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上旬天氣不錯,中旬顯著升溫,日間氣溫可破30。艷陽高照,走在無遮無擋的遠橋上,人會變得話很少。最近幾天室友們都沒精打采,張遠覺得天氣不是唯一的禍端,大家似乎都有心事。
張遠自己當然是因為明芷。她沒有因為張遠的唐突生氣,雖然兇巴巴地罵了張遠幾句,但立刻接受了道歉,還請張遠進屋坐了一會,分享帶回來的鴨爪。但她沒能藏住那種受了委屈的感覺,這令張遠感到難受。她是在跟張遠講道理,認為他沒錯所以就不怪他。可她一貫臉皮極薄,上次被看到?jīng)]拾掇的樣子,一躲就是大半個月。他想要哄她開心,卻沒有什么好辦法。有時候真的寧愿她蠻不講理,任性地打自己一頓來宣泄。
金哲永天一熱就食欲不佳,算是可以解釋得通。傅望辰可能是受母親節(jié)影響,他本來也是佛系中帶點憂郁,想來問題不大。問題比較大的是另外幾個人。李游自從五一聚會后就郁郁寡歡,已持續(xù)了半個月。烏博凱這兩天沒和女朋友一起走,橙子看來被他惹得生了氣,連上課時都擺著一副“哼”字臉。吳瀚則屬于急轉(zhuǎn)直下的癥狀,周日一早出門時還活力四射,周一早晨回來時竟完全蔫了。方志杰似乎也不在狀態(tài),天氣預報環(huán)節(jié)竟然罕見失手,重畫了好幾遍。
沒什么事情是一頓火鍋解決不了的!張遠的提議沒得到第一時間的積極響應,但最終還是獲得除謝舒樺以外的全票支持——他說有校外的演出沖突,會消失幾天,也不知是否借口。夜幕初降,七人來到趙二哥店里,挑了正對吊扇的桌子坐下。
“明早第二大節(jié)的課,適當喝點?”
“喲呵,年級長在非節(jié)假日帶頭喝酒?!眳清退隳枰惨{(diào)侃張遠的。
“我確實想來點?!睘醪﹦P坦白。
“我也是?!狈街窘苤鲃右坪日媸穷^一遭。
“那就喝點吧,小金還是雪碧?”望辰問。
“不,我也跟你們喝一樣的?!?p> 一件十二支啤酒,連著塑料筐留下了。鴛鴦鍋被否了,這幫人今天是想來點刺激的。掃清了第一輪肉菜,幾杯酒落肚,就可以開始聊正題了。
“說說吧,都是怎么了?”張遠挑起話頭。
“自己先說吧,前天開始眉頭就沒平過,我好幾次都想給你熨一熨。”李游把問題敲了回來。
“害,我能有啥,惹女孩子不高興了,想著怎么彌補呢。”
“你是怎么惹人不高興了?”烏博凱反應挺快。
“不太好解釋,反正就是太冒失了?!?p> “起碼你知道是咋回事……”大個子鎖著眉頭、一臉認真。
“所以,你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惹橙子生氣了?”
“嗯,是真沒明白。只知道大概是說錯了話?!?p> “講講你都說了些啥?我們給你分析分析?!?p> 望辰和李游一起往烏博凱這邊發(fā)展話題。近兩米的大漢弓著背使勁回憶,把前幾天跟橙子講過的話掏出來一籮筐,大部分都是普通的小情侶對話,似乎沒有什么疑點。
“你們在一起話可真不少……”吳瀚說。
“還有么?這些感覺都沒啥問題啊。”李游皺著眉頭,覺得案情撲朔迷離。
“有,但是有的話不能跟你們講?!?p> “你再想想?還有什么是我們能聽的?”
“還有就是,前天上午出圖書館的時候,她說六一節(jié)要一起出去玩?!?p> “嗯啊,沒毛病啊,難道你沒答應?”
“嗯?”烏博凱的表情僵住了,“這、應該答應嗎?”
“我*,不然呢?那你怎么說的?”吳瀚都急了。
“我說,‘都不是小孩子了,過什么兒童節(jié)’。本來嘛,都談戀愛了呀?!?p> “我的天,破案了……”李游扶額,表情就像驚天大案審出來發(fā)現(xiàn)是個烏龍。
“這誰能想到,你竟然說得出這話來?!边B方志杰都甘拜下風。
六人七嘴八舌地跟半醉的烏博凱一通解釋,終于讓他明白了女朋友是一種要過六一節(jié)的生物,尤其對于橙子這種可愛型的小姑娘,六一節(jié)屬于最重要的節(jié)日之一。
“你說她不能過六一,就是說她不可愛,說她老,明白了嗎?”吳瀚總結(jié)道。
“嗯!懂了,多謝各位老師指點,明兒我就負荊請罪去。”
“得,這個算解決了,下一個?!睆堖h繼續(xù)主持會議。
幾人目光在桌上轉(zhuǎn)了半天,在吳瀚和李游的默契引導下,統(tǒng)一到了金哲永身上。
“我沒什么問題,真的。”
“那你這兩天是咋了?”
“一定要說么……”小金表情有點害羞。
“跟我們有啥不能說的,說吧?!?p> “我體重有點反彈……然后,喝減肥茶了?!?p> “哈?什么概念?減肥茶的副作用是心情不好么?”
