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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踏上了旅途

她踏上了旅途

輝渡 著

  • 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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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8-06上架
  • 8709

    已完結(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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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章——

她踏上了旅途 輝渡 8680 2022-08-06 19:08:57

  “......就快到了,白核?!?p>  安牽著白核的手,帶著她向發(fā)射臺的中央走去。在她們的頭頂,是漆黑深邃的夜空——再往上,就是“?!钡倪吔缌?。

  巨大的發(fā)射臺黑暗而空曠,兩人腳下的地面布滿了暗淡的復雜紋路。發(fā)射臺的正中央,一座高聳的巨塔筆直地矗立著,塔身如一柄利劍直指天穹,又仿佛一座巨大的沉默的墓碑。巨塔下零散地聚集了一些人,靜靜等待著通過最終篩選的即將遠航的三名控門人到齊。

  安將白核送至巨塔下。白核抬起頭,默默凝望著漆黑的塔身。過了一會,所有的三名控門人都已到齊。巨塔底端,一扇巨門在低沉的隆隆聲中緩緩打開。白核最后朝安的方向看了一眼。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在黑暗中微笑著沖她揮了揮手。

  白核的身形很快隨隊伍消失在門后。又是一陣低沉的隆隆聲。隨后,伴隨著沉悶的巨響,巨門再次關閉了。安抬起頭,久久凝望著漆黑的塔身。

  “......一路順風,白核?!卑草p輕地說道。

  ......

  白核跟隨著隊伍在晦暗的巨塔內部緩緩前行著。道路的前方漸漸透出光亮。在行走了不知多久后,三名控門人來到了一座巨大的廳堂內。廳堂的穹頂呈圓蓋狀,正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孔洞,直連向巨塔頂端,深邃的星空透過孔洞將光線投在大廳正中央的一座巨大的火箭形狀的機械上。帶路的幾名工作人員走上前去,與接應人員簡短地交談數(shù)句后,便站到一旁。一名身穿白色長袍的接應人員走上前來,醞釀了片刻后,用低沉而清冷的嗓音對三名控門人說道:

  “這里是進行‘發(fā)射’的地方。大廳中央的那臺裝置就是發(fā)射裝置,叫‘穿梭機’。它會將各位送往‘港口’,隨后各位將在那里乘坐另一種交通工具離開,前往另一邊的世界。為將風險降到最低,發(fā)射逐人進行。發(fā)射時,各位的身體將以能量的形式進行傳送,整個過程中請務必控制好組成自己身體的能量,千萬不要讓它們散失。......穿梭機的調試還需要一些時間。三位先耐心等待吧,用不了多久。有什么問題叫我就行?!彼f罷,轉身向穿梭機走去。

  三名控門人沉默地站立著。

  白核出神地注視著那座穿梭機。站在她身邊的一名控門人低頭看著她瘦小的身軀,深陷的眼窩中流露出一絲驚奇與贊嘆,又似乎藏有一種莫大的悲傷。站在兩人身后的控門人同樣安靜地注視著大廳中央的穿梭機?!R近出發(fā)之際,即將遠航的三人并沒有感到緊張或不安,有的只是平靜與莊嚴。

  穿梭機的調試并沒用太長時間。很快,穿梭機伴隨著嗡鳴聲啟動了,它的艙門打開,露出內部潔白的空間。舷梯緩緩降下。幾名技術人員站在操作臺前,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屏幕上各參數(shù)的變化。

  “穿梭機調試已完成?,F(xiàn)在開始登機?!币幻ぷ魅藛T用平靜柔和的嗓音宣讀道?!?.....第一名,深潭?!?p>  站在白核身旁的高大中年男性邁著平穩(wěn)的步伐走上前去。他的腰板挺得筆直,走起路來上半身顯得有些僵硬,但卻無比剛毅。他登上舷梯,邁入艙門,轉身俯視下方的眾人。直到這一刻,他才開始感到自己像個英雄。

