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一覺，王文凱不知道王飛是幾點回來又幾點走了的，桌上又給他準備的早餐，那身惹人討厭的紅色衣服已經不見了，裝錢的信封還擺在桌子上。
王文凱懶懶散散的往學校走，沿途有一搭無一搭的和人打著招呼，快到學校門口時就看到小勇帶著昨天他們換下的校服等在門口。
兩個人抽著煙，看著陸陸續(xù)續(xù)到校的學生們。
王文凱問：“強哥那邊沒事吧？”
小勇?lián)u了搖頭：“別提了，把大超罵了個狗血噴頭?！?p> “真的呀？沒動手吧？”
“沒有，這個你放心，強哥對兄弟都不錯的，這不還特意交代我把衣服給你們帶來?！?p> “得，我過兩天去看看強哥?！?p> “凱呀，最近神神秘秘的干嘛呢？一放學就回家，是不是找地方約會去了？”
“沒有，最近就是身體不好，覺得累，回家睡覺了?！?p> “行，不愿意說我也不問了，你把衣服收了吧，昨晚上在網吧玩了一宿，缺覺，我回家補覺去了。”
小勇見套不出王文凱的話，打著哈欠騎著摩托車走了。
昨天一起去醫(yī)院的孩子們也都到了學校，因為事沒辦成又吃了王文凱一頓飯，大家誰也沒好意思再提報酬的事，有說有笑的討論著昨天的驚險時刻，其中免不了大吹特吹一番。
課間操，王文凱、石浩然幾個人在廁所里抽完煙，看到樓道里大家都趴在窗臺上往外看。
“看什么呢？讓開點！”石浩然扒拉開人群擠了進去。
有人想罵人一看是這幾個人都閉上了嘴，一個學生還討好的對王文凱說：“凱哥，來這邊看看是出什么事了！”
王文凱來到窗前，看到操場邊停著兩輛警車，幾個警察正跟著校長和教導主任走向辦公樓。
石浩然把王文凱拉到一邊：“哥，是不是昨天的事炸了？”
“別胡說，昨天怎么了？不就是陪我去醫(yī)院看病時湊了個熱鬧嘛！和咱們有什么關系？”
石浩然一拍腦門豎起大拇指：“高，實在是高。”
王文凱一使眼色：“去和他們都這么說，記著都別亂說話?！?p> 吃過中午飯也不見任何動靜，王文凱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也許和自己沒關系，人家根本就不是來找他們的，回想自己近日的所作所為，也的確沒什么能勞動警察叔叔的事情。
抽時間幾個人有鉆進了廁所，剛點著煙，廁所門就被撞開，嚇得他們慌慌張張的把煙扔進了馬桶，等看清來人，王文凱那叫一個氣，原來是他們一起的一個同學。
“靠，嚇死老子了！你動靜不會小點，哥兒幾個扁他！”
說著一伙人一擁而上就要開鬧。
來人急忙叫喊著：“別鬧，別鬧，我是來報信的，凱哥，這幫警察就是沖著咱們來的！”
王文凱連忙叫停了大家：“怎么回事快說！”
“凱哥，二輝子好奇偷偷跑過去看，從上午到現在警察都在實驗樓那邊找昨天去醫(yī)院的哥兒們談話，談完話就關在會議室里不讓出來，凱哥，警察是不是來抓人的？這個怎么辦呀！我要是被抓了，我爸非得打死我不可！”
聽他一說，在場的全都變了臉，眼看著有人就要掉下眼淚了。
王文凱吼道：“慌什么慌，不是說了嘛，昨天都是陪我去看病，碰巧看熱鬧懂不懂，你們在那連話都沒說怕什么怕！不過要是有人真的敢胡說八道，這回沒準就真抓到局子里去了！”
大家一陣沉默都低著頭抽煙不說話，現在也只有按王文凱的說法看看能不能混過去了。
別看王文凱表面淡定，心里頭可是七上八下的，自打看到警車的那一瞬間，他甚至都想到過逃跑，但是他不能讓自己的兄弟們獨自面對警察的審問，畢竟事情是因他而起，幾經掙扎他才打消了逃跑的年頭。
坐在教室里的王文凱心急如焚，他算是體驗到等待鍘刀砍下的痛苦了，看著外面的烈日，他不停的吞著口水。
最后一節(jié)自習課他正趴在桌子上假睡，有人敲響了他的桌子。
王文凱睜眼看清來人，馬上起立站好。
“葉老師！”
班主任葉曦瑤三十出頭，師范大學畢業(yè)的研究生，年輕漂亮親和力高，是全校人氣最高的老師，只有在她面前桀驁不馴的小霸王才會變成乖乖虎，也只有她不會對王文凱冷言冷語，她的暖心關懷正是王文凱討厭上學卻依然每天按時到校的唯一原因。
葉曦瑤一點頭：“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事?！?p> 提前收到了消息的王文凱知道該來的總會來，跟在老師身后默默地走向實驗樓，到了一間教室門前，葉曦瑤停下腳步。
“進去吧，好好配合，問什么就說什么，不許搗亂。”
王文凱強裝鎮(zhèn)定的甩了甩頭，滿臉無所謂的表情。
“知道，您放心吧！”
葉曦瑤推了推王文凱的后背，王文凱感到一個溫暖的力量注入了身體，他推門走進教室。
教室里有一個年輕的警察和一個灰白頭發(fā)的老警察早就等在了那里，年輕警察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示意王文凱坐下。