“不是不是,是會腹瀉……所以有點難受。”
眾人一陣沉默,都沒想到金哲永的“煩惱”竟然這么特別。
“好吧,下一個,吳瀚!”張遠最看不懂的是吳瀚,他又在使勁躲,干脆直接點了他。
“行吧,看來都逃不過去?!?p> “知道就好,坦白從寬。”
“其實也沒啥特別的,我表白被拒了,還被大罵一頓?!?p> “哈?是劉飛?你跟她表白了?”
“嗯,她特別激動,狠狠地罵了我一頓,都給我罵懵了?!?p> 吳瀚咕嚕嚕灌了一大口酒,看除了張遠之外,其他人都沒多少頭緒,干脆從頭說起,把他單戀劉飛的故事講了個大概。張遠也是第一次聽到這事情的開頭。
原來,吳瀚是預科生,等于比室友們早入學一年,這也解釋了為什么他對學校的了解一開始就比大家多。他為人風趣爽朗、好交朋友,也是個體育健將,打籃球跟劉飛的哥哥劉放打到一塊去了。劉家兩兄妹只差了一歲半,妹妹從小被哥哥當成寶貝萬般呵護,也成了哥哥的跟屁蟲。當時她還在念高三,偶爾會來看哥哥打球,在場邊蹦蹦跳跳地加油。見過幾次后,吳瀚發(fā)覺自己喜歡上了她。
他還沒來得及想太多,時間臨近高考后,劉飛就再也沒出現(xiàn)。高中生嘛,高考之后海闊天空,不知飛向哪兒去??僧斔X得就要放下時,她又出現(xiàn)了。她是帶著明遠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來的,在場邊大喊:“哥,我也要來明遠了!”那天,吳瀚比劉放笑得還開心,狀態(tài)神勇,“簡直喬丹附體”。
再后來就成了同年級的同學,但打籃球的團隊散了,他失去了與她唯一的交點。他一直找機會與她認識,而機會終于在女生節(jié)舞會上降臨——“還多虧我遠哥,真的,大恩不言謝”。可認識以后,一直也沒有多少進展。吳瀚的自來熟屬性,在她這里完全不起效果。到舞蹈大賽時,吳瀚感到她的魅力比自己眼里的還要強大得多,怕追她的人太多自己不趕緊的話會后悔,決定無論如何要表白。
然后,失敗了。
“其實我想得通,一次失敗而已。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她答應為止。她沒那么容易追是好事,別人也不見得就能追到。而且,至少她現(xiàn)在明白我的心意了。”
“得,要勸你的詞兒你自己說完了?!崩钣胃隽艘幌卤?,說。
“既然你想得通,怎么還這么頹?”望辰問。
“想得通歸想得通……她罵得太狠了,又是‘自作多情’又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我一時半會真緩不過來。被我吳瀚喜歡就這么難過么,她罵著罵著都罵哭了。我不怪她罵我,可是我受不得她難過的樣子?!眳清f著眼眶泛紅,烏博凱趕緊又灌了他一杯。
“別想太多了,先緩緩,也給她一點時間?!?p> 張遠對吳瀚的心情有共鳴,扶著他的肩膀跟他碰杯。是啊,關鍵是受不了她不開心,特別是因為自己而不開心。而且還想不到辦法,太難了!
“明白了,有啥需要就跟哥幾個說。”烏博凱示意大家一起舉杯。
“對,有啥就說,人多有時候還是好辦事。”方志杰撈起袖子,好像馬上就要開工。
“行,先謝謝了。”吳瀚舉杯就喝,完了兩手抹一把臉,眼眶雖紅,但已換上一副笑臉,“傅老二反正是不會講故事的,那就該大哥講講了?!?p> “對,我其實早想問了,你到底是咋了?”望辰看著李游。
“其實也不復雜,都是類似的事?!?p> “嗯?”張遠其實一直沒敢真往那個方向想,可李游這基本相當于承認了。
“我喜歡上了一位學姐,雖然不算表白,可能也不算被拒絕,但一時不知如何繼續(xù)了。愛情這事真的沒公式可套,我想來想去,竟然覺得無解了!所以很郁悶?!?p> “你說的學姐是……L開頭的么?!”張遠仍不敢確信,忍不住追問。
“嗯,就是她。你們可能不覺得,但在我看來她是最好的?!崩钣?p> “好消息是,除了小金,都有心上人了。”
“嗯?傅二哥也有么?”金哲永有點不相信。
“有,我保證他有,但你們懂他,等他想講時再說吧?!?p> “來,一起喝一個!”烏博凱勸酒第一名。
最后就剩下方志杰了,他解釋說是前段忙學生會的活動太累。大家都覺得對于學霸來說這是個令人滿意的理由,但張遠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他很確定方志杰喜歡寧音音,但兩個班一起上課時他們之間基本不說話。他們的互動主要都在學生會的活動里,尤其紫陽音樂美食節(jié)時交流機會特別多?,F(xiàn)在活動結(jié)束了,他找不到和她的交集,這恐怕才是魂不守舍的原因。
但他不愿公開,張遠也就不去說破。七人再次一起舉杯,又在吳瀚熟練的分酒、勸酒功夫下,把余酒掃盡。酒足飯飽,憋的話也大概都說了,勾肩搭背地回了宿舍。一身火鍋味加酒氣,看得樓長姐姐只搖頭,看看時間尚且允許,休息一會兒,又趕了趟浴室末班車。洗完澡互相都覺得心情好了許多,直夸火鍋加酒,快樂長留。
經(jīng)過超市的路口,張遠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喊“傅望辰”。印象中就沒聽過這個聲音直呼他的名字,把張遠剩下的兩分酒意霎時驚沒。是青璇,冰山美人當街攔截出浴美男,這是什么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