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油漆未干
兩人的對話聽上去有點無厘頭，實則話中的交鋒讓人大為震撼。
于是，薇薇安有點心動了。
讀報男一刀砍死混亂邪惡陣營的天啟騎士，逼退了很可能是邪惡陣營的白衣男，又逼退了號稱絕對中立的輪回神教徒，反而接受了守序中立陣營的風(fēng)暴巨漢，這代表了許多東西……
最起碼讀報男并不抗拒守序陣營的強者。
原本她身為守序善良陣營的黑夜信徒，很可能成為眾矢之的被所有邪教強者圍攻?，F(xiàn)在有橫空出世的讀報男扛在前面，她反而比較安全了。
有趣的是，這一次的血月洗禮，邪教徒居然人數(shù)上不占優(yōu)？
薇薇安不由回想起納達(dá)爾家族的叮囑：
首先是保護(hù)自己，她的安全是最優(yōu)先的。
其次是看看能否碰到德斯天尼家的那個紈绔子弟，【廢柴】馬克，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不妨拉他一把。
最后就是老納達(dá)爾的話：
“薇薇安，你的天賦在同輩人之中很出色。但放到以百年為長度單位的歷史長河里，你的天賦也就是中等偏上。不過，天賦不夠，運氣來湊。假如真有機會，你可以嘗試一下坐到‘那張椅子’上，只要進(jìn)去了，還能活著回來。你未來至少會成為一個大區(qū)的審判官?！?p> 如今情勢比較有利，薇薇安決定放手一搏。
英姿颯爽的身影站到了馬克面前，赤紅色月亮照耀下的流風(fēng)泛著紅光，流淌在她的黑袍皺褶上。
她兜帽和口罩間露出來的眼眸亮得驚人。
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亮出了黑袍下的破魔銀弩。
馬克注意到，現(xiàn)場的氣氛有了微妙的波動，他裝作毫不在意：“哦？”
“我不知道你是誰，來自何方，屬于什么陣營，不過我欣賞你干掉邪教徒的手法。我以黑夜女士的名義發(fā)誓，只要你不暗算我，我會成為你在這場血月儀式里的眼睛。”
薇薇安鏗鏘有力的話語仿佛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讓周圍眾人之間掀起一股無聲的騷動。他們不斷對視彼此的眼睛，試圖尋找組建新聯(lián)盟的可能。
很遺憾，他們失敗了。
馬克的戰(zhàn)績決定了他對態(tài)勢的把控。在他露出真正讓人信服的虛弱表現(xiàn)之前，他有著此地最高的話語權(quán)。
“哦？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說出‘讓黑夜女士見鬼去’的話呢？”
馬克這話放到外界，完全可以被當(dāng)成一次針對光明與黑夜教會的褻瀆。
充滿玩味的話語，拉滿了試探。
薇薇安的眼睛驟然睜到最大，忽然心中有股惡氣，驅(qū)使著她做出一個下一秒連她自己都后悔的舉動。
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她一屁股坐在馬克左邊的空位置，全身肌肉像個壓下去的彈簧、繃到極致，隨時準(zhǔn)備爆發(fā)，手上的銀弩幾乎零距離抵在馬克左肩上方，瞄準(zhǔn)了他的脖子，口罩下的紅唇說出了最犀利的話語：
“如果你真的膽敢這樣做，我哪怕拼著在這里靈魂湮滅，也要將你從這張該死的椅子上拖出來。”
有膽魄！辛辣！硬氣！
面對讀報男這樣的強者，多的是人不愿意遵守他強勢定下的規(guī)矩，可誰敢第一個開團對付最強者，誰多半會第一個死。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沒誰愿意做。
當(dāng)然，她若是敢這么做，就有人敢跟團，比如看似打算退走的白衣男。
可以說，薇薇安的精彩表現(xiàn)，讓所有人為之側(cè)目。
氣氛驟然緊張到極致。
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即便強如讀報男，強行去折服這朵帶刺的玫瑰也不見得能討好。
位子總該有人去坐，讀報男再施以威壓，就算收拾了黑夜的懲罰者，不見得下一個上來的人會真心合作。
正當(dāng)所有人以為馬克會用更剛硬的話語去壓服這個倔強的黑夜教會懲罰者時，從馬克那張足以判人生死的嘴巴里說出的四個字赫然是……
“油！漆！未！干！”
這一刻，薇薇安把她的明眸瞪大到極致，滿腦子都是空白的。
一眾吃瓜強者腦門上，盡是一片問號。
你怎可以這樣玩？
不！你怎敢這樣玩！？
有那么一下，薇薇安以為馬克在說謊，旋即她聞到了淡淡的油漆味。
準(zhǔn)確地說，那是以特殊的靈質(zhì)做成的類似油漆的玩意。
黑夜的懲罰者對這種東西并不陌生，每次讓光明牧師來凈化被邪魔污染的地方，事后都是這個味。
只是這些以惡魔將軍為材料做成的稀釋靈質(zhì)，有著馬克的精神力印記。
薇薇安觸電似的跳起來，閃身后退的同時，忍不住扭動身軀看向自己后面。
見鬼！
表面上看沒什么，可在靈魂視界中，她兩邊屁股上各有五條橫印，看上去就像，就像是……
一對大手印！
薇薇安的血壓一下子上來了，差那么一點點，就要扣動弩箭的扳機。
可惜，面對讀報男戲謔的眼神，她忽地冷靜下來。
