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霹靂手段,菩薩心腸
博士宮眾人茅塞頓開,豁然開朗。
“由儒家出面清理門戶,把他們打成儒家的反面教材?”
博士淳于越激動的胡子都在顫抖,“這群儒生確如磐龍君所說,學(xué)問不成,科舉無望,便妖言惑眾,最好由此取消科舉,繼續(xù)渾水摸魚。
好在朝廷把這群混在儒家的敗類垃圾都挖了出來……
依我看,就交給儒家,正本清源?!?p> “讀書人,明事理,斷是非,誰說儒家便沒有獠牙?儒家血性狂生多的是!”
孔鮒頓時殺氣騰騰,“由博士宮扒去他們虛偽的外皮,給這群害群之馬炮制十大罪狀,民間廣為宣傳,然后由我儒家清理門戶!
讓他們即便是死,也將臭不可聞!”
誰最懂文人?
文人相輕啊!
讓文人整文人,那手段,簡直處處打七寸。
你不是沽名釣譽,舍生取義嗎?
我就把你虛偽的外衣扒的干干凈凈,把你最齷齪、最骯臟的想法暴曬于大庭廣眾之下,這不得羞憤而死?。?p> ……
嬴鈺輕飄飄道:“不,殺了他們,太便宜他們了?!?p> 眾人有驚呆了,疑惑的看向起身踱步間,神采飛揚,“當(dāng)生不如死的時候,死,才是最奢望最幸福之事?!?p> “(⊙o⊙)?”
本該早就離開的尉貍兒,癡癡的看向嬴鈺,水波瀲滟的雙眸,再次燃燒著野性的光澤。
“難道,要對他們酷刑加身?”孔鮒臉色有些難看。
“那倒不用。
這段時間我苦讀秦法,發(fā)現(xiàn)秦法的恥辱刑,相當(dāng)?shù)木??!?p> 恥辱刑中,有耐、完、髡(kun)、鉗·、誶(sui)五刑。
耐刑,刮掉胡子。
完刑,刮掉鬢角。
髡刑,此時腦袋連眉毛都沒有,整個一大光瓢。只要出門,便遭所有人指指點點,非羞憤而死不可。
鉗刑,在髡刑的基礎(chǔ)上,脖子上戴個鐵項圈。
誶刑,把罪狀寫在竹簡,流連于街頭,接受鄉(xiāng)里鄉(xiāng)親指手畫腳的審判。
這可是孔曰成仁、孟曰取義的熱血時代,動輒不是拼命,便是自殺,名望氣節(jié)看的比命都重要。
哪怕是髡刑,躲個幾年,頭發(fā)長出來有可以重新做人。
鉗刑就比較麻煩,鐵項圈幾乎取不下來,而誶刑,卻是將一個人徹底名譽掃地,甚至臭不可聞。
……
“這是多么難得的教育機會啊!正本清源、以正視聽的機會?。 ?p> 嬴鈺雙眼微瞇間越想越興奮,“那就頂格執(zhí)行誶刑。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先把他們的胡子、鬢角、頭發(fā)全部剃光,然后脖子上帶著鐵圈,這便到了鉗刑。
隨之,讓這群四體不勤、五谷不分酸儒,白日里休馳道,修靈渠。
吃,食用黔首吃的粗餅,吃多少與勞作結(jié)果掛鉤,餓不死就行。
睡,每晚和粗鄙的囚犯關(guān)在一起。
他們不是有傲骨嗎?
鉗刑之身,恐怕連粗鄙的囚犯都看不起,囚室之中必將受到極大的身心屈辱。
不出三日,便會徹底擊垮他們的身體和靈魂,讓他們從靈魂上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
三日不行,便十日,十日不行便百日。
認(rèn)識到錯誤之后呢?
讓他們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寫檢討,寫在竹簡上,然后將竹簡做成外衣。
只有寫的深刻之人,才能不參加勞作。
由博士宮安排博士輪值,獄卒配合,押到街上示眾,這便是最為恥辱的誶刑。由他們現(xiàn)身說法,向街民承認(rèn)自己的錯誤,抨擊六國余孽復(fù)辟暗潮的毒害。
檢討不深刻,怎么辦?
再次回爐修渠,吃粗餅,與粗鄙囚犯同睡。
放心,一旦脊梁打斷,此類儒生沒有自殺的勇氣。
讓他們績效排名,認(rèn)識錯誤最深的儒生,可以吃細(xì)糧,甚至給他們改過自新的機會,依然可以參加科舉,畢竟,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
大殿內(nèi),靜幽如空谷。
“嘶……
這才符合小比崽子邪性和歹毒??!
