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進入臘月之后,汴京城無論是大臣還是百姓,都自發(fā)的進入了春節(jié)過年模式,家家戶戶都在忙著采購置辦年貨。
熱鬧的汴京城,街市上的商品琳瑯滿目、種類繁多。
時人謂之曰:“街市盡賣撒佛花、韭黃、生菜、蘭芽、勃荷、胡桃、澤州餳”,商戶“競售錦裝、新歷、諸般大小門神、桃符、鐘馗、狻猊、虎頭及金彩縷花、春帖幡勝之類,為市甚盛”,“又有市爆仗、成架煙火之類”。
雖說距離除夕還有些時日,但不管是熱鬧寬敞的御街還是一些縱橫交錯的巷陌,時不時的都會有“噼里啪啦”的陣陣爆竹聲傳來。
成群結隊的孩童,手里拿著爆竹和一些“祭灶糖”在街上串來串去,從早晨瘋玩到傍晚,仍然不肯回家。
在御街上,有三位氣度不凡的人,在鬧市中緩緩往前走著。
最左邊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下巴上留著一撮山羊胡,身著一件潔凈的湛藍長衫。
右邊則是一個二十出頭面容白皙的俊俏郎君,下巴上干干凈凈,竟是一根胡須都不曾有,同樣是一件整潔的青色長衫罩在身上,不過腰間系了一條腰帶,看上去利索了很多。
這二人從衣著到氣度,一看皆是不凡,可仔細看去,會發(fā)現這二人對中間一個年輕人言語和行動間都隱隱帶著敬畏和尊重之感。
“何卿,朕許久未曾出宮,沒想到大戰(zhàn)之時,這宮外竟依然還是如此熱鬧繁華?!?p> 中間的年輕人邊不時的左右張望,邊興奮的開口說道,不時還會在一個攤位前停留片刻。
此人正是趙欽,這是他第一次逛御街。
之前作為太子,偷偷出來會見李綱的時候,趙欽雖然也曾從皇城中出來過,但是當日也是匆匆的前往“樊樓”,并不是像今日這般,輕松的在街市上閑逛。
“這御街平日里就很是熱鬧,自進入臘月后更是如此,更不要說,今日還是‘交年’了?!?p> “交年?”
趙欽聽到何栗的回答,腳步不由得停了下來,略有些疑惑地看著何栗。
“官家近日一直忙于朝政和河北、山西一帶的戰(zhàn)事,都忘記了,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四了?!?p> 趙欽這才恍然大悟,是了,臘月二十四,在歷法上是“交年節(jié)”,民間俗稱為小年。
所謂“交年”代表著新舊交替,人們會在這一天焚紙錢,頌唱道佛經咒,以送故迎新。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最重要的便是祭灶了,每家每戶都會在灶臺上拜訪“灶王爺”的神位和各種祭品,祈求年年衣食無憂。
“難怪剛才看到那些孩童手中都拿著‘祭灶糖’,原來竟是已經到了小年了?!?p> 想到這,趙欽心中不由得忽然有些傷感,前世小的時候,每年的這一天,母親便會早早地買回來許多“祭灶糖”,自己睜開眼睛之后,就可以拿一塊吃。
一塊“祭灶糖”都可以夠自己舔上半天呢,甜得很。
趙欽邊想著,便往路邊攤位上看。
很快便看到有一個掛著一面“王”字旗桿的攤位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祭灶糖”,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婆婆正站在攤位后面滿臉笑容的吆喝著。
趙欽走上前,拿起一個方盒,里面盛放著幾根木棍一樣的“祭灶糖”。
“店家,這個多少錢?”
老婆婆一看來了客人,臉上笑容更甚。
“嘿呦,好俊俏的郎君。這個不貴,只要一文錢?!?p> “一文錢?好哩,這盒我要了?!?p> 趙欽笑了起來,隨即扭頭對著何栗說道。
“付錢?!?p> 何栗趕忙從兜里拿出一個銅板,放到了婆婆的攤位上。
趙欽從盒中拿起一根上面還有些黏黏糖絲的“祭灶糖”,放在嘴邊輕舔了一口。
一股甜甜的感覺,從舌尖上的味蕾快速的散發(fā)到全身,讓趙欽剛剛有些失落的心情都不由得又重新愉悅了起來。
“來,你倆也嘗嘗?!?p> 趙欽左手端著盒子,右手拿著糖指著何栗和朱拱之二人。
何栗和朱拱之同時一愣,看向趙欽右手那個還沾有口水的“祭灶糖”都猶豫了起來。
趙欽看二人的眼神,頓時一陣無語。
“你倆在想啥,我說讓你們嘗一嘗這盒子里的?!?p> “哦,呵呵,嚇俺一跳。”
何栗和朱拱之同時長舒一口氣。
隨即二人一人也拿了一根“祭灶糖”在手中,朱拱之倒沒什么,拿了后就舔了幾下,還贊嘆著真甜。
何栗看著人來人往的御街,卻屬實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只是象征性的舔了一下之后,便沒再嘗了。
趙欽往前不停地走著,一會看看那個攤位上的燈籠,一會買幾個這個攤位上的爆竹。
他記得他上次放炮,還是在好幾年前了,后來城市里“不給放炮”,他就再也沒怎么聽過鞭炮聲了。
所以,以至于逛了一刻鐘的時間后,朱拱之手里已經拎著一大筐炮竹了。
就在趙欽還準備繼續(xù)往前玩賞的時候,何栗卻上前一步,攔在了趙欽身前。
“官家,還是回宮吧?!?p> 趙欽一怔。
“怎的?朕還想再看一會,許多年沒感受過這種快要過年的氣氛了。”
何栗長嘆一聲,作為御史的老毛病立刻就犯了。
“官家,眼下河北、山西戰(zhàn)事不斷,官家卻在皇城外游玩,臣以為,多有不妥?!?p> 趙欽蹙了蹙眉。
“不妥?那何卿以為朕當如何?”
“自是在宮中調度?!?p> “卿要朕調度什么?”
“這……”
何栗一時有些語塞,畢竟他不過是一個文官罷了,對打仗的事情,根本是一竅不通。
他之所以勸說趙欽回到皇宮之中,一方面是為了趙欽的安全考慮,另一方面則是他為戰(zhàn)事心急,看趙欽這么悠閑的在街市上逛,下意識的就覺得不對。
實際上,他對打仗這事就是個十足的門外漢。
當然,趙欽對打仗的事也不通。
但是,他不需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