  艙門緩緩關閉。深潭孤身站立在潔白的發(fā)射艙內,靜靜等待著發(fā)射啟動。在無邊的白色中,他的眼前忽然浮現(xiàn)出一張女孩的臉龐,那女孩梳著一頭深藍色的短發(fā),有著大海般湛藍深邃的美麗眼瞳,但此刻她的神情卻充滿了哀怨與憂愁。深潭猛地感到一陣心悸,悲傷與愧疚一時間如洪水般淹沒了他的大腦,讓他有種難以抑制的想要立刻回家的沖動?!鞘撬畠旱哪?。正當他陷入悲痛難以自拔時,他模糊的視線忽然捕捉到了一抹黑色。這抹黑色在無垠的白色中實在太過顯眼,將他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了現(xiàn)實。他注視著那抹黑色,情緒漸漸平復下來。很快,他看清了那黑色的內容,頓時渾身一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那是一行黑色的小字,顯現(xiàn)在潔白的艙壁上:“距離發(fā)射還有264秒?!?p>  句末的時間仍在不停變化。深潭做了幾個深呼吸,將情緒穩(wěn)定下來,目光很快再次變得堅毅。他終于記起了自己最初的愿望。臨行前,他曾對女兒說道:他要去拯救這個世界。而現(xiàn)在,他正處于這趟旅途的最后一步。走完了這一步,他的故事將真正成為史詩,他將成為新世界真正意義上的開創(chuàng)者,他將以一種最偉大的方式守護他的女兒——守護她的世界。他絕不能在此退縮。他必須要完成他的使命,為了他的女兒,更為了這個世界!

  “距離發(fā)射還有10秒。”

  深潭聚精會神地注視著面前的數(shù)字。他收束身體內的能量,隨時準備像炮彈一樣呼嘯著沖向星穹。白光一閃,深潭的身體瞬間被激發(fā)成高能量態(tài),在強大的牽引力的作用下幾乎瞬間就穿透艙壁,沖出巨塔,向上層世界飛去。

  ......

  “......第二名,白核?!?p>  身材嬌小的白色少女慢慢地走上前去。她登上舷梯,來到發(fā)射艙內,凝視著眼前的白色艙壁。舷梯下,一襲黑衣的控門人沉默地注視著她,兜帽將他的半邊臉擋住,看不清他的神情。

  艙門關閉。白核盯著艙壁發(fā)呆。過了一會,她注意到了艙壁中央跳動的黑色數(shù)字,這時離發(fā)射啟動還有30秒。她靜靜地注視著那行倒計時。臨發(fā)射前3秒時,家鄉(xiāng)的綠柳與湖畔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一陣白光過后,白核消失在發(fā)射艙內。

  黑衣的少年抬頭望向朦朧的星空。

  “......第三名,夜島?!?p>  ......

  劇烈的波動從四面八方傳來。白核聚精會神地控制著組成自己身體的能量,不讓它們被洶涌的能量波動吞噬。大概幾秒種后,白核感到自己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地面上。地面的觸感似乎有些不同,有一種像是海浪般波動的、柔和的感覺。她抬頭向上方望去,不禁愣了一下——天空已不再平靜,而是和地面一樣充滿了海浪般的波動,只不過天空中的波動更為劇烈、混亂。數(shù)不清的迷亂色彩混雜在一起,相互沖撞、形成漩渦,然后涌動、分裂、再沖撞,充滿奇異的夢幻色彩和難以名狀的怪異與恐怖。這里大概就是“港口”的所在地了。不遠處停泊著三艘“船”,它們的外殼整體呈不嚴格的流線形,“船身”豎立,“船頭”朝向頭頂混亂的天空。

  深潭目光呆滯地久久凝望著天空——或者說“?!?,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繼白核之后來到的夜島同樣靜靜地望向“天空”。三名控門人現(xiàn)在才真正意識到,自己肩上的使命是多么沉重。

  “船”的下方,三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員靜靜站立著。見三名控門人已經(jīng)到齊,三人轉身前來迎接。深潭注意到,這三名工作人員的制服同遠海聯(lián)絡員的制服有些相似。

  走在最前面的工作人員熱情地向三名控門人打了個招呼:

  “歡迎來到‘港口’!我們是這里的‘船師’,一會兒我們會駕駛‘飏船’帶你們離開這里的‘?!?,穿過‘河流’抵達另一邊的世界。......具體事項待會再說吧,先互相認識一下如何?畢竟我們很快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由我開始。我叫Ceramy!”