這是人能想出來嗎?
這是人干的事嗎?
游街而且要自我檢討剖析,達標(biāo)就可免除勞作,免除與粗鄙囚犯同室,甚至可以吃細(xì)糧。
盡管丟人,但,的確舒適了太多,甚至又重新有了科考的希望!
付出的代價,或是檢討靈魂,或是出賣靈魂。
這是從精神到rou體的全方位折磨,立體打擊??!
長此以往,莫說儒生,連莽夫大漢也要徹底崩潰?!?p> 尉貍兒聽此,興奮的狐貍臉嫣紅,直冒小星星的狐貍眼彎成了月牙,暗呼道:“過癮!”
博士宮的幾人暗忖間,渾身一緊,寒毛直豎。
換位思考,若說殺了他們,他們怕不怕?
肯定怕??!
如果必須死,他們將大義凜然,梗著脖子,揚起高貴的頭顱,滿腔悲壯,舍生取義爾!
但,如果按嬴鈺的方式,從精神到rou體的折辱,真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讓他們選擇,寧愿去死。
“這廝,到底是圣,還是魔?
有時像悲天憫人、大濟蒼生的圣人,
有時像殺氣騰騰、殘忍狠毒的惡魔。
如此矛盾沖突,怎體現(xiàn)在一人身上?”
……
“如此說來,嬴鈺的意思是不殺?”李斯問道。
“殺,僅僅是泄憤,死了,一了百了多簡單?。?p> 這群儒生的壞,不同于窮兇極惡的罪人,是思想長毒瘤,大腦長膿瘡。”
嬴鈺說話間手指向李斯的腦袋。
“咳咳……你說話就說話,指我作甚?!”李斯一臉不忿。
“咳咳……”
思想長毒瘤,大腦長膿瘡。
博士忍不住咳了起來。
“腦子有病,得治!
根治他們,便是受盡精神的屈辱。
這幾百個人,多么好的反面典型和教材啊!
‘這一群垃圾是我儒生的害群之馬,千萬莫學(xué)他!’
‘不學(xué)無術(shù),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dāng)。撐爆了撐的,整日無事生非。’
‘科舉不成,便妖言惑眾,這是拉我們走正道的下水?!?p> 如果達到此等效果,變廢為寶,此消彼長,何樂而不為呢?”
……
“咳咳,諸位以為如何?”嬴政淡淡問道。
“嬴鈺之手段,的確會讓這些學(xué)渣騙子生不如死?”李斯對孔鮒再次確認(rèn)道。
“的確,生不如死。換做是我,寧愿選擇赴死!”
“的確有教化作用?”李斯再問。
“不僅對這批儒生,甚至對天下讀書人都有教化作用!”孔鮒道。
“的確可起到懲戒震懾的作用?”李斯再次問道。
“強過殺掉千百倍!”孔鮒肯定道。
“如此,臣,附議!”李斯道。
“臣,附議!”
“臣,附議!”
……
“就依嬴鈺提議,交由博士宮按誶刑加勞作處置。一日不改過,便十日、百日,乃至終老致死!”
嬴政一錘定音。
“圣上英明!”
群臣齊誦。
……
“扶蘇,你可知嬴鈺所提,與你的提議有何區(qū)別?”嬴政幽幽問道。
扶蘇極為復(fù)雜的看了嬴鈺一眼,上前拱手道:
“兒臣已然明白,雖然不愿承認(rèn),但不得不說,兒臣手段不及九弟狠辣,也不及九弟高明。
從結(jié)果上,似乎一樣,都不主張坑儒。
從過程上,大相徑庭,實乃天壤之別。
兒臣之提議,乃仁義出發(fā)點,是變相之妥協(xié),是無奈退讓。
而九弟提議,卻是懲戒,是教化,是普法,更是震懾!”
“扶蘇能悟到此奧妙,不錯!”高臺上的嬴政,微微頷首。
這讓扶蘇感覺,酸的冒泡。
這可是嬴政少有的肯定,而這肯定卻有種深深的恥辱感。
坑殺儒生暫告段落。
對于處理趙高余孽以及儒生方士之手段,嬴政顯然滿意至極,怒火消失了大半,越看嬴鈺越順眼。
嬴鈺歹毒的手段,再次顛覆了重臣的認(rèn)知。
此子時而悲天憫人的圣人心腸,時而又透著邪性的霹靂手段,狠辣無比。
“霹靂手段,菩薩心腸,如此矛盾卻集中在一人身上……”
左相李斯喃喃自語,“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他?!果真,冰炭可以同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