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居高位之人心思比常人多很多,周濟道就是如此,可這一多想,就會出錯,就會出現(xiàn)問題。
這些人本來就不是鐵板一塊,相互之間都有猜忌,現(xiàn)在成了這個樣子,也實屬正常。
周濟道帶著師爺,急匆匆去了盧龍縣縣衙,此時的孫初甲等人被請進了衙門里。
知縣不敢隨意審訊,只能找一間不錯的空房間,將他安置在里面,好酒好肉招待著,等候著周濟道的過來。
英國公府,那是除了皇家之外,當今天下第一勛貴,手握京營,皇帝器重,即便是家中的一個小小掌柜,也不是外人能夠拿捏的。
盧龍縣知縣于英國公府,就是一個芝麻綠豆,又有什么能力和人家對抗?
死去的何大眼,尸體就擺在衙門后面的牢房中,甚至都不用仵作驗尸,被人當街打死,證據(jù)確鑿的事。
馬車停在縣衙門口,周濟道走下馬車,在門口等候多時的知縣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大人,殺人的是英國公的管家孫初甲,死者是李員外的手下何大眼,不是下官非要叨擾大人,實在是這個案件不是下官所能涉及的!”
知縣一臉難受的看著周濟道,說道。
周濟道當然知道知縣的難做,畢竟孫初甲的來歷有些大。
要是按照之前的經(jīng)驗來看,何大眼不過是一個街頭流氓,不過是一個青皮無賴,被英國公的手下打死,那也就死了,不需要任何處理,直接把何大眼的尸體送到他家中,這事就算了了。
可現(xiàn)在這個關(guān)頭,周濟道不能這樣處理。
何大眼的目的是燒酒生意,李鵬翔也是,城中的那些士紳也是,而他周濟道也是。
周濟道也就是仗著個官家身份,若是摒棄這些,他和那些士紳幾乎沒有什么區(qū)別。
現(xiàn)在李鵬翔和孫初甲之間有事,若是能夠好好利用,未嘗不可大有作為。
周濟道停在縣衙門口,遲遲沒有進去,目光變得深邃。
“李鵬翔這廝有事瞞著我,還有這個孫初甲,他也想來插手燒酒生意,既然如此的話,我何不好好利用一番?!”
周濟道低聲念叨著,隨后走進了縣衙。
......
趙致心情非常舒暢,在市面上買了肉和菜,回到家交給了趙小蝶去做。
趙小蝶的手藝沒的說,交給她做再合適不過。
如今何大眼死了,這家伙早就應(yīng)該死了,雖然不能親手殺之,但也算得上痛快。
再過一段時間,想辦法把祖宅弄回來,到時候可以搬回去了。
在趙致的攪動下,整個永平府亂成了一鍋粥,始作俑者的趙致,也能舒舒服服的過幾天安生日子。
斗爭已經(jīng)開始,沒有人會輕易退場,除非得到了該有的利益。
所謂爭斗,就是在爭斗中相互妥協(xié),相互讓步。
可在爭斗之初,妥協(xié),是一件很難的事。
一場風云因趙致而起,而他,目前只需要積攢力量,積攢實力。
堂屋中,趙致服侍著梁翠把藥喝下。
隨著藥物的施用,原本虛弱的身體,也漸漸的硬朗起來。
趙小雅在堂屋中忙碌,其實堂屋中沒有什么太多的東西,就一些家具,只不過不想閑著,害怕被當成閑人。
趙小蝶和趙小翠在廚房中忙碌著,廚房就在堂屋側(cè)邊,一股香味飄了過來。
趙致站起了身子,來到了堂屋門口,看著廚房。
這三個丫頭的身子骨比之前好上很多,頭上那如枯草一般的頭發(fā),也有了光澤。
頭發(fā)的主要成分是蛋白質(zhì),在趙致這里,她們?nèi)藳]少吃好東西。
梁翠如今不用拐杖也能自己走路,她來到趙致身后,拍了拍趙致的肩膀,“這三個丫頭都是好孩子,你看中哪個了,我給你說!”
趙致回過頭來,稍微有些尷尬,“那啥,這事不用著急,我現(xiàn)在很忙,等我閑下來再說吧!”
“你這孩子,世上的事多的是,難道你還要一直將這事耽擱下來嗎?!”梁翠有些埋怨。
兩人說話之際,趙小蝶系著圍裙走出了廚房,來到趙致和梁翠面前,微微躬身,恭敬的說道:“老夫人,老爺,飯好了!”
