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青衫的那個就叫“郁青”,中間那個叫“宴如”,旁邊的就叫“林溪”?!?p> 看到寶鵑時,眼眸不禁暗了暗,不過也是一瞬的事兒,隨即面如常色“寶鵑名字很好,但是既然都把鳥去了,那就把鵑字改成娟秀的娟吧。”
她們看我興致高,便討笑“小主兒起的名字可是有什么寓意嗎?可別隨便撿了字,來賜給我們,好歹也說出來讓奴婢們長長見識?!?p> “范公有言“岸芷汀蘭,郁郁青青?!笨茨阆睬嗌擞志?,卻是再恰當(dāng)不過了?!?p> 郁青只行禮謝了賜名。
我笑笑讓她起來,又說道:《云棲冼心亭》中有一句“今夜棲蘭若,我心方宴如。”我最為喜歡,看你性情也善喜靜,便也合了這意。”
“奴婢小主兒賜名?!?p> “那奴婢的林溪呢,可是有什么巧宗?!?p> 我笑“《六祖壇經(jīng)》中有“世界虛空,能舍萬物色象,日月星宿,山河大地,泉源溪澗,草木叢林?!蹦阕匀ノ颍裁磿r候悟了,你也成了。至于“娟”這個字,確是再好不過的,多指姿態(tài)柔美,少陵野老自有詩云“美人娟娟隔秋水,濯足洞庭望八荒?!笨墒菢O美的意境呢。”
眾人聽罷,一時又向我行禮說“謝小主賜名?!?p> 經(jīng)過了改名,大家也算熟稔了。我只說“什么事兒原都是有規(guī)依據(jù)的,宮中生活說難不難,說容易卻也不算容易。一時攀龍附鳳成為上貴也是有的,一時死無葬身之地也有。今日,無需多說,你們只要知道,我若好,自然大家千好萬好。我若一時不好,大家自不用說。”
眾人一時叩了頭,只說“不敢。”
我看了茜云一眼,她自領(lǐng)其意,一時賞下銀子。她們歡天喜地的接了。我只是有些乏累,說了一會子話,便讓她們散了。
寶娟想要留內(nèi)侍候,我只笑“她們兩個是我用慣了的,讓她們來吧,你去忙你的就是了?!彼龖?yīng)聲行禮去了。
等殿里只剩我們?nèi)藭r,方能放松一刻。
茜云給我按著早已酸痛的肩膀道“姑娘,這個寶娟····”
我知道她要說的話,只輕閉雙眸“不急,再看看吧?!?p> 我閉上雙眸假寐,腦海中卻一刻也不得閑。
再入宮,絕對不能平白無故做了人家手中的棋子。略調(diào)整一下心態(tài)。
心里不由盤算著:皇后陰險狡詐,投靠她,難免會落得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下場。
華妃呢,一則她太過驕傲,也不一定看得上我這等出身的宮嬪,再則,別看她現(xiàn)在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別人只道她熱鬧繁盛,卻也不過是明日黃花罷了。
皇帝,哼!他卻是個多情又寡義的男人,最是靠不住的。甄嬛,她現(xiàn)在不過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況我也不想多有交集。但是作為一個后宮品級低微的常在,若想安穩(wěn)度日,必得有所依仗,這樣想了,唯一還算的可以仰仗的人,便是太后娘娘了吧。
雖太后娘娘深居簡出,到底也是皇帝之母,皇后嫡親的姑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解決了攝政王,絕非是一個簡單之人。
打定主意,便要從心出發(fā)。太后是什么人,從后宮一介宮嬪,轉(zhuǎn)身成為大周最為尊貴的女人,必定是人精似的,要想靠那些虛情假意,卻是行不通的,不過索性這才剛?cè)雽m,還有大把時光可消遣。
