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正是紅妖裴羲。他眼疾手快的奪了孟琳的水滴內(nèi)丹,將長袍一甩,這周圍十丈之內(nèi),被裹上一層艷紅的水晶屏障;又對兩個仙兵一揮袍袖,他們像被施了咒一般,軟踏踏的倒在地上昏睡過去。
他穩(wěn)穩(wěn)坐在刑罰坡臺上,得意的看著孟琳,手里把玩著水滴內(nèi)丹。一身紅衣在這陰森黑暗的烏磔臺里煞是顯眼。
“孟瑞兒仙子,好久不見,別來無恙???”他陰陽怪氣的問。
孟琳逐漸清醒過來,手捂在不斷流血的肋間傷口上,看到是裴羲,第一句話便問:“伯塵的內(nèi)丹呢?”
裴羲得意的一揚下巴,道:“那顆寶物已為我所有。不僅如此,”他的魅惑的眼神投向孟琳,“你的瑞香丹,也歸我了?!?p> 孟琳氣憤的說:“你這頑皮賊骨的妖,怪不得修不成仙!”
這話戳了裴羲痛處,他一呲牙,臉搖了一下,五官瞬間消失,臉龐成了一張白紙,上面又顯出了密密麻麻的遠(yuǎn)古字符,他低沉的嗥了一聲,字符便從他蒼白臉龐上跳躍出來,化成一顆顆剛勁鋒利的如梅花刺般的暗器,直刺向孟琳,她痛苦的慘叫著,身上皮肉被梅花暗器翻開,鮮血染紅了東石豆給她的那身新衣服。
裴羲張狂的笑著,臉一甩,將字符收回,恢復(fù)了那張俊美的臉龐。
他看著痛苦萬分的孟琳,冷哼一聲,伸出手臂,變長,變粗,然后用修長的手指纏住孟琳的長發(fā),往自己身邊一拉,對著她的耳朵熱呼呼的低語:“伯塵是利用你,我也是利用你,你幫誰都是幫,何必非他不可?他現(xiàn)在氣數(shù)已盡,你若聰明,便好好配合我,我不會讓你吃虧?!?p> 孟琳被他抓著頭發(fā),動彈不得,但口吻鄙夷而堅決:“你倆怎能相提并論?!伯塵是在積德做善事,是仙中龍鳳,你卻盜搶神仙的修煉成果,為達(dá)目的殺人不眨眼,你就是錙銖必較、唯利是圖的妖。”
裴羲怒了,手指松開她的秀發(fā),拽住她腰間衣襟一拉,她那破碎不堪的衣服刮著綻開的皮肉,一下子被褪了下去……孟琳又疼又羞又怒,雙手一邊用力推阻裴羲的手,一邊盡量的遮擋著身體。
裴羲惡狠狠的說道:“你若不答應(yīng),我現(xiàn)在就讓那倆士兵看到你這裸露的身體,告訴他們你在凡間是怎么勾搭了綠毛鬼和伯塵,懷了綠鬼的孩子!”說完便恣意大笑起來。
孟琳氣得渾身發(fā)抖。這樣無中生有的渾話也只有裴羲能說得出來。她看著他,牙齒咬得咯咯響,真想上去撕碎了他。但是,她沒有那個神通,現(xiàn)在渾身猶如扒了皮般的痛,連站著都費勁,況且沒了內(nèi)丹,生命便像是在刀刃上跳舞,她要先保全自己。
“你要我怎么做?”孟琳問。
裴羲以為她動搖了,便打起同情牌,對孟琳循循善誘:“我也是不得已!我?guī)土瞬畨m處理你那個同學(xué)的案子,那些人本來命不該絕,所以我也是觸犯了天規(guī)要受罰。天庭要先了結(jié)伯塵的事情,才會輪到我,只是我算從犯,而且職務(wù)的原因,雖未定死罪,但我修行欠佳,不拿伯塵的內(nèi)丹,恐怕也過不了天罰!而伯塵犯的是死罪,有沒有內(nèi)丹,他都要死。與其這樣,何必浪費那顆寶貴的丹呢?”