  粉色頭發(fā)的少女開朗地說道。她身邊的沉默的男性隨后開口道:“我叫Khalo?!彼穆曇艉鼙洌瑤в幸环N剛毅與沉穩(wěn),又似乎內蘊著堅如鋼鐵的執(zhí)念與破釜沉舟的決絕,像一團烈焰在堅冰下亙古燃燒。站在兩人身后的中年男性最后開口:“我叫Float?!彼纳ひ粲行┥硢?,顯得蒼老而雄渾。他的臉上布滿細密的胡碴,眼中顯露出同Khalo相似的決絕,但瞳孔深處卻是一片灰暗,隱隱映射出強烈的、不可撼動的悲觀主義精神。

  三名船師介紹完自己后,深潭、白核、夜島也依次說出了自己的名字。Ceramy認真地看了看三名控門人每個人的臉,隨后開心地笑了笑:“白核,夜島,深潭——很高興認識你們!......那,接下來,”她頓了頓,神情稍稍變得嚴肅:“我來介紹一下出航前的具體事項吧?!?p>  “我們每名船師負責駕駛一艘飏船,每艘飏船搭載一名控門人。每個控門人都要攜帶一枚‘信標’,并在抵達對岸的世界后將它固定在對岸世界的世界核上。我們只能送你們到對岸世界外圍的‘?!?,在抵達后需要你們自己想辦法前往世界核。那邊世界的結構不一定與我們的世界相同,所以前往世界核的過程可能不會太順利,......不過對你們來說應該也算小菜一碟吧!~每個信標都與位于我們的世界核上的一臺基座‘相連’,只要有一枚信標被成功安放,‘橋’的搭建就能夠完成。兩顆世界核的坍縮能會通過‘橋’進行平分。這樣就大幅延長了我們世界的壽命,而對坍縮能較低的對面世界幾乎沒有影響。航行途中,請三位一定要保護好構成信標的能量,一定不能讓它們散失——當然,各位自己身體的能量也是一樣。信標目前在我們這里,上船的時候將分別交給你們保管。再有......我想想......嗯,就這些。還有什么不清楚的嗎?”

  一陣沉默。三名控門人都一言不發(fā),低著頭像在思考著什么。

  “那就這樣好啦,有什么問題可以在路上問?!昧?,接下來是組隊時間了哦?三位準備與哪位船師同行呢?”

  又是一陣沉默。Khalo用手肘輕輕碰了碰Ceramy,示意她省去這些不必要的玩笑?!澳銢]必要做這些?!薄拔抑皇窍牖钴S一下氣氛嘛......”

  Ceramy盯著白核看了一會。忽然,她微笑著開口道:“‘白核’?和我一起吧,怎么樣?”

  白核愣了一下,抬頭看向Ceramy。過了一會,她低下頭,猶豫著,慢吞吞地朝Ceramy走了過去。Ceramy顯得有些驚訝,眼中閃過一抹竊喜。Khalo和Float相互對視了一眼。Khalo無奈地嘆了口氣。深潭和夜島互相瞥了瞥對方,然后繼續(xù)沉默地站立著。雙方陷入一種尷尬的氣氛中。

  過了一會,深潭輕嘆一聲,深吸一口氣,猶豫著看向Khalo。Khalo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他。

  “......那個,我——”

  “走吧?!?p>  Khalo說罷徑自轉身朝飏船走去。深潭有些局促地跟到他身后。這個身材偉岸的中年人在眼前青年模樣的船師面前竟顯得像個孩子一般。

  夜島暗自松了口氣,隨即和Float一起朝飏船走去。Ceramy走在隊伍最后偷笑著。她一邊走著,一邊很自然地拉起了白核的手。

  白核愣了一下。這個動作讓她想起了安。Ceramy的手同樣很溫暖,但更纖細一些。兩人很快來到一艘飏船的下方。Ceramy揮了揮手,飏船便像是響應她的招呼一般慢慢降了下來。船尾的艙門打開,Ceramy輕輕一躍,輕飄飄地飛了進去。白核跟在她后面也跳了進去。艙門在兩人身后關閉。

