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美的宮殿里寂靜無聲,澤沛倚靠在宮殿的王座上,她低頭思慮著,拿著權(quán)杖的手,不覺地握緊了些。
“九色鹿找到了嗎?”
她的聲音回蕩在的高大空曠的殿堂之中,清冷,同時又令人畏懼。
她的眼睛似乎微微向王座下俯瞰而去,一個身穿藍紫色衣裙的女子站立在殿堂下低著頭。
殿堂下的女子名叫風蕁,是女皇身邊信任的女將之一。
風蕁的聲音猶如冰晶一般讓人冷瑟瑟的。
“金漠的城樓被毀……所以的生靈皆被殺害,九色鹿祂,恐怕沒辦法再死而復生?!?p> 澤沛惋惜道:“這也許這是祂的命吧,若沒人信奉,祂就真死了……你將金漠的百姓都好好安葬吧?!?p> 風蕁聽聞,神情似乎變得有些慌張,她口中頓了頓說道:“金漠……沒有看到任何尸首?!?p> 她抬眼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女皇,生怕女皇將她怪罪下來,她繼續(xù)說道:“全部都消失了,如同灰飛煙滅,連靈魂都找不到。”
澤沛收起權(quán)杖,閉上眼睛,氣息瞬間變得凌厲起來,那憤怒的情緒,就像一把銳利的刀,無聲地劃過殿堂上的空氣。
“蕁兒,這件事是你玩忽職守,她那時還不過區(qū)區(qū)一個凡人,你竟也能讓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滅國?”
風蕁慌忙跪下,頭磕在猶如明鏡一般的地面上,同時望著自己惶恐的朦榮面容。
她語氣微微顫抖,趕緊認錯道:“女皇饒命,海底舊神見過她,我才放任沒敢管,我以為……是陛下您下的命令?!?p> 這個說辭明顯令澤沛感到不悅,她對著風蕁冷冽道:“滿口胡言!輪回神先去過金漠屠城,后去北海,你不是個蠢人,怎么也說這種蠢話?莫不是……把我當做蠢人?隨便一個理由就能將我敷衍?”
風蕁被戳穿了謊言,也不再過多解釋,低頭妥協(xié)道:“是臣玩忽職守……我甘愿受罰,還請女皇能夠看在我往日的效勞,能給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到時,我一定尋到她將她的頭顱獻給陛下!”
澤沛回頭冷哼一聲,輕蔑道:“你連守城都做不到,我還能夠指望你把她的命收下給我嗎?”
“陛下,您相信我,若我不能,我便隨金漠的生靈陪葬。”
“陪葬?蕁兒,你是我手底下最信任的人,我還能不給你這個機會嗎?”澤沛近風蕁的身邊,勾起她白皙臉龐,輕輕撫摸起來,她語氣漸漸柔和了許多:“知錯就改是好孩子,這件事就交給你辦,別再讓我失望了?!?p> 看女皇消了些氣,風蕁在心中才松了一口氣,她緩緩起身,臉上露出溫和的微笑。
“謝陛下寬恕?!?p> 澤沛走向王座緩緩端坐在上,她語氣傲慢道:“說說吧,舊神那邊是怎么回事?”
“舊神立場不堅定,雖與我們?yōu)橥逖},可看祂對待虛無和輪回的情形,心中看來是偏向天神族的。”
“我們在北海為他建棲身之地,已是給足了情面,可祂又原本生長在神界,會偏向天神族也無可厚非?!?p> “那依陛下的意思?”
女皇的神情似乎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祂若是有什么大動作,以后便不再顧慮祂了,現(xiàn)在最要緊的,得把那兩個叛徒給解決,如今,他們已挖穿琉璃山成功出逃,天樞城外不會限制你的力量,你盡管提頭來見我罷?!?p> 風蕁聽到此話倒顯得有些詫異:“琉璃堅固無比,為何會被挖穿?”