一時思緒雜亂,不由得覺得心累,一旁青蕪只說“姑娘可是累了?!蔽衣渣c點頭。
“那奴婢給您松了頭發(fā),您去躺躺?!蔽抑挥芍杨^發(fā)松了,只臥在榻上睡去。
料想是早間起的早,又一直緊繃著禮儀,這一刻便覺得甚是乏累。便沉沉的睡去,再次醒來,已是暮下四合。見我醒來,林溪攏了榻上的紗,青蕪自掌了燈過來“小主醒了,可是要傳膳?!?p> 我點了點頭,凈了臉,茜云只給我梳了個簡單的發(fā)髻。自有尚食坊送來膳食。
后宮中,只有在貴嬪以上的妃嬪才能掌一宮之主位,后宮中的答應(yīng),常在,貴人乃至嬪自是不可勝數(shù)。然真正能得寵愛之人,又能有幾人呢。后宮中吃穿用度都有定額,常在的位分實在算不得高。
桌子上擺著三道素菜,一道水晶琉璃丸子,一瓷五錦彩絲豆腐羹,一小盞粳米飯。雖算不上豐盛,但也算是精致可口。
我倒是不拘什么口味的飯菜,想來到底是受過窮的緣故吧。
用完了膳,凈了手,吃了一盞清淡的荷葉茶,只倚在榻上翻著一本王摩詰詩集。茜云只走到我身旁“小主,聽說隔壁的夏常在已去拜見恬貴人,雖然長楊宮無主位娘娘,到底是恬貴人位份高一些,是不是拜見?!?p> 我合上書,不由嘆一聲“嗯,是該去的?!?p> 我行到主殿,自有宮娥行禮通傳。又引著我進(jìn)入,入門是一漢白玉雕刻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旁,擺著兩盆掐絲琺瑯海棠式盆石榴盆景。轉(zhuǎn)過屏風(fēng),便是擺著梨木雕花臥榻座椅,恬貴人,長得很媚,眉眼里自是有一股風(fēng)流姿態(tài)。此刻,她穿了一件紅綢地彩繡枝花的對襟褂,下著一件妃色撒花洋縐裙子手里拿了一枝點翠抽絲的步搖,正把玩著。
我只向端坐著的恬貴人請安行禮。她也含笑讓我起身,一旁的夏冬春卻在那里穩(wěn)坐。她雖是個不懂規(guī)矩的,我卻不能置規(guī)矩于不顧。
我微微一福身“夏常在”,她自顧自坐著,按理她也應(yīng)該起身與我還禮,然她卻是目中無人。我也不理會她,自起身坐在一旁的繡花木凳上。
她一看反而不依不饒“果然是不知禮的小家子出身,還未讓你起身便自顧自的坐下了?!?p> 我怒極反笑“夏常在說笑了,恬姐姐已是讓我坐下了。咱們呢,不過是一樣的人。難道,夏常在自持比恬貴人身份尊貴,還是沒有把恬姐姐放在眼中?!?p> 眼看恬貴人臉色大變,夏冬春連忙起身行了個不三不四的萬福禮“姐姐,嬪妾并沒有如此想,姐姐可別聽小人在這里挑撥是非?!?p> 她既而轉(zhuǎn)臉惡狠狠的看向我“憑你這樣的家室,也能位居常在之位,也不看看你是什么德行,憑你也配。”
“嬪妾自覺德不配位,然,這是陛下之恩賜,冊嬪妾為常在,難道夏常在置喙陛下的旨意,還是說覺得陛下不善識人,乃至對陛下心存怨恨不成?!蔽抑荒弥~絲飛蝶的流螢扇,邊扇著涼風(fēng)邊輕聲問道。
她聽如此說,不由得已是急的滿頭大汗,慌忙跪下“姐姐,我并沒有這般想,奧!是我晚間吃錯了東西,才胡言亂語的?!?p> “夏常在,你快起來吧,你以后可要謹(jǐn)言慎行才好,不可再如此胡言亂語的。你還不快與安常在認(rèn)了錯才好。”
“咱們都是長楊宮的姐妹,想必安常在也不會放在心上吧?!碧褓F人輕笑的看向我。
我起身“方才不過戲言,夏常在何必當(dāng)真?!?p> 我說完又行一禮“嬪妾的明瑟居還有物件未收拾,嬪妾先告退了?!?p> 轉(zhuǎn)身剛想走,卻聽夏冬春“恬姐姐,你看看她啊,這般無禮····”我只回頭瞥她一眼,她不由禁了言。
