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根骨
巒頭高聳接云煙，地脈遙長通海岳。
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作煙蘿。
但陳留根本無心欣賞這仙家勝景，他一路緊趕快跑，才跟上陳琳的腳步，進入一處大殿。
這座大殿空曠非常，正中一座高臺，臺上有三座高大石碑一字排開，碑上空蕩蕩沒有一個文字。
陳留來之前已得到陳琳介紹，知道這便是所謂三清神晷了。
檢測根骨時，童子面向神晷而坐，三魂與三晷共鳴，而后神晷之上便顯現(xiàn)根骨的屬性、強弱。
高臺之前，一名老道正坐在蒲團之上打盹，被陳琳上前狠狠揪了根胡須，才驚醒過來。
他睜眼見是陳琳，臉上怒色頓時消失無蹤，笑罵道：“你這渾丫頭，老夫的胡須可沒剩幾根了！”
“太師叔，我這回從酒師兄那邊順了三壇陳釀，今早已經(jīng)送到您府上啦！”
太師叔頓時眉開眼笑：“好好好，還是琳丫頭孝順！這位俊俏小哥便是令弟？”
陳琳躬身行禮道：“正是舍弟陳留，麻煩太師叔了！”
陳留連忙上前行禮。
太師叔將他扶起，笑道：“無妨，老夫這活計每兩年才開張一次，這一次便算為你特意加個班！
陳家小子，你且于我身前跪坐?！?p> 陳留依言而行，跪坐在他身前。
只聽老道士說道：“琳丫頭與我說過她已引你入道，老夫便不再多問。
因你情況特殊，老夫特意為你加了些指引。
可能默誦《尊貴》一篇？”
陳留連忙點頭。
老道士道：“平心靜氣，心神收入識海，于其中默誦吧！”
陳留依言將心神沉入識海。
識海之中，風(fēng)平浪靜。
圓環(huán)高懸空中，依舊隨著他的呼吸而放出金光。
瑤光仙劍依舊懸浮在圓環(huán)之下，毫無動靜。
他盡力拋去一切雜念，于自己的識海之中誦讀：
“道生之，而德畜之，物形之，而器成之。
是以萬物尊道而貴德。
道之尊，德之貴也，夫莫之爵而恆自祭也。
道生之、畜之，長之、遂之，亭之、毒之，養(yǎng)之、覆之。
生而弗有也，爲(wèi)而弗寺也，長而弗宰也。此之謂玄德?！?p> 如是兩遍，他陷入空靈之中，只覺得識海之中別無他物，唯有“道”、“德”二字而已。
而此時，那神秘圓環(huán)內(nèi)部隱約浮現(xiàn)出兩尾陰陽魚，首尾相接緩緩旋轉(zhuǎn)。
但陳留心神陷于空靈，并未察覺。
忽然他聽到老道一聲輕喝：“癡兒！還不抬頭仔細看！”
他茫然抬頭，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那三面石碑，只見那方才明明空蕩蕩的碑面之上，此時正浮現(xiàn)出三列龍章鳳篆：
正中那面，從上到下浮現(xiàn)的是“玉清高妙太上虛皇大道君元始天尊”！
右邊那面便是“上清高圣太上玉宸大道君靈寶天尊”！
而左邊那面，卻是“太清高玄太上混元大道君道德天尊”！
他心神莫名巨震，此刻似有某一種玄妙之物從他腦海中破殼生出，卻又難以捉摸。
而不過呼吸之間，那三面石碑上的文字散去不見，化為三幅極簡又極深奧的圖：
中間的玉清碑上，只畫著一個圓圈；
右邊的上清碑上，卻是在圓圈正中點了一點；
左邊的太清碑，分明只畫著一對彼此頭尾相接的陰陽魚！
而他眼中的景象映入識海，化為三座石碑虛影，通天徹地，碑座立于海面，碑尖直達圓環(huán)周圍，呈品字形緩緩旋轉(zhuǎn)。
此時此刻，在這個宇宙之外，無盡宇宙之上，無窮高邈處，有一座大山。