“是獬豸?!?p> 想起女皇曾對待獬豸的漠視,這讓她更加感到不解:“我有一問,陛下之前放任獬豸在天樞不管,實在是……不明白您的用意?!?p> “只是不想打草驚蛇,獬豸的心是跟著玄墨的,若征服玄墨,獬豸自然也就不必費心了?!?p> “可如今他們出逃,看來陛下也不必再給機會了?!?p> “他們,去了曜靈,你便去此地追尋他們的蹤跡。”
“曜靈乃是長玄序靈獸棲息之地,他們?nèi)ツ抢镫y道是要……?”
澤沛的聲音嚴厲了起來:
“風蕁,你此去曜靈,絕不能讓他們活著回來?!?p> 曜靈,是一片巨大古老的森林,那里供養(yǎng)著長玄序最古老的靈獸血脈。
傳說,那里是最接近太陽的地方,所以才能如此生機盎然。
樹很深。古樹巍然挺立,沿著緩坡緩緩升起。在禾蕖視線所及之處,她看見長長的山巒間有一片碧綠的湖水。
螢火在周圍飛舞著,點綴著這幽深的水。
若是把扶光樹的種子種在此處,它一定會茁壯成長吧?
禾蕖想著,但不知獬豸與玄墨的想法是是與她一致。
但暗暗觀察他們的態(tài)度,她的心中,又開始嘲諷自己的想法過于天真。
背叛傷害過自己的人,又怎能對他們再次抱有期待呢?
禾蕖該警惕,此刻他們來到曜靈的目的是什么。
怕是帶著她來,又恐要利用牽連到自己。
三人沉默著,不等他們之間有人開口,此時一陣刺骨的冷風拂過時,這不禁讓玄墨與獬豸二人頭腦瞬間警覺起來。
這風,來的不尋常。
玄墨緊蹙雙眉,眼中淡淡墨綠色的光芒望向那湖畔對岸幽暗的密林。
玄墨小聲朝著身后的禾蕖與獬豸提醒道:“這里大多是猛獸出沒,不知道出來的是兇是靈……你們兩個小心點?!?p> 禾蕖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明亮的雙眸只是緊緊盯著前方窸窸萃萃的叢林。
很快,禾蕖的神情眉目驀然舒展開來,便見她立即起身向那方向躍去。
禾蕖的舉動令玄墨感到有些始料不及,但,也只是在岸邊一臉茫然地觀察著她的去向。
禾蕖在湖心停留,腳尖輕輕落在湖面上泛起輕柔的漣漪。
她向密林望去,只見那叢中出現(xiàn)一熟悉的身影,他身穿藍白色的錦袍,身后背了兩把長劍,他動了動棕色明亮的眼眸,緩緩朝禾蕖靠近。
“你怎么找到我們的?”
身后傳來玄墨在湖畔的質(zhì)問,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陰沉,眼神中似乎對珞玦帶著深深的反感和不悅。
他的嘴角微微下垂,嗤之以鼻道:“陰魂不散的家伙。”
珞玦神色自若,說道:“我可不是來纏著你的,可別自作多情。”
珞玦每次面對玄墨對自己的挑釁之時,似乎都沒有放在心上,在與人交流時,他總是一副視若等閑,從容不迫的模樣。
轉(zhuǎn)眼間,玄墨的目光不禁落在禾蕖的身上。
“她也不行!”
珞玦抿笑著,說道:“好巧不巧,我正是來找她的,她得跟我走?!?p> 話音落下,珞玦便迅速上前拉住禾蕖的手臂將她護在身后。
禾蕖的心中不由地暗暗生出一絲心安。但她反應過來時,還是下意識甩開了珞玦的手,問道:“誰說我要跟你走?”
珞玦微微側(cè)過頭,疑惑道:“不跟我走……莫非你恢復神力了?”
珞玦見她沉默著,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緊接著又調(diào)侃起來:“我的忙你還沒幫呢,利用完就要走?你這也太沒義氣了……”
不等珞玦說完,一旁快眼紅的玄墨拿著手中的長槍毫不猶豫地向他刺去,禾蕖迅速退到岸邊,看著二人準備打斗起來。
珞玦抽出長劍,抵住玄墨的長槍說道:“火氣不小嘛,這么長時間沒見,你離開女皇,似乎更加浮躁了呢!”