“你是否能挺過天罰,是你的命數(shù),你以為拿了內(nèi)丹就能保你的命?”孟琳諷刺道。
“你的命數(shù)不是也被伯塵改了嗎?”裴羲反問著。
這話把孟琳噎住了。
裴羲借機又道:“只要你幫我守住秘密,就當(dāng)不知道這個事情,到時追究起來,我只說這顆內(nèi)丹是我撿到的。反正知道這事的只有你了,刺猬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提到刺猬仙,孟琳又升起一股對裴羲的仇恨。如果不是裴羲偷了伯塵內(nèi)丹,刺猬仙也不會冒險來天庭,為了讓自己救伯塵,它卻搭進(jìn)了性命。
“那你拿我的瑞香丹干什么?還我!”孟琳不放棄最后一個救伯塵的希望。
裴羲威脅她說:“你這輩子也別想拿回瑞香丹了,這是我對你的控制。今后你膽敢對誰胡說,我就捏爆它,讓你死都找不到尸首!”
孟琳心里一咯噔,沒想到這紅妖裴羲如此奸詐!必須想個法子對付他。
她看看昏迷的伯塵,再看看裴羲,他因為體內(nèi)有伯塵的內(nèi)丹而顯得面色溫潤亮澤。
孟琳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裴羲看出了端倪,口吻變得緩和了幾分:“看你對伯塵是真的動了情,可惜他必須死。為了補償你的遺憾,只要你能答應(yīng)我剛才的條件,對內(nèi)丹之事緘口,我便變幻成他,你就當(dāng)他重生了,你我過快活的神仙日子,怎樣?”
孟琳心里對他這番言語簡直惡心萬分,但表面只能裝作黯然神傷,低頭抹了抹眼淚,道:“若果真伯塵再也活不過來,或許這就是他的命數(shù)吧!我再不敢修改什么!”
裴羲放松了警惕,贊許的說:“不愧是瑞香仙子,到底還是明白事理。”然后走下刑罰臺,拉住孟琳的手,有點惋惜,“你看你剛才那樣激我作甚?受得這皮肉之苦,我也心疼呀!”
孟琳看著他那深不可測的眼神,知道他還在試探自己,便說:“你這話我怎么可能相信?你會心疼一個丑八怪?”
“哎!怎么這樣說自己呢,你雖然不漂亮,但也不丑呀!”裴羲用手細(xì)細(xì)摩挲著她的臉,說:“我們有了這兩顆內(nèi)丹,加上我也在修煉,雖不是丹,只是丸,但疊加一起,還怕不能將你恢復(fù)為天下第一美人兒嗎?哈哈!”
孟琳不說話,臉上也沒有什么表情。
裴羲見狀,又狐疑起來,問:“你真決定要和我長相廝守?”
孟琳反問:“你難道是跟我開玩笑?”
裴羲陰冷的笑了笑:“難道不是你先跟我開的玩笑?”說著一把將她拽過來,“你若心里還打著什么算盤,勸你趁早放棄,惹急了我,有你好受!”
孟琳直視裴羲的眼睛,那眼神深邃而銳利。突然,他的眼仁驟縮,射出一道紅光,他的臉如被晚霞照耀著,神秘而誘人,孟琳仿佛看到了伯塵的眼睛……
她癡癡的呢噥:“我喜歡你變成伯塵的樣子?!?p> 裴羲微微一笑,變成了伯塵的模樣。
“我就喜歡你說真話的樣子。”裴羲用鼻尖嗅嗅她的唇,又靠近她的耳邊低語:“要不要看看你下界前的模樣?”
“嗯?!泵狭毡灸艿奈⑽⒍懔硕闼瑧?yīng)道。
裴羲拿出瑞香丹,沾了一些孟琳傷口上的血,往紅色屏障上一揮,上面顯示出一個人影,這人影轉(zhuǎn)過頭來,好一個美麗端莊,溫婉可人的天仙,五官精致嫵媚,面龐玲瓏剔透,身材娉婷,移步生香,風(fēng)情萬種,顧盼生輝。
裴羲看的有些入迷:“原來小蕩婦資本了得??!”說著將她抱住,又十分挑逗的問:“我滿足了你的要求,你該怎么感激我呢?”