坐在椅子里面對警服王文凱感覺到了壓力，畢竟他是個才十五歲的少年，心理素質再好也難免會打鼓。
年輕警察打開錄像設備，拿起本子和筆，問道：“姓名。”
王文凱的倔強讓他坐著最后的掙扎，他要表現出他的無畏和強勢。
“我是不是有權保持沉默？”
年輕警察的目光盯在他的臉上。
“香港片看多了吧？你是不是還想請律師告我？小毛孩子，挺狂呀，告訴你這是在中國，每個公民都有義務配合公安機關的依法調查，拒不配合的公安機關有權行使執(zhí)法權?！?p> 王文凱哼了一聲，心里的氣勢已經被壓到，心里一個勁的嘀咕，這警察怎么不按劇本里寫的來，電影里不是這么演的呀！
“姓名！”年輕的警察提高了音量。
王文凱不情不愿的答道：“王文凱?！?p> “年齡。”
“十五?！?p> “家庭住址?！?p> “和平街十五號?！?p> “知道我們?yōu)槭裁凑夷銌?？?p> “不知道，誰知道你們想干什么！”
“那你就好好想想自己都干了什么，撿能說的說，撿好聽的說，我倒要看看你能說點什么，你干了什么我們都知道，就看看你愿不愿意好好聊天！”
“我怎么不好好聊天了？你問什么我說什么，你還要我怎么樣？”
王文凱像一頭被激怒的小狼，炸起毛嚷嚷著。
“啪”年輕的警察用力的拍了下桌子，“叫什么叫！狂什么狂！一小混混牛什么牛！要不是你有個學生身份，我早就不在這和你說話了！再囂張咱們就換個地方，我看你還能不能狂！”
兩個人互不相讓的對視著，唯一不同的是王文凱在心理上已經輸了一步，他只是表面強撐，早就慌了神。
老警察拍了拍年輕警察的肩膀，年輕警察收回了目光，王文凱的壓力驟降，冷汗把衣服都濕透了，緊繃著的肌肉都在顫抖。
“小高，我和他聊聊?！?p> 老警察柔聲道，他的聲音低沉渾厚，像是隨身帶著低音炮，說完話，他拿出一支煙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問王文凱：“小子沒在這里偷偷抽根煙會被發(fā)現嗎？”
王文凱滿臉疑惑的看著他。
老警察很享受煙草帶來的味道，他微微閉著眼，王文凱被他的樣子吸引，正琢磨著老頭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時，兩道探照燈一樣的目光射來，直刺入他的心底，自己所有的心事仿佛都被看穿，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戰(zhàn)，僅僅一眼，老警察就收回了犀利的目光。
“來，陪我抽支煙?！?p> 一支煙扔到王文凱面前，老警察點燃了自己的煙，把打火機也扔了過來，王文凱抖著手點著了煙，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要靠尼古丁的麻醉來緩解自己的心理壓力。
老警察突然開口：“要是讓你幾年不抽煙，你受得了嗎？”
王文凱知道老警察一定比年輕那個更不好對付，所以選擇了以沉默來應對，一聲不吭的就顧著抽煙。
“呵呵，還是個小倔頭，和你爸一樣?！崩暇煨α?。
王文凱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皮看過去。
“你爸是王飛，算算日子該到家了吧？你見過他了嗎？是不是天天在外面刷夜還沒見著他？”
“您認識我爸？”
“你應該換個說法，誰不認識你爸！”
一句話勾起了王文凱的無限遐想。
“好吧，就沖你爸，我和你多說一句，有些事和你沒關系，但是事情后面隱藏的遠比你想象的要可怕，你一定要想好?！?p> 王文凱覺得他比年輕的警察親切多了，就隨口問道：“我真不知道你們想讓我告訴你們什么！”
老警察點點頭，年輕的警察從檔案袋里掏出一摞打印紙，放在王文凱面前。
“看看吧，然后再想想要和我說什么?！?p> 紙上全是他們昨天的照片，從醫(yī)院外換衣服到醫(yī)院大廳，全程都是監(jiān)控的畫面，每個人的臉都清晰地展現在王文凱面前，他只草草翻了幾頁就再也看不下去了。
老警察說：“別拿那些編好的去醫(yī)院看病的話糊弄我，我也不信，你的同學，不，是你的兄弟已經和我說的很清楚了，現在就看你自己的了?！?p> 王文凱的手一疼，香煙已經燒完燙在手指上，他連忙甩甩手把煙頭扔了。
“你們什么都知道還問我干嘛？”
老警察不緊不慢的說：“我要的是你的態(tài)度?！?p> 無奈之下，王文凱把自己知道的情況竹筒倒豆子一樣的說出來，高警官在本子上記錄著他說的話，半個小時后，王文凱說完了自己想說的最后一句話。
高警官抬頭問道：“錢呢？”
王文凱不抬頭：“花了。”
“真花了？”
“真花了！”
“全花了？”