  船艙內只有一前一后兩個座位。駕駛座前方懸浮著一面巨大的曲面水鏡,上面呈現(xiàn)出各種復雜的線條,但看不到船外的景象。Ceramy坐到駕駛座上,在身前的操作臺上輕點了幾下。水鏡顯示屏正下方的三個白色光點都已亮起,表明所有的三艘飏船均已就緒。Ceramy從手腕上取下一個手環(huán),將它遞給白核。

  “這是‘信標’。接下來它就交給你啦。來自‘河’的波動會很強烈,不過飏船的特殊外壁會反彈它的大部分能量,你只需要保護信標的能量不被余波沖散就好啦。很簡單,對吧?”

  一陣低沉的嗡鳴自船身各處響起,整個船體隨即振動起來,像一顆巨大的心臟開始了有力的跳動?!澳牵覀儭霭l(fā)嘍??!”

  Ceramy將控制臺上的動力拉桿向前一推,飏船便激動地鳴叫著朝‘海’的邊界加速沖去。三艘飏船如火箭般一往無前地沖向頭頂混亂的天空,它們的身形逐漸被潮水般的波動吞沒,很快便消失在了一片混沌中。

  三艘飏船先后突破邊界,順利駛入“海”內。最初的顛簸逐漸平息,眾人暫時進入平穩(wěn)的航行。

  Khalo稍稍松了口氣,全身緊繃的肌肉慢慢放松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搭檔,發(fā)現(xiàn)他正筆直地坐在座位上,低著頭,盯著手環(huán)形狀的信標發(fā)呆。Khalo嘆了口氣,猶豫著要不要跟他搭話。正當他準備開口時,通訊頻道里忽然傳來一個甜美的女聲:“嗨Khalo!你那邊情況怎么樣?我這邊非——常順利哦!”

  水鏡正下方的三個光點中,代表Ceramy所在飏船的右側光點變成了一個閃爍的小喇叭圖案。Khalo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回答道:“我這邊一切正常。”

  “我們剛剛跨越了第一道邊界!而需要跨越的邊界一共只有三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我們的航程已經(jīng)過了三分之一啦!這難道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嗎?”

  “......你想說什么?”

  “所以說,為什么不趁著這次機會和你的搭檔好好慶祝一下呢?后面的兩次突破可不會這樣溫和了,到時候你們想慶祝都不會有時間了哦~正好也趁現(xiàn)在培養(yǎng)一下默契感,這對后續(xù)的航行說不定會有幫助哦。我和白核已經(jīng)超——開心地慶祝過了哦,你和那位可愛的大叔也慶祝一下吧?比如,跳起來擊個掌什么的?”

  Ceramy說完后立馬切斷了通訊。Khalo看著Ceramy的光點,嘆了口氣。“她不必這么費心的?!盞halo在心中自語道。他理解Ceramy想緩解大家緊張情緒的好意,但是現(xiàn)在他完全不想跟深潭搭話了。

  一只大手從背后輕輕搭在Khalo的肩上。Khalo詫異地回過頭去。深潭有些笨拙地沖他笑了笑?!?.....來擊個掌吧,‘Khalo’?!?p>  Khalo被他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他意識到眼前這個中年人遠沒有看上去那樣遲鈍。他伸出手,同深潭在空中拍了一下。他看向深潭的瞳孔,無意間發(fā)現(xiàn)對方的眼中燃燒著同自己極為相似的火焰。于是他也笑了。與剛剛不同,這一次兩人的笑中多了幾分會意。

  Float半躺在駕駛座上,靜靜地聽著兩名同伴的對話,嘴角浮現(xiàn)出隱隱的笑意??吹贸鰜?,他不是被Ceramy的玩笑話逗笑的,而僅僅是在享受這片刻輕松溫暖的氣氛。夜島注視著他的背影。明明是個中年人,給人的感覺卻像個和藹平靜的老者。

  “你不和他們聊幾句嗎?”夜島試探道。Float沉默了良久,隨后答非所問道:“他們知道我在聽?!?p>  夜島沒有再說什么。這個人同自己相似,都享受寧靜——雖然類別有所不同,他想。而且,與其說“享受”,F(xiàn)loat給人的感覺不如說像在觀看自己的葬禮:欣賞著眾人對自己離去的悲傷,回味著漫長一生中點點滴滴的美好,在溫暖的火光中一點點地陶醉、融化,最終化作泥土被整片大地包圍......