被對方玩弄于股掌之中，說到底還是她太沖動了。
這完全不像她。
一個真正的懲罰者，不光要對邪魔予以無情的制裁，同樣面對詭異狀況時，應(yīng)該有足夠的冷靜和判斷力，躲過邪魔的陷阱。
這些所謂的油漆，明顯不是在他們眼皮底下涂上去的。
從一開始就涂在那里，只不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詭異而強勢的讀報男本尊給吸引住了，一刻不曾分神。
他不光戲耍了薇薇安，同樣戲弄了所有人。
即便有種一口老血涌上喉頭的恍惚感，薇薇安最終還是忍住了。
馬克發(fā)話了：“從看到這張椅子開始，我就沒打算一個人全霸了。我在想，右邊至少要留給一個順眼的新朋友，而左邊……可以是一個不怎么順眼，但派的上用場的家伙?！?p> 涂有特殊靈質(zhì)的‘油漆’，就是他給‘那家伙’預(yù)留的標(biāo)記。
當(dāng)然，如果那人不給面子地抹掉油漆，他同樣可以做掉對方，又或者逼對方自己涂上去。
說到這里，他才正眼望向薇薇安：“懲罰者小姐！你硬要坐下來，我同意了。否則剛才坐在上面的就是一具尸體。但你要坐，就必須一路坐到底。中途是否要走，就由不得你了！”
“你……”讀報男的霸道，幾乎把薇薇安震出了內(nèi)傷，很想反駁，話到嘴邊卻不知說什么。
“至于他們……”馬克雙手十指交叉，放到小腹上，靠在椅背上擺出一個非常愜意的姿勢：“對我的決定，誰贊成？誰反對！？”
冰冷而凌厲的目光橫掃全場，落在每一張英氣勃發(fā)的臉上。
馬克的眼神是如此肆無忌憚，不逼得對方躲開目光，他絕不把視線投到下一個人身上。
赤紅色的風(fēng)，吹拂過平臺。
瘟疫騎士連人帶馬的悲慘尸骸就是讀報男最好的實力明證。
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跟馬克對視超過三秒。
大多數(shù)人視線一對碰，立馬就躲閃開，或是低頭，或是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訕笑。
大局已定！
最后的選擇權(quán)再度落到薇薇安身上。
她可以顧全自己的面子，選擇離去，或者在其他人被徹底震懾住的情況下，繼續(xù)向讀報男發(fā)難。可這一次會有多少人跟團，就是個未知數(shù)了。
只能確定，愿意下場的人絕對會比剛才更少。
薇薇安咬著唇，選擇了第三項。
她再次坐上去了。
有趣的是，她非常精準(zhǔn)地坐在剛才的位置，屁股上的油漆區(qū)，沒有擴大哪怕1毫米。
這是她最后的倔強。
馬克和康拉德不厚道地笑了。
不管哪個世界，地位差距就是如此明顯。
總有些人能夠堂皇地坐著。
失敗者只能眼巴巴地站在旁邊，以羨慕妒忌恨的目光注視著勝利者，就像是最卑微的仆人。
當(dāng)三人正式坐到了長椅上的那一瞬間，這片天地驀然有了動靜。
平臺廣場各處的陰影中延伸出一條條明亮的紅線，它們迅速相互交織，形成一個半球形的光幕，將椅子上坐著的三人跟敗犬組的五人分隔開。
下一秒，這個懸浮廢墟的最遠(yuǎn)端似乎閃過一絲明亮的火線，眾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這條火線猶如火藥的引線，剎那間從最遠(yuǎn)來到了最近。
整個廢墟平臺驀然崩碎了！
長椅之外的五人發(fā)出了大大小小的驚叫聲。他們各顯神通，或是以矯健的身法，或是以奇妙的秘術(shù)，在這崩塌中保存自己的性命。
可無一例外地，他們隨著崩塌的平臺，一起掉到了下方的黑暗深淵里。慘叫聲混雜在轟隆的崩塌聲中竟是如此刺耳，刺激著椅子三人的心神。
偏偏在三人面前，那條將平臺徹底轟碎、仿佛會無限延伸的神秘火線生生在椅子前方的光罩前停止了。
然后，在他們仨面前紛然破碎的歌劇院平臺，竟在他們的視界中飛速地重歸于原貌。
不是變成剛剛他們爭奪椅子的那個廢墟，而是變回到當(dāng)初新建狀態(tài)、總體形狀是扇形的歌劇院。
一張又一張裹著紅色絨布的觀眾椅子出現(xiàn)在臺下，最遠(yuǎn)方赫然看到了二樓的扇形觀眾席，以及歌劇院的入場大門口。視界左右兩邊是斜斜擴散開去的三層貴賓包間，而他們的身后，各種機關(guān)聲咔嚓作響，顯然連后面的舞臺區(qū)、演員休息區(qū)和舞臺機關(guān)也正在恢復(fù)。
這一刻，連馬克也差點發(fā)出了驚呼聲。他是真的沒想過，搶到和搶不到椅子的待遇差別會如此巨大。
不等他們仨從震驚中恢復(fù)過來，一個明顯是幻影的男子緩緩走上燈火輝煌的舞臺邊上。
他穿著非常古樸樣式的袍子，但最顯眼的他身后那對血紅色的羽翼。
他對三人露出了詭異的微笑，一口古萊特語以一種絕對不會被誤解的心靈交流方式闖入他們的精神海。
他聲音高亢而激昂，帶著淡淡的煽動性：
“勇敢的年輕人??！你們以實力和魄力讓自己成為命運的主角。那么請在這個終末的幻影舞臺上，盡情地展露自己吧——至于等待你們的將是絕望的深黯，亦或是希望的救贖……【命運女神】對此表示十分期待?！?p> 沒有給他們?nèi)巳魏螁栐挼臋C會，這個客串了司儀的幻影驀然消失在他們面前。
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