趙致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隨后,這三個丫頭把飯菜端進了堂屋,放在了擺放在里面的桌子上。
飯菜很豐盛,一鍋咸菜燉肉,幾碟時令小菜,外加幾碗大米飯。
沒法和現(xiàn)代相比,卻是這個時代不可多得的伙食。
趙致和梁翠坐在飯桌前吃著,這三個丫頭站在身后服侍。
她們是趙致買回來的下人,又怎么能上主家的飯桌?
期間梁翠還催促她們過來吃,可她們卻毫無動靜。
吃完飯,時間還早,趙致安排完事情,把該送的酒送到惠興樓后,就早早的出了城。
夕陽擦著地平線,有幾分金黃,明天又是一個艷陽天。
豎立在城外的煉鐵高爐不斷往外冒著黑煙,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煤灰味。
這些礦工,是燒酒的消費主力,只要能保住燒酒生意,就不用擔心錢財問題。
天上的太陽越來越低,天地漸漸昏沉,趙致終于到了地方。
最外圍的土墻已經(jīng)建了起來,有了大概的樣子,再有個七八天,就能徹底完工。
修建土墻沒有什么難度,速度很快。
水井還沒有挖到位,但井底已經(jīng)開始滲水了,再有幾天就差不多了。
井口旁邊堆著一堆從遠處干涸的河床上挖來的河沙以及鵝卵石,水井挖好之后,這些東西要鋪進水井底部,用來過濾井水,以免井水太過渾濁。
劉江和趙才與這些少年打成了一片,最近這幾天也過的舒服。
尚未走進土墻里面,就聽到陣陣說笑聲,趙致?lián)u了搖頭,說道:“珍惜你們的美好生活吧,再過幾天,可就沒有這么好的生活了!”
訓(xùn)練刻不容緩,時間不等人。
圍墻中間有個很大的火堆,眾人圍在火堆旁說說笑笑,火堆上架著的鐵鍋里面,煮著剩余的糧食,香味在空中彌漫。
趙致來到他們身后,笑道:“看來你們的生活不錯嗎,有說有笑啊!”
“爹?!”
趙才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一個翻滾從地上爬起,就朝著趙致?lián)鋪?,那叫一個高興,那叫一個興奮。
“爹,孩兒想死您了!”
撲在趙致面前,就要磕頭,可被趙致一把攔住。
“行了,不用這樣!”趙致笑道。
劉江也帶著這些少年來到趙致面前。
“你終于回來了,這糧食馬上就要見底了,準備的如何了?”
劉江問道。
“糧食已經(jīng)談妥了,明天就去陳家糧店拉糧食,順便把后院當中的那些釀酒工具弄過來,以后,咱們就在這里釀酒了!”趙致說道。
說是釀酒,其實是勾兌酒,在城外要比在城中安全和方便很多。
劉江身后的那些少年,規(guī)規(guī)矩矩的朝著趙致行禮,齊聲大喊:“見過老爺!”
趙致大手一揮,爽朗的笑聲不斷傳蕩,“哈哈哈,免禮吧!”
雖然手中只有這十八個半瘦的少年,但趙致雄心萬丈。
在數(shù)百年后,史書這樣記載:“崇禎七年六月,帝得少年十八人,是以十八人起兵......”
第二天一大早,趙致帶著趙才、趙大、趙二等幾個少年回城拉糧食,城中局面甚囂塵上,各方都在用力,不過對趙致來說,卻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在這些人還沒有決出勝負之前,趙致暫時是安全的。
買完糧食,趙致回了家,按時將藥給梁翠服下后,順便把家中后院的那些釀酒工具拉到了營地。
釀酒工具無非是香精酒精等物,以及各種量筒試管和大塑料水桶。
這些東西少年們沒見過,可也沒有多嘴。
忙活完這些事,天還早,趙致帶著這些少年接著建設(shè)家園。
可以預(yù)料的是,在不遠的幾天后,這里的營地便會拔地而起,而這,便是趙致如今的根據(jù)地。
......