  三艘飏船在絮亂的海流中寂靜地航行。又過了一段時間。突然,海中的波動毫無預兆地變得強烈起來,持續(xù)了幾秒鐘后又恢復了平靜。之后一切如常。

  白核被突如其來的強烈海流嚇了一跳,勉強穩(wěn)定住信標的能量。Ceramy平靜地坐在座位上,打開通訊,朝水鏡屏幕的下方瞥了一眼。三個光點都穩(wěn)定地亮著。

  “Khalo,F(xiàn)loat,做好準備,我們要穿越第二道邊界了。保持聯(lián)絡?!?p>  “收到?!?p>  “收到?!?p>  Ceramy又回頭看向白核:“白核,準備好,‘大浪’就要來了!保護好信標!”

  “明白了?!?p>  強烈的波動不一會便再次出現(xiàn)。這次它的持續(xù)時間更長,程度也更加劇烈。隨著飏船的推進,強烈波動出現(xiàn)的間隔越來越短,持續(xù)時間越來越長,最終變成了接連不斷的驚濤駭浪。能量巨大的波動沉重地轟擊著飏船的外壁,它的余波穿透船體進入船艙,在狹小的空間內肆無忌憚地沖撞著,整個船艙頓時化作沸騰的海洋。這種地獄般的震蕩持續(xù)了一段時間后終于開始減弱,最終緩緩消退。三名控門人都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消耗了大量體力,各自癱坐在座位上,大口喘息著。維持信標的穩(wěn)定比他們想象中困難得多。若不是信標被做成手環(huán)的形狀使其能固定在手腕上,保護它的難度還會更大。

  Ceramy在方才劇烈的波動中盡全力操控著飏船使其不偏離航向,同時盡可能地規(guī)避著一些能量過于巨大的波動。從水鏡屏幕上各類瘋狂跳動的線條中讀取信息對三名船師來說也是巨大的消耗。

  Khalo目不轉睛地注視著水鏡上變化的線條。在確認順利突破邊界后,他瞥了一眼水鏡底部的光點?!齻€都在。他松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jīng)稍稍放松下來。

  Ceramy令人安心的聲音很快響起:

  “我們已經(jīng)成功突破第二道邊界。干得漂亮,各位!現(xiàn)在我們正身處‘河’中。保持方向,繼續(xù)前進。穿越‘河’的時間不會太長,做好下一次突破的準備。保持聯(lián)絡。加油哦!~”

  深潭靠在椅背上,仰頭望著天花板發(fā)呆。Khalo回過頭去,想確認他的情況,在看到他這幅樣子后嚇了一跳:

  “——深潭?喂,你沒事吧?”

  “......哦,沒事?!?p>  “......沒事就坐好,別跟暈了一樣。”

  Khalo輕聲嘆了口氣,回過頭去。船艙內恢復了安靜,隱約能聽到Ceramy那邊傳來她與白核聊天的聲音。

  飏船在微波起伏的“河”中緩緩前行著。

  一段時間過后,深潭忽然主動開口:

  “......Khalo?!?p>  “——嗯?”Khalo有些詫異地回過頭去。

  “......”

  深潭皺著眉,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你說。”Khalo察覺到了一絲異常,表情認真起來。深潭一手捂住頭,像是有些痛苦的樣子。踟躇了一會后,他低聲說道:

  “我......想家了?!?p>  Khalo的神情再次變得詫異。他沒想到這個身材高大的中年壯漢還會有這樣細膩的一面。他斟酌了一會,試著安慰道:

  “這很正常。沒......沒關系的?!?p>  Khalo頓了頓,似乎意識到這樣的話有些不妥。他猶豫了一會,對深潭說道:

  “等任務完成后,我?guī)慊厝??!?p>  深潭點了點頭。Khalo見他沒再說話,便回過頭去。他有些呆滯地望向前方,然后自嘲似地笑了笑。

  回去?他是在欺騙同伴,還是在欺騙他自己呢?

  “......Khalo。我......”