山頂有一座小小道觀。
道觀之中，一位老道似乎飲多了酒，正抱著酒葫蘆打盹。
突然，老道士輕咦一聲，睜眼低頭望去，目光穿透了無窮宇宙，落在陳留身上。
“這琢子原來落在此處？”
他伸手一彈，一道靈光瞬間穿越無窮宇宙，落入陳留識海之中，又一分為三，分別落到三座石碑上。
識海上空的圓環(huán)忽然大放光明，金光照徹之下，三座石碑逐漸改變模樣，化為三座六面體沉入識海，只露出塔尖，呈品字形排布在識海正中，仿佛三座小島。
但在外界的太師叔和陳琳兩人看來，陳留抬頭那一瞬間便傻楞在那兒。
而高臺上的三清神晷只在一開始時放出一陣毫光，但隨后便歸于沉寂。
兩者對視了一眼，陳琳澀聲道：“太師叔，能否再等會兒？”
太師叔點頭道：“丫頭，恐怕結(jié)果不大如意?！?p> 又過了片刻，陳留依然楞在那兒，三清神晷依然毫無反應(yīng)。
太師叔嘆了口氣，道：“令弟確實沒有任何根骨?！?p> 陳琳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雙手握緊又放開，睜開雙眼對上了老道士那惋惜的目光，道：“太師叔，可否幫我保密？”
老道士搖頭道：“丫頭，神晷會自動將檢測結(jié)果發(fā)送給各位殿主和執(zhí)事，且會實時上報給昆侖主晷，老夫恐怕無能為力?！?p> “自然不敢請?zhí)珟熓迮撟骷?，只要先瞞著我弟就行，我來想想辦法?！?p> 老道士搖頭道：“難！根骨三級以下不得收入教門，何況這小子毫無根骨？”
“有沒有可能是神晷出了差錯？”
“老夫執(zhí)掌滄州神晷已近五甲子，從未出錯?！?p> 陳琳沉默了會兒，露出一個笑容，上前拍了拍陳留的肩膀，輕聲道：“阿弟，且醒來！”
陳留的意識逐漸蘇醒。
他發(fā)現(xiàn)了識海中的變化，但來不及細看，便聽到陳琳的呼喚聲。
他睜開雙眼，便看到陳琳滿臉帶笑地看著他。
“阿姐，結(jié)果出來了嗎？”
陳琳含笑點頭道：“出來了，不過還需要經(jīng)過校對核驗才能拿到最終報告，你且先隨我去拜見我?guī)熥?。?p> 說著便牽住陳留的手，騰空而起，穿出殿門。
陳留只覺得一層氣機包裹著自己的身體，被陳琳牽著在空中飛行，飛越一棟棟亭臺樓閣，一座座高峰低巒。
經(jīng)過一些廣場、樓臺時更有不少男女道童發(fā)現(xiàn)他們，抬頭指指點點。
這會不會太招搖了？陳留心想。
但是這御風(fēng)飛行的感覺，真是太奇妙了。
最后，他們穿越了一片茫茫云海，落在一座高聳入云、險峻非常的高峰之巔。
這茫茫云海似乎更像是這座山峰的裙裝，云海中時隱時現(xiàn)的雷霆不過是裙裝上的裝飾。
峰頂正中有一座廣場，北面是一座大殿，凡俗言語根本不足以描述其宏偉壯麗。
廣場左右兩側(cè)并排坐落著十二座無比龐大的府邸。
陳琳牽著陳留徑直步入左側(cè)第一座仙府，穿過一座座樓閣庭院。
路上遇到不少男女道童紛紛向她施禮，口稱小姐或小師叔，然后驚異地看著她牽著陳留匆匆趕路。
但她一路沉默不語，陳留逐漸似乎預(yù)感到什么，低頭隨著她趕路，不再東張西望。
直到走到一個湖泊前，陳琳才停下腳步，松開他的手。
陳留抬眼望去，湖中荷花和睡蓮正開的鮮艷。
正中矗立著一座八角亭，亭上輕紗飄揚間隱約可見有一女子正斜倚闌干。
“阿弟，你在這兒好生等著?！?p> 陳琳叮囑了一句，便凌空步入八角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