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光如霜馬如飛,單騎沖開長坂圍。保定懷中一幼主,將軍今日顯神威……”
夕陽透過老槐樹的枝葉打在一小老頭皺皺巴巴的皮膚上,手中的蒲扇趕不走炎夏的燥熱,卻留著拉長的影子一晃一晃。
泛黃的馬扎旁同樣破舊的收音機里傳出混著電流聲的京劇,樹上的蟬鳴雖嘹亮但并未掩蓋住演員們有力的腔調(diào)。
枯槁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些佝僂,不知戲曲進沒進到老頭兒的耳朵里面,只見他一直盯著院門口,似乎在等待著什么的出現(xiàn)。
吱嘎~
已經(jīng)有些生銹的樓門被推開,帶著補丁的布鞋上一塵未染,邁著硬朗的步伐走出門的白發(fā)老頭兒倔強地挺直了后背。
“咳!”
有意無意的一聲咳嗽從他喉嚨里發(fā)出,余光一瞟,那馬扎上的白背心小老頭竟紋絲未動。
灰短袖補丁鞋的老頭兒皺起了眉頭,又清了清嗓子。
許久,除了收音機里的京劇和老槐樹上的蟬鳴能證明時間還在流逝外,就只有馬扎老頭手里的蒲扇還有些動靜。
“老牛鼻子!你是耳朵聾了還是腦子不好使了?沒聽到你爹我來了!”
終于有了動靜,隨著手里扇子扇動頻率的加快,老頭兒轉(zhuǎn)過了身,佝僂的身體上竟然長著一雙犀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門口叫喊的那老頭兒。
“狗蛋你小子也是活一天掙一天的人了,咋一點道理不懂,誰教你的這么跟老班長說話!”
干脆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用手指著對面老頭兒,做出一副氣極的模樣。
補丁鞋老頭兒依舊是拉著個臉,儼然是并未將對方話聽進去。
“行了行了,王衛(wèi)國,這點事兒你都說了多少年了,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
補丁鞋老頭兒走向王衛(wèi)國旁的石凳,一手按著石頭象棋桌一手扶著腰緩緩坐下,嘴里卻并未閑著,繼續(xù)嘟囔著。
“哼!你硬要怎么說,老子當年在朝鮮戰(zhàn)場還替你挨過槍子兒呢,你又怎么跟你恩人我說話呢!”
看到對方絲毫不服軟,馬扎老頭干脆將蒲扇插到后褲腰帶里,竟然掰起了手指頭。
“哎呦,你個劉國棟!還跟我在這擺譜,我好好跟你說道說道!首先,你替我挨那一槍雖然不假,但只是打到了你的腚,還就是擦傷!然后,先不論打鬼子和老蔣的時候我救過你幾次,光是抗美援朝的時候我就把你從死人堆里扒出來過兩次……”
看著王衛(wèi)國一個個手指頭掰過去,劉國棟頓感大事不妙,這樣下去不知道對方又得說到猴年馬月,然后教訓(xùn)自己。
于是趕緊打斷,拉住了對方還想繼續(xù)掰扯的手。
“好好好,我錯了,老王,老班長,我該給您老燒香!”
看著一臉賠笑的劉國棟,王衛(wèi)國這才收回了手,重新掏出后腰的蒲扇。
滋啦滋啦~
收音機沒了戲曲聲響,只留下密密麻麻的電流聲。
“這破家伙又出毛病了,也該讓它退休了,總得有新的接它的班?!?p> 聽著王衛(wèi)國的抱怨,劉國棟拿起收音機拍了拍,湊到耳邊聽,又響起了原先的京劇腔調(diào),只是伴隨著更大的噪音。
“你看,它還是挺倔強的,還知道它該干嘛。就是有點跟不上時代了,現(xiàn)在都流行什么智能手機了,播的都是些什么新興的玩意兒,咱也不懂?!?p> 王國棟將收音機聲音調(diào)小,放在了石桌上,把臉朝向西邊,任由夕陽打在臉上,苦澀地笑了笑。
王衛(wèi)國也看向了夕陽,確實沒有中午的陽光刺眼。
“國家發(fā)展了好啊,說明我們打了這么多年仗沒白打,大家都過上了好日子不是嗎?比我們年輕時幸福多了,他們幸福了,就夠了。”
劉國棟點點頭,臉上也冒出了滿足的神情。
轉(zhuǎn)過頭來看看被夕陽照在臉上的的王衛(wèi)國,又看了看那個老舊的收音機。
“突然想起來了,你能聽懂京?。俊?p> “啥?這不是豫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