  深潭突然再次開口。這次他的聲音明顯帶著顫抖。Khalo嚇了一跳,趕忙回過頭去:

  “你怎么了?”

  深潭像是瞬間崩塌了心理防線一般,淚水止不住地從深陷的眼窩中流出。他掙扎著想要控制住自己,但很快便失敗了。他看向Khalo,眼中流露出一絲瘋狂:

  “我......我們返航吧?!?p>  “你......你冷靜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返航!立刻返航?。 鄙钐锻蝗欢糁撇蛔〉卮蠛鹌饋?。他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慌亂地捂住了嘴,顫抖著自言自語道:“怎......為什么一下子......這么強烈......這么......啊啊......”

  Khalo很快也感到了異常。他感到思維開始不受控制,一些混亂的記憶忽然毫無預兆地涌進他的腦海。就在這時,Ceramy的聲音忽然響起:“各位!我們......遇到了異常狀況。我們駛入了一片河流混亂的區(qū)域。暫時不知道它還會給我們帶來什么影響,總之立刻加速駛離這片區(qū)域!”

  還未等她說完,F(xiàn)loat的飏船就像火箭一樣以極高的加速度飛快地沖向前方。通訊信號被迎面而來的劇烈波動撞得斷斷續(xù)續(xù)。夜島驚怒交加地看向Float,同時努力保護著信標的能量不被沖散:“你在干什么?!”

  “我快到極限了?!盕loat平靜地答道?!暗任业搅藰O限,咱倆就全完了。所以必須盡快......”

  話音未落,飏船便迎面撞上一股劇烈的波動。飏船本身的速度將這股波動的沖擊力提高到了近乎兩倍。夜島差點被波動撞暈過去,拼盡全力保護著信標不被破壞。

  “就快到邊界了。”

  “你快停下?。 ?p>  “——做好準備。”

  遙遠的后方,Ceramy和Khalo拼命地呼喊著Float。一陣強烈的震蕩后,代表著Float的光點熄滅了。

  Ceramy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注視著那顆剛剛消失的光點。Khalo深深地嘆了口氣,抬頭看向前方。

  “......Ceramy,我們還需要加速。必須盡快離開這里。”

  “......知道了?!?p>  白核注意到Ceramy比之前安靜了不少。她于是伸出一只手,輕輕地放在Ceramy的肩上。Ceramy回頭看向她,沖她笑了笑?!?.....謝謝你,白核?!本驮谶@時,從Khalo那邊傳來了激烈的打斗聲。Ceramy大驚,慌亂地叫喊道:“Khalo??!你那邊怎么回事?!”

  Khalo大吼一聲“別管我!”之后切斷了通訊。Ceramy愣了一會,隨后低下頭去。她第一次露出了悲傷與絕望的神情。但她很快便恢復過來,目光再次變得堅定。她回過頭,看向白核:

  “現(xiàn)在只能靠我們了。我會進一步提高速度。接下來的沖擊會很劇烈。加油吧,白核!我們一起沖過去??!”

  Ceramy將驅動力再一次提高,駕駛著飏船飛快地沖向前方。劇烈的波動從四面八方傳來。白核將身體蜷縮起來,把信標保護在中間,聚精會神地抵御著沖擊。波動的劇烈程度在一段時間后驟然上升,地獄般的震蕩再次傳來,并且由于速度加快,這次的震蕩相比之前更加恐怖,幾乎到了無法抵御的程度。

  “——堅持住,白核!我們——就要——”

  船艙前方的巨大水鏡突然碎裂。Ceramy絕望地睜大了眼睛。船艙內頓時昏暗下來,只有操作臺上的按鈕和白核懷中的信標發(fā)出微弱的光。Ceramy起身離開駕駛座,在劇烈的震蕩中踉蹌著來到白核身邊,抓起她的手臂,一把扯掉了她手腕上的信標。她接著沖白核大喊道:“別管信標了!出去之后向前一直走!一定要向前?。∶靼琢藛??!”