皇太極,或稱黃臺吉、洪太主。
滿清能縱馬中原,他的功勞要占六成以上。
毫無疑問,對于建州女真這個部族來說,他是一個偉大的皇帝,但對中原百姓來說,卻是一個劊子手。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六月進入了尾聲,小冰河之期下的北方愈發(fā)嚴寒,從外興安嶺吹來的寒冷北風在盛京城的上空打了一個轉(zhuǎn),鉆進了御書房中。
可這房間里面溫暖如春,好幾個火盆堆放在房間四周,熊熊火焰炙烤著。
剛剛完成二次西征察哈爾的皇太極坐在書桌后面,看著一張平鋪在桌子上的地圖,一想到祖輩們的遺志將要在自己手中完成,一抹笑容從他那小胡子下面滑出。
地圖之上那塊最肥沃最富庶的地方吸引著他的眼球,久久不愿意離開,多少次午夜夢回,馬踏中原,揮舞手中屠刀,砍下那些低賤奴隸的頭顱。
想到自己祖輩只能龜縮在這白山黑水之間以漁獵為生,而那些懦弱的南人卻能于秦淮河兩岸飲酒作樂快活瀟灑,他就恨不得揮舞手中屠刀,把南方的那些人全部殺光。
“建虜,建州女真,呵呵呵,你們這些人啊,最喜歡用這種惡毒的語言來貶低那些不如你們的人,我倒要看看,等屠刀架在你們脖子上時,你們是喊爺,還是喊建奴!”
皇太極臉上的興奮漸漸消失,陰狠爬滿了臉。
閉上眼睛靠著椅子靠背,想起了老奴努爾哈赤以及他年少時的生活。
那時候的大明是一個不可抵擋的龐然大物,望之便令人窒息,更別說與之為敵。
李成梁如一堵巨大的墻壁,壓的他們喘不過氣來,若非這人懷有私心養(yǎng)寇自重,恐怕建州女真早就不復(fù)存在。
努爾哈赤為求自保,給他當牛做馬,才換來一線生機,盡管有著建州女真指揮使的名號,可在大明朝廷眼中,和狗又有什么區(qū)別?
皇明天下,而他們,只是卑賤的奴隸。
若非朝鮮之役消耗掉大量遼東精銳,若非李成梁逝世,若非明廷黨爭,若非天災(zāi)人禍不斷,若非西南奢安之亂,努爾哈赤,又如何敢起兵反明?
一樁樁,一件件往事在他心頭浮現(xiàn),他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不久之后,皇太極將會率領(lǐng)八旗精銳再次出兵,目標宣大。
史載:“……以明邊將擾其境、殺其民、匿逃人為名,七月初八日入上方堡,進圍宣府。宣府守兵發(fā)炮擊之,乃退走應(yīng)州,兵掠大同,攻陷得勝堡,京師震動!”
皇太極磨刀霍霍,再次揮動了南侵的屠刀,只是不知道這次,風云會不會席卷到趙致。
可如今的他,心里對大明的怨恨又增加幾分,甚至沖散了二征察哈爾的喜悅。
“來人,拿酒來,朕要大醉!”
皇太極猛然一拍桌子,大喝。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幾個太監(jiān)端著一個瓷瓶酒壺和幾個酒盅,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酒放在桌子上后,皇太極讓他們滾了出去,而他,一把將酒壺掫過來,仰頭把里面的酒水往嘴里灌。
酒液剛剛?cè)肟?,一股別樣的味道,讓他停了下來。
急忙放下手中的酒壺,回味著嘴里的味道。
入口綿柔,香味充盈,酒精的辛辣刺激灼燙著口腔,刺激著味蕾,這種從來沒有過的味道,刺激著多巴胺開始分泌,緩緩咽下,酒液順著食道進入了腹中,糖精鈉的味道于舌尖緩緩浮現(xiàn),甘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彌漫。
所有的煩惱,此時全被這種味道壓住,欣悅感浮現(xiàn)于腦海。
“好酒,好酒!”
皇太極猛然睜開眼睛,大喝幾聲,又將酒壺中的酒液猛然往嘴里灌去。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p> 皇太極連連大喝,將手中的空酒壺放在了桌子上。
“來人,來人,再拿酒來,再拿酒來!”皇太極向門外大喊。
不久之后,幾個小太監(jiān)將剩余的所有酒全部拿了過來。
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太監(jiān),皇太極問道:“這酒從何而來?竟如此甘甜痛快,不似宮中之酒!”
其中一個小太監(jiān)回道:“主子爺,這是您出兵之后,散布在薊鎮(zhèn)的探子在當?shù)刭I的美酒,這酒價格昂貴,可味道絕佳,他們便差人送了過來,酒產(chǎn)出很少,如今只有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