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郎中，藥很快就會送到，我擔心孫大娘的病情，于是先過來瞧上一眼?！?p> 鐘堯也對著張志平拱了拱手。
“鐘先生也是宅心仁厚。”
張志平嘆了口氣，讓王二虎坐下照顧他的老娘，獨自走到鐘堯的身邊，瞄了一眼床邊的王二虎，悄悄的對鐘堯耳語，
“哎，鐘先生不知，這孫大娘恐怕是時日無多了，我擔心王二虎接受不了，所以才沒敢告訴他?！?p> “咦，張郎中，你不是才開了張藥方，向我的藥鋪里取藥?！?p> 這倒是讓鐘堯驚訝了。
“不怕被鐘先生笑話，其實那張藥方治不好這個病，但或許能讓孫大娘暫時舒服些。”
張志平無奈道，自己開出的這張藥方和之前開出的是一樣的，一開始能控制住病情，但是現(xiàn)在的效果卻越來越差了。
所以這次他是一點信心也沒有。
雖然他也有換個藥方的想法，但是實力不允許啊！
他師傅只教過他這個藥方，萬一自創(chuàng)個別的藥方，吃死人了怎么辦？
“哎，張郎中也是盡力了?！?p> 鐘堯簡單安撫了一下張志平，轉頭望向屋子的角落。
床上的孫大娘面色蒼白，時不時一陣劇烈的咳喘，伴隨著粘稠的痰液從嘴里吐出，氣息微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鐘某也會些許醫(yī)術，不妨讓我看看如何？”
實在是不忍心看到一名年過六旬的老者，如此受罪的模樣，鐘堯走到王二虎的身邊說道。
“好，好，當然可以，俺這就給您讓座……”
坐在床邊的王二虎早就被母親的狀況，折磨的心急如焚，聽完鐘堯的話，哪敢在椅子上多坐片刻，連忙起身想要把位子讓給鐘堯。
誰成想，身體虛弱的孫大娘不知哪來的力氣，竟伸手揪住了王二虎的衣袖。
“虎子……咳咳，娘，娘沒事……咳咳咳……聽娘話……家里，家里承擔不起了……咳咳咳咳……”
孫大娘氣若游絲，聲音若有若無的，還伴隨著陣陣劇烈的咳嗽，鐘堯離得稍遠，完全沒聽清孫大娘到底在講些什么。
可王二虎聽清了，急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他又何嘗不知道現(xiàn)在家里的經濟條件。
這幾天又是請郎中，又是買藥煎藥的，老娘的病沒見好轉，家里的銅錢卻已經所甚無幾。
現(xiàn)在鐘先生看一次病，不知道又要收多少診費，老娘這是勸他放棄，別再花錢了。
“娘，你這說的甚么話！”
王二虎罕見的生氣起來，摸遍了身上的所有口袋，摸出了十幾文銅錢交予鐘堯。
“鐘先生，俺現(xiàn)在只剩這么點了，如果不夠，可以讓俺之后再付給你嗎？”
鐘堯在原地愣了一下，連忙把王二虎遞來的銅錢，塞了回去，
“你這是干什么，我沒說要收你診費?！?p> 接著也不等王二虎反應，直接坐在椅子上，給孫大娘把起了脈。
脈象略浮，輕按即得，重按反弱，看來是表癥，
而脈勢卻緊張有力，繃急彈指，狀如牽繩轉索，是典型的實寒癥的脈象。
“大娘，你身子骨冷嗎？”
掏出一冊小小的薄本，鐘堯一邊問，一邊將剛才發(fā)現(xiàn)的癥狀逐一記錄下來。
脈浮緊，苔薄白，輕微發(fā)熱，無汗，咳嗽劇烈，氣喘乃至張口抬肩，鼻翼煽動，時有呼吸困難……
“冷，很冷……”
雖然裹著一層厚實的被子，但孫大娘的身體卻在不停哆嗦著。
鐘堯點點頭，繼續(xù)在本子上記下“惡寒”二字。
知曉孫大娘現(xiàn)在氣息薄弱，不宜再多說話，鐘堯彎腰，自己找到了王二虎家的痰盂，往里面瞅了一眼。
片刻后，鐘堯繼續(xù)在本子上記下“痰多稀白”幾字。
或許是覺得站在一邊怪尷尬的，張郎中悄悄的挪到了鐘堯的身邊，也想看看這鐘先生打算如何行醫(yī)。
不過他知道鐘堯只是一位藥鋪先生，并不是郎中，所以也沒抱多大希望，只想圖個新鮮。
“鐘先生，為何要看痰液的形色？”
見到鐘堯彎腰去找痰盂，張志平十分不解的問道。
且不說這個方法有沒有用，他的師傅可從來沒有教過他，如何用肉眼辨別這些污濁之物。
“痰來自于水，水進入我們體內，通過陽氣使其氣化后，運輸和分布到五臟六腑之中，維持我們身體的正常運行。
而如果水液代謝異常，便會生成痰，痰藏于肺，又分黃痰、血痰、泡沫痰以及白痰。
痰液不同的形色能代表患者身體里不同的病癥。
孫大娘這屬于白痰，痰多稀白，夾雜著些許泡沫，又伴有脈浮緊，舌淡紅，苔薄白的表象。
很可能是因為風寒犯肺，肺氣虧虛所致，應立刻進行祛風散寒，宣肺開閉的治療。”
鐘堯一邊提筆給孫大娘開方，一邊不緊不慢的講解給身后的張郎中聽。
這一段話，身為郎中的張志平聽的一愣一愣的，想要辯駁卻又不知該如何啟口。
什么代謝異常，什么風寒犯肺，這都是些啥？
他聽都沒聽說過。
低頭看向鐘堯紙上的文字，
脈浮緊，苔薄白，呼吸困難等等，
這些張志平倒是都看得懂，并且鐘堯所寫的比他還要簡潔精確，
難道鐘先生方才所講的，并不是隨口胡謅，而是確有其事？
這些陌生的詞語，還有這辨識痰液的技巧，連他師傅都未曾與他提起過，這鐘先生又是從何學來？
難道他師從于某位不顯山露水的醫(yī)學大家？
“掌柜的，藥給您取來了！”
張志平還深陷震驚之中，門外傳來一聲響亮的吆喝，
來者是中藥鋪的陳小二，敲敲門，看大家都在屋里頭，便開門進來，將一袋由黃紙包裹的藥材放在桌上。
“小二，此番辛苦你了，麻煩再將這張藥方上的藥材取來吧?！?p> 鐘堯招了招小二，將手中的藥方遞過去。
“那這？”
陳小二指了指桌上的藥，面露疑惑之色。
“無妨，你先去吧?！?p> 言罷，小二道一聲好嘞，便掛上屋門，再次返回中藥鋪去。
“鐘先生，張某斗膽問一句，您剛剛開了些什么藥？”
張郎中此時臉上的神色十分復雜，一方面是鐘堯直接用行動向他表示了，他開的藥方沒用，不用喝。
雖然他知道，自己開的藥方確實沒用，
但這也太不給他張某人面子了吧，這讓張志平頗為慍怒。
一方面又是因為，鐘堯剛剛一邊和他講解，一邊還能開出一張藥方。
這等速度，讓他實在是非常震驚，若是換成他來開藥，所花的時間至少是鐘堯的兩倍以上，
所以，他還真想知道鐘堯剛剛到底開了張什么樣的方子出來？
……
莫語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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