  飏船在Ceramy焦急的話語聲中轟然破裂,混亂的河流幾乎瞬間就將她暴力地吞沒。白核驚慌地朝Ceramy伸出手去,但Ceramy的身體還未等她觸碰到便被劇烈的波動沖撞得四分五裂,化為清澈純凈的能量迷失在奔行的河流中。白核眼神空洞地看向Ceramy消失的方向,腦海中記起她剛才的囑咐,朝著飏船的碎片飛離的方向艱難地走去。

  ......

  象征著Ceramy的光點熄滅了。巨大的水鏡屏幕上,Khalo的光點在黑暗中孤獨地閃爍著。Khalo大口喘息著,注視著光點消失的位置,瞳孔深處的火焰覆蓋上了一層沉重的冰霜。他啐了口嘴里的血,手中緊握著發(fā)出微弱光芒的信標,將身后的艙門“砰”地關上,踉蹌著回到駕駛座上,將船頭的方向重新調正,然后將動力拉桿向前推去。他松了一口氣,癱坐在駕駛座上,瞥了一眼水鏡頂部的能量條。現(xiàn)在飏船的能量儲備已經(jīng)明顯不足了。但加上他自己身體里的能量,應該勉強能突破到對岸世界的“?!?。但在這期間還要保護信標不被破壞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麆e無選擇。

  ——先驅者已死,那就由我成為先驅。

  Khalo眼中的火焰變得決絕。一段時間后,劇烈的震蕩傳來。他冷靜地放慢了速度,將信標固定在手腕上,準備突破最后的邊界。

  ......

  Float在河流中靜靜地飄著。他望著飏船的殘骸和黑衣的控門人少年在洪流中漸漸遠去,舒坦地張開雙臂,閉上了眼。

  “真溫暖啊......”

  他幸福地笑著,身體化作能量被沖散在迷亂的河流中。

  ......

  ......

  少年于大海環(huán)抱的孤島上醒來。他睜開眼,看到了夜空和來自宇宙的星芒。

  夜島迷迷糊糊地從松軟的沙灘上坐起身來,環(huán)顧著四周。咸涼的海風中,他逐漸清醒過來。他低頭看了看手腕,上面的信標早已遺失。他抬起頭來,發(fā)著呆,最后索性再次躺倒在沙灘上,凝望著頭頂寧靜的星空。

  “......這是什么地方?”

  “......”

  “......”

  他忽然笑了笑。

  “這樣倒也挺好的?!?p>  “......那就先休息一下吧?!?p>  “之后的事情......”

  “之后......”

  “......再說吧......”

  “......”

  ......

  ......

  ......

  寧靜的夜空籠罩著燈火通明的城市。旅人行走在街邊,穿行的車輛在他的身邊呼嘯而過,宇宙向他投來空曠的星光。旅人凝望著漆黑的宇宙,厚重的云層吞沒了光線,使得兩顆星星之間的距離看上去是那么遙遠。孤星在來自宇宙的寒風中瑟縮著,發(fā)出燭火般飄忽搖曳的光芒,仿佛在向誰人呼救,它脆弱的吶喊很快便淹沒在涌動的暗流中,沒有一束星芒前來解救它的孤獨。旅人停下腳步,解開大衣。冰冷的夜風瞬間將他包圍。他倚在護欄邊,望向大橋下方黑色的河流。燈光的倒影像無數(shù)雙眼睛一樣注視著他。旅人猶豫了一下,抬頭再次望向天空。孤星的光芒已然被烏云吞沒。

  旅人的目光黯淡下來。他低下頭,面對下方涌動的河流,準備一躍而下。就在這時,一輪溫暖的白暈忽然在漆黑的河流中顯現(xiàn)。來自宇宙的光芒刺破黑暗,穿透云層,劃過荒野的夜空,掠過翻涌的河面,進入旅人的眼瞳。這光芒是如此美麗,如此溫柔,足以讓孤獨絕望的旅人沉醉。旅人抬起頭,看向天空。黑暗中,一團小小的白色光明若隱若現(xiàn)。白色光暈逐漸縮小、淡化,最終只剩下螢火蟲大小的一顆光粒,漸漸隱沒在云層背后。旅人癡癡地看著她,直到她消失不見。一粒光明而偏執(zhí)的種子在他的心中悄然種下。旅人收回目光,系好大衣,帶上兜帽,轉身離去。

  今夜,夜空只為他一人閃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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