當前蘇遠傷口的出血量，若是先控制他的抽搐情況，光是出血就會讓他血竭而亡，可是若是先止血，他的搖晃這般強烈怕是會適得其反。
眼見著幾名太醫(yī)遲遲沒有動手，甚至還在一旁商議，蘇婉有些急了，“張?zhí)t(yī)，你們快救人?。 彼曇艏贝?，眼神中更是驚慌，遠弟都已經(jīng)這樣了，他們還在討論個什么東西?。?p> “大小姐，現(xiàn)在三少爺情況危急，我也就據(jù)實相告了，止血和控制抽搐我們只能先進行一個，還請大小姐做出一個抉擇?！睆垜汛簩⑺麄儙兹说慕Y(jié)論據(jù)實相告，無論哪一種方法都有太醫(yī)支持或反對，眼下唯有將決定權(quán)交給蘇婉，她是蘇遠的親姐姐，只有她才能做出選擇。
聽見張懷春這樣說，蘇婉臉色瞬間變白，身形一晃，多虧了秋月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沒有在這么多人面前失了儀態(tài)。
看著床上的蘇遠，蘇婉頭腦一片空白，耳邊也是嗡鳴不斷，根本聽不清任何聲音了，只有汩汩的鮮血在她視線中炸裂，一定一定會有辦法的！
“大小姐，情況危急，您快做決定吧！”張懷春看著蘇婉有些發(fā)愣，心道這樣的生死抉擇交給她確實是很艱難了，可是他們也是沒有辦法。
“我不做什么抉擇，止血和控制抽搐必須同時進行！”蘇婉的聲音鏗鏘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態(tài)度，在外人面前她從來都是溫柔端莊的，以至于他們甚至都快忘了蘇婉身上乃是流著武將的血。
“可是...”“沒有可是，太醫(yī)們你們先止血，我知道一些緩解抽搐的辦法，多少能夠起些作用。”還沒等張懷春他們商量好，蘇婉已經(jīng)提著裙擺直接上床跨到蘇遠的里側(cè)，“春華秋月還有小荷，你也進來，按照以前大哥教的方法，我們分別按摩遠弟的四肢，稍微用力些。幾位太醫(yī)，你們快止血吧?！?p> 蘇婉有條不紊地安排著現(xiàn)場的事情，好像在此時此刻她才是這場救治的主導，就像蘇婉交代的那樣，四個人同時開始按摩，“小荷，你稍微用點力。”蘇婉縱觀所有，不僅僅是將注意力放在自己這里，還在觀察著其他人的情況。
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蘇婉所說了，看見蘇遠的抽搐平穩(wěn)不少，張懷春立刻解開紗布為蘇遠再次處理傷口，“止血丹，另三片參片，放在三少爺舌根下，吊住精神，快。”蘇婉的臨危不亂倒是讓房間里的其他人也受到感染，張懷春按部就班地處理著傷口。
這是蘇婉近距離地看到蘇遠身上的傷口，五道爪痕深可見骨，皮肉外翻，有幾處甚至已經(jīng)開始出膿了，這樣的場面讓她胃里有些不適，但是她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知曉現(xiàn)在才算進入正軌，不能出現(xiàn)任何差錯。
顯然張懷春也發(fā)現(xiàn)了出膿的現(xiàn)象，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按笮〗?，你們一定要摁住三少爺啊！”他從藥箱內(nèi)拿出一把銳小刀，放在燭火下烤了烤，顯然是要為蘇遠剜去腐肉，“大小姐，你準備好了嗎？”張懷春有些擔憂，這樣的場面不知道她一個千金小姐能夠承受得了啊。
“當然，張?zhí)t(yī)快動手吧。春華秋月小荷，你們?nèi)羰呛ε驴梢蚤]上眼睛，可是一定要摁住了遠弟?！毙『蛇€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見張懷春先是在蘇遠嘴里放了一塊粗布，隨后刀尖直接刺進蘇遠的皮肉之中。
血液混合著濃白的膿水流出，再加上剜肉的聲音和小廚房攪肉餡的聲音相似，小荷的手一抖，竟是讓蘇遠掙脫開，錐心的疼痛讓蘇遠大汗淋漓，再加上傷口化膿導致了高燒不退，神志已經(jīng)迷糊了，下手也沒有輕重，一腳便將小荷踢到在地。
張懷春也被他驟然地動彈驚到了，刀尖直接橫向滑動，在胸口處又添了一道傷口。鮮血驟然噴出，直接飛濺到蘇婉的臉上。
“小荷快回來?！鼻镌碌穆曇粢餐嘎吨怃J，由于小荷的失誤她們?nèi)齻€已經(jīng)控制不住蘇遠了，眼下連按摩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死死地攥緊他的胳膊，不讓他掙扎。
“別慌，沒關(guān)系的，小荷你快回來?！碧K婉此時也是急得滿頭大汗，可是她的聲音還是那般溫柔，在手腳冰涼的小荷心里如同一道溫暖的光照射進來，小荷立刻起身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張?zhí)t(yī)繼續(xù)吧?！倍家呀?jīng)這樣了，若是停下來，蘇遠豈不是白白挨了一刀？
張懷春點點頭，繼續(xù)自己的操作，蘇遠臉上的肌肉早已經(jīng)集聚到一起，生生剜肉的疼痛實在是非常人所能忍受，蘇婉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禱他能夠撐過去。
蘇遠早已經(jīng)承受不了疼痛暈了過去，張懷春將剜下來的腐肉包好，在傷口處重新上了金瘡藥又拿紗布重新包扎，熬了幾幅退燒的湯藥，如此一番折騰下來，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
看著蘇遠平穩(wěn)的呼吸，蘇婉終于放心了，在春華的攙扶下走下床，坐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
她身上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手上的傷口處血液已經(jīng)凝結(jié)，兩只胳膊又酸又痛，根本使不上任何力?？匆娨慌酝瑯幽樕珣K白的小荷，蘇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安慰似的笑容。“小荷，今天你做的很好，賞半個月的月例快回去休息吧?！?p> 又將視線落到張懷春幾人身上，她再次起身拜謝，“太醫(yī)們辛苦了，這么晚了還麻煩你們。如此大恩，蘇婉不知道該如何報答，唯有一拜?！?p> 她撲通一聲跪下，上半身尤為挺拔，“蘇婉在此感謝諸位對我遠弟的大恩大德?！甭曇舯?，眼角帶淚，任誰見到都不禁為她們之間的姐弟之情而感動。
“大小姐快快請起，這本是我們分內(nèi)之事，況且今日若不是您我們恐怕也不能進行地這么順利，您最應該感謝的就是您自己啊?！睆垜汛荷锨皩⑻K婉扶起。
蘇婉面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后退半步淡淡地搖了搖頭，“夜已經(jīng)深了，幾位先回去休息吧，我守在這里。”張懷春交代了幾句便也回去了。
一路上，幾位太醫(yī)都對今夜發(fā)生的事情心有余悸，卻也對蘇婉的果斷冷靜，進退有度大為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