轉(zhuǎn)身退了出去,心中不由恥笑,別看那夏冬春那副氣勢洶洶的樣子,其實不過是個色厲內(nèi)荏的草包。
身旁的青蕪只道“小主,何不把那個夏常在的狂妄之言稟給皇上,這樣德行的人也能入宮成為妃嬪?!?p> “你都覺得她言行粗俗不堪,不過是個仗勢欺人的粗俗之輩。何苦與她糾纏,可別臟了自己的手,畢竟這樣的人不值當(dāng)?shù)?。?p> 回了明瑟居,脫去了繁重的宮裝,只散著頭發(fā)靠在軟枕上,因思緒煩亂更兼暑夜難眠,便只隨意翻了本《西湖尋夢》的集子,看那六橋煙柳,不僅讓人更加向往那些名勝古跡。
一夜做了幾個夢,盡是在那水澤湖畔處,只在夢中過長橋,望斷橋殘雪,一時只想讓人沉浸其中。
次日里起來梳洗完畢,用了早膳,門外自有內(nèi)侍寧遠(yuǎn)之高聲稟報,有黃門內(nèi)飾江福海來傳旨。我起身行至堂前接旨。
只聽懿旨說“傳,新晉宮嬪于三日后卯時,至鳳儀宮昭陽殿參見皇后及各宮嬪妃?!?p> 我行禮接了旨,只讓寧遠(yuǎn)之好好送了出去,而江福海前腳剛走,又有皇后宮里的剪秋領(lǐng)了宮娥來送皇后的賞賜。
剪秋只向前福了福身,眼中不免有諸多大量我。我輕笑應(yīng)了,謝了皇后的賞賜,又讓茜云送了個錦繡香囊遞于剪秋“勞煩姑姑走一趟,還請吃茶吧。”她也不推脫應(yīng)了。
皇后的賞賜,無非是些常見的上用內(nèi)造的緞子,一些個宮中時新的宮花等物。
這邊才讓茜云登記入庫,那邊又有人來報,是華妃的賞賜來了,只得一一接過,謝了嗯才作罷。然這一天便是宮內(nèi)有名有姓都有賞賜,必得一一謝過了才作罷。
雖然只是接賞賜,但是送賞賜的多為各宮主位娘娘,難免要費心周旋,避免被人說不知禮數(shù)。只一日,便覺得腰酸背痛,晚膳只用了些許銀耳粥,便早早的歇息下了。
次日早起,只穿了家常的衣服,坐在暖閣的榻上看著堂內(nèi)的一盆子蘭花,突然有了興致,拿了紙細(xì)細(xì)描畫一副螳螂斗蘭圖。又摘抄李德裕的春暮思平泉雜詠蘭花篇“蕙草春已碧,蘭花秋更紅。四時發(fā)英艷,三徑滿芳叢。秀色濯清露,鮮輝搖惠風(fēng)。王孫未知返,幽賞竟誰同?!?p> 寫完又覺不好,只用手揉了丟在一旁,只青蕪道“小主又要糟踐東西了,那么俊的蘭花圖,說丟便丟了,又浪費筆墨,又費紙張的。”
“你那么喜歡,你把它拿來,我給你裝裱了,掛在你屋里你日日看可好?!蔽抑恍χ?p> “小主既要賜奴婢畫,不如畫點熱鬧的。最好是大紅大綠,有顏色的才好,什么蝶飛牡丹圖,還是蜻蜓菡萏圖的奴婢都喜歡?!?p> 于是一連兩日,只臥在那里畫一幅蝶穿牡丹圖。這三日是宮中為數(shù)不多的平和日子,明日拜見皇后后,便要安排新入宮的妃嬪侍寢,那不見刀劍的血雨腥風(fēng)也將拉開帷幕。
這天,我早早的醒了,只沐浴更衣,梳妝打扮。茜云只用木梳沾了桂花油,給我梳著頭發(fā)。我從螺鈿花鳥紋平脫鏡中看著細(xì)細(xì)給我梳頭發(fā)的茜云“不必梳那些過于奇巧的發(fā)髻,宮中常見的墮馬髻便好。我記著有一朵深竹月色宮紗堆的茶花,再來一支流蘇簪便罷了?!?p> 茜云點頭應(yīng)了。一旁進(jìn)來的寶娟看了只說“小主也太素凈了些,不如多戴些金釵?!?p> 我輕笑“我向來不愛那些,沒得橫七豎八的插了一頭。別人恥笑也便罷了,我自己的脖頸便先受不住了。”
寶娟聽了也笑了。
青蕪只從柜子里選了一身雨過天晴色繡淺色祥云紋的宮裝,拿至我身前讓我看,我輕輕點頭“這件不錯?!?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