“全花了?！?p> 高警官整理著談話記錄，老警察遞過一支煙和王文凱一起吞云吐霧，他輕描淡寫的指著商務艙上下來的三個人問：“這三個人叫什么？”
“不知道，就知道一個叫小黑?！?p> “以前見過嗎？”
“沒見過?！?p> “知道大超的老大是誰嗎？”
王文凱故意隱瞞了張志強的名字，這是他的一點私心，也是出于對自己的保護意識，他覺得張志強不好惹，千萬不能引火上身，所有問題都到大超身上就止住了。
“不知道。”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p> “哦，那就沒事了，對了，你平時去網吧玩嗎？”
王文凱猶豫了一下：“不常去。”
老警察笑了笑坐了回去。
王文凱抽完一支煙，抬起頭，看看警察還想干什么。
見他抬頭，老警察對他笑了笑：“好了，沒事了，你可以走了。”
“哦！”
王文凱巴不得馬上就離開這里，可是沒想到這么輕松就結束了，就在他走到門口時候，老警察叫住了他。
“小子?！?p> “還干嘛？”
“給你爸帶句話，有事到分局找我，我叫羅明，你一說他就知道了?！?p> “哦，羅明是吧，我知道了。”
“小子，我勸你一句，你和你爸他們那波人比起來差遠了，你呀，還是算了吧?！?p> 王文凱哼了一聲出門，他不明白羅明說的他比王飛差在哪？那句算了吧又是什么意思。好在都結束了，自己可以回家了，正想著，他看見葉曦瑤正在教室門口等著他。
“葉老師?！?p> “王文凱，聽說你爸回來了？”
“嗯?！?p> “我能不能見見他？”
“就是請家長唄？”
“算是吧，我想和你父親聊聊?！?p> 王文凱心中暗嘆，天下的老師都一樣，有事沒事就找家長打小報告，虧我還覺得你不錯，一聽我爸回來也搞這一套，不過你可能不知道我爸和別人可不一樣。
“行，我回去跟我爸說，沒事了吧？沒事我就回家了。”
王文凱哼著小調走了。
這邊羅明和高琛把一天的談話記錄收拾利索，羅明拿起礦泉水瓶就是一頓猛灌，高琛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
“羅頭，您覺得最后這個小霸王怎么樣？”
“小毛孩子一個，沒經過事，真要摔一跤就老實了，不過，他爸回來了也許他就用不著摔跤了?！?p> “您說那個王飛？他行嗎？能教人學好嗎？”
“也許吧，誰知道十年了他變成什么樣子了，這爺兒倆還真像，熱心腸、仗義、護短，骨子里都不算壞人，就看以后的路怎么走了，有時間我還真想去見見王飛?！?p> “嗬！看您說的，跟大俠似的，真要那樣還要咱們警察干什么！我看是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都不是什么好東西?！?p> 羅明笑了笑不再說話。
高琛話鋒一轉，問道：“羅頭，這案子后面怎么辦？”
羅明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先放放沉淀一下，水太混了也不好，王飛既然選擇了報警就是怕孩子受傷害，以他的性子他也不會閑著，他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咱們可是為了更多人的孩子，別急，沉住氣?！?p> 高琛點了點頭：“好，那我叫小王他們回去后先把資料整理好。”
“嗯，別忘了，商務艙上的那三個人，都要查清楚，時間不早了，大家都忙了一天了，收工下班，告訴大家都早點休息吧?！?p> 就在羅明和高琛交流案情的時候，早晨網吧迎來一位新客人。
王飛站在門口往里面掃視著尋找什么人，一個服務員看他的樣子就迎出來。
“先生，開機嗎？玩幾個小時？”
王飛隨口應道：“我不玩，我找人。”
“找人？找人上派出所呀，這是網吧，大家玩游戲的地方?！?p> 服務員以為王飛是找孩子的家長，這不是妨礙他們做生意嘛！這樣的人可是見多了，先把家長哄走，讓孩子們能踏踏實實玩游戲，自己就能踏踏實實掙錢。
王飛打量著眼前的年輕人，二十出頭的小伙子染著黃頭發(fā)，戴著耳環(huán)，緩聲道：“我找張志強?！?p> “找強哥？你誰呀你！強哥沒空?！?p> 王飛的眼神如電一般射在小黃毛的臉上：“告訴他，我在門口等他，我叫王飛?！?p> 小黃毛還想耍橫，瞥見了王飛袖口領口漏出的紋身，再看王飛的狠勁愣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你叫什么？我打電話告訴強哥。”
王飛恢復了平淡的表情：“我叫王飛?！?p> 正巧大超和小勇從門口走進來，聽見了這句話。
大超暗道，原來這就是王飛，就長這個樣子，和王文凱還真有點像。
倆人不動聲色和王飛擦肩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