“打贏我,隨你如何去!”
玄墨手中發(fā)力了些,珞玦能明顯感覺到長槍刺向他的重量。
“你不是我的對手,況且……我不想殺生?!?p> “此前我是有所顧慮,才會一直逃走輸給你,不殺生?你裝什么圣人???”
“別這么多說辭,既然你好不容易逃出天樞翻身,該想想你的正事,就別在我身上浪費你的命了。”
玄墨聽到此話卻是一臉愕然。
“你!?”
珞玦推開玄墨,二人一同站在岸邊,他收起長劍,語氣抱怨道:“抱歉,你有這精力,我可沒這心情?!?p> 玄墨切齒著,奈何還是沉聲說道:“你們走吧。”
話音剛落,卻忽然聽得一旁的湖水汩汩而動,一瞬間,風起云涌,四人抬頭望去,見那從云中出現(xiàn)一女子的身影。
颶風卷起周圍的樹葉飛舞向他們四人。
風蕁厲聲開口道:“今天,誰都別想走!”
她的余音回蕩在林中,猶如一記重錘敲打在他們的心中。
風蕁身穿藍紫色的云紋錦衣,背上裝置了一對羽翼狀的機關(guān)翅膀,在空中緩慢扇動著,并發(fā)出輕微的機械聲。
“怎是你一人前來?”獬豸在一旁問道。
“只身前來,又怎么夠你們對付呢?”
她輕輕抬起右手,揮揮手指,隱藏的敵人破林而出,那是一群猶如虎狀的猛獸。
它們露出鋒利的牙齒,嘎吱嘎吱喘息著,眼中發(fā)出青藍色的光芒,磨了磨爪子,不等他們反應,便齊刷刷就向他們四人沖去。
其他仨人拿出武器開始與之對戰(zhàn),禾蕖也不例外,手腕上的輪回鐲,從手中出來變幻成一把玄金色劍柄的利劍。
珞玦見此情景倒讓他吃驚不少,說道:“沒想到你入境之后竟變得完全不一樣了,輪回能幻化成利器了?!?p> “輪回千變幻化,原本就可以,你今日只是見過它其中一面。”
禾蕖上前揮舞手中的利劍,將眼前撲過來的機械獸一劍便一分為二,她身穿一身玄金色的錦衣便服,動作十分敏捷,像一團帶著金色拖尾的殘影一般穿梭在其中。
珞玦感嘆道:“比我的劍厲害,削鐵如泥?!?p> 禾蕖看著與他們糾纏的機械猛獸,說:“它們,可不是鐵器……是被改造過的靈獸。”
“不會是在曜靈抓過去的吧?”
“看它們的樣子,如此熟悉這里的地形,八九不離十了?!?p> 正談話間,一只機械猛獸向珞玦撲面而來將他撲倒在地,同時,兩只爪子深深地嵌進他的手臂,頃刻間流出醒目的鮮血。
但他似乎并沒有在意這襲來的疼痛,只是呆呆地愣在那兒,他的眼睛目視著猛獸,不知在想些什么。
禾蕖見狀,手中的利劍嘶吼的機械猛獸刺去,猛獸瞬間倒地,只留下珞玦身上那兩行爪印。
禾蕖感到詫異,問道:“你怎么了?莫非是下不去手?”
珞玦起身,捂住一旁的手臂,說:“我剛剛失了神?!?p> 禾蕖看著珞玦手臂上緩緩流動的血液,擔憂道:“你的傷要緊嗎?”
“不要緊,一點小傷而已,無妨?!?p> 禾蕖點點頭,隨后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問道:“這附近有沒有傳送陣?”
“要是有的話,我早就帶你跑了?!?p> “傳送陣是你造的吧?你再弄出來一個不就行了?”
珞玦嘆息道:“哪有那容易,很耗費精力的,況且我現(xiàn)在還受傷了。”
“你剛剛不是說不要緊的嗎?”
禾蕖上前拉起珞玦的手,向自己的肩膀搭起來,一手挽住他的腰身。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珞玦反而有些不自在,畢竟,還沒有人對他這樣接觸過。
“禾蕖姑娘……你這樣不太好吧?”
禾蕖聽到這話有些不知所以,問道:“你在說什么呢?你中毒了,兇獸的爪子有毒,要不是你曾幫過我,我才不會扛著你?!?p> 這么一說,珞玦的頭確實感到有些暈眩,眼前的事物也漸漸模糊起來,話語有些筋疲力盡道:“這毒也太猛了……”
所幸還沒有完全暈過去,他將剩余的力氣用來把雙劍放入身后的劍鞘中,身體靠著禾蕖,用力撐著一絲意識。
“解決完這一波趕緊趁機撤退吧……那個帶著機械翅膀的人可不好對付?!辩螳i在一旁虛弱地叮嚀道。
“她不是沖我們來的,但可能……也不會想放過我們?!?p> 珞玦瞄了她一眼,頓了頓,問道:“你……不救救他們?”
禾蕖冷冽道:“我為何要救他們?”
“你會看在以前的情分上嗎?”
禾蕖說道:“對于一個欺騙過我的人,不管出于何原因,再次付出情感都是愚蠢至極的行為,我難保相同的事情不會再次發(fā)生,你能懂嗎?”
“看來是我多慮了,我先前還擔心你會感情用事?!?p> 禾蕖盯著天上飛來飛去與玄墨廝殺的人,轉(zhuǎn)移了話題,問道:“那個女人是什么來頭?”
“看這裝扮,不用想都知道是女皇手底的女將?!?p> 禾蕖發(fā)現(xiàn)周圍的兇獸漸漸向玄墨他們奔去,于是,她抓緊珞玦便跳上一旁大樹的枝干上停駐。
禾蕖繼續(xù)緊盯著那女子,神情疑惑道:“她是個凡人,但為何她能如此操控神力?將神力作為能源注入機關(guān)內(nèi),居然……能發(fā)揮如此恐怖的力量?!?p> 珞玦感嘆道:“這便是臨川女皇在面對天神族的真正實力,能讓自己帶領(lǐng)的凡人與神對抗,其力量也是不容小覷的?!?p> “看來神族要在長玄序擁有立足之地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整個長玄序,只有臨川國有人類棲息。臨川之所以叫臨川,那是因為除了這片土地,其他地方都是大海。”
“原來如此……那,女皇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先前在輪回之境窺探了她幾分蜃龍的模樣,聽你這樣說,我倒有幾分懷疑?!?p> “你懷疑的不錯,蜃龍來自海洋,也許……她是凡人與蜃龍的孩子?!?p> 禾蕖撇下頭看著珞玦,顯的有些驚訝:“也許……?就連你也不清楚?”
“我,算是見過她,也從未見過她,”
“此話從何說起?”
珞玦微微晃了晃腦袋,緊閉雙目,斷斷續(xù)續(xù)道:“我……記不清什么時間了,只記得那日我從虛無之地蘇醒,她的身影游走在邊界,恍恍惚惚……似乎是特地來找我的,她把我愈珠搶走,我便隨她追隨到此地?!?p> “愈珠?”
禾蕖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東西。
“那是我身體里的東西,如果不是她拿走,我現(xiàn)在根本不會受傷?!?p> “從虛無之地蘇醒……難道你來到長玄序之前的事,你只記得這些?你就只為了追回愈珠?”
“沒有愈珠我無法在虛無之地活下來,而且……”
他的聲音停頓在此刻,似乎再也沒有其他力氣來支撐下去,禾蕖晃了晃他的身子,焦急道:“珞玦,你怎么了?”
禾蕖用手托起他的臉,望著他緊閉的雙眼,才明白他已中毒昏厥過去了。
此刻,禾蕖百思莫解,為何與自己勢均力敵的他,會僅僅因為一頭兇獸,而中毒昏厥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