孟琳雙手環(huán)繞著他的脖子,在他臉頰上輕輕啄吻了一口。
裴羲心都蕩漾起來:“好好服侍我,忠于我,我讓你做世間最快樂最美麗的女人?!?p> 孟琳“不無遺憾”的說道:“可是我身體傷口太多,又剛剛流掉綠毛鬼的陰胎,暫時不能與你風(fēng)月?!?p> “噢?那好,等你身體痊愈吧,到時候,我們轟轟烈烈行一場婚禮,好好祭拜一下這兩顆歷經(jīng)風(fēng)波的內(nèi)丹!”裴羲一邊說,一邊手指在她腰間輕輕捏著掐著。
孟琳拿下他的手,柔聲說:“雖然我現(xiàn)在身體不便服侍,但可以先給你梳理梳理頭發(fā),按摩頭皮,不僅能放松,還能使頭發(fā)更烏黑濃密。如何?”孟琳記得以前裴羲說過,他很重視喜愛長發(fā),這樣也是投其所好。
“如此甚好??!不過我不忍心你這般疼痛還幫我放松,來,我先給你止痛?!迸狒苏f著拿出瑞香丹,在他的丹田處摩擦了數(shù)下,沾上了伯塵內(nèi)丹的仙氣,如此瑞香丹便得到了更深厚的功力。他將瑞香丹在孟琳身上周遭“走”了一圈,孟琳頓覺的身體舒服多了,那些傷口雖然沒有痊愈,但已經(jīng)不那么撕心裂肺的痛。
她感激的吻吻裴羲的烏發(fā),幫他小心的卸下束發(fā)冠和簪子,讓他坐下來,裴羲則十分放心的閉目養(yǎng)神。
孟琳用手指細(xì)細(xì)的梳理著他的頭發(fā),輕柔的為他按壓頭皮和穴位,裴羲舒服的暈暈乎乎,如夢如幻,如醉如癡,毫無防備。
她盯著他的太陽穴看了良久,默默將藏在自己頭發(fā)里的木簪拔出來,看準(zhǔn)了裴羲的太陽穴,用力斜插了進(jìn)去,所用勁頭之大,使得木簪只留了一個簪頭在外面,簪體貫穿整個腦顱,從眼眶里冒了出來。
裴羲一聲慘叫,狂怒的抓住孟琳的肩膀一提一扔,把她甩到紅屏障上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霎時孟琳口吐鮮血,身上本已翻開的皮肉,被紅屏障觸碰燒灼,疼的她差點昏死過去。然后他狠勁拔出簪子,腦漿從那個洞里流了出來,眼珠耷拉在眼眶外,混著滿臉血跡,甚是可怖。他顫抖的從懷里掏出瑞香丹,要用木簪穿透它,他要讓孟琳死。
孟琳痛苦的不住搖頭,舌頭卻僵硬的說不出話,渾身沒有知覺,動彈不了。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她胸口的石牌“啪”的裂開一道縫。同時,那個紅屏障炸裂開來,并逐漸消融殆盡。裴羲愣住了,扭頭看向伯塵的方向。
而隨著屏障完全消失,孟琳渾身恢復(fù)了力氣,不再麻痹,嘴里也能發(fā)聲了。她悲痛至極,淚如泉涌,也扭頭看向伯塵——他用最后一點真氣攝走了裴羲紅屏障的威力,救了自己。
她再不行動,伯塵就真的永遠(yuǎn)活不過來了。想到這兒,她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爬起來踉踉蹌蹌?chuàng)湎蚺狒?,給他推了個四仰八叉,瑞香丹也滾落在地上,倆人同時去爭搶,裴羲卻因傷勢太重,落在孟琳后面。孟琳握住崩裂的石牌的尖角,回身對著裴羲的天靈蓋猛地插了下去!裴羲的身體立即蜷縮起來并不斷抽搐,他斜著眼睛怨恨的看著孟琳,嘴里往外吹著微弱氣息,卻沒有氣力吸進(jìn)半口。
孟琳奪過裴羲手中的木簪,拾起瑞香丹,先忍著痛將丹塞入自己肋骨間的傷口里,等到身上有氣力了,來到奄奄一息的裴羲身邊,要劃開他的腹部取出伯塵內(nèi)丹。
但是她下不去手,這可是她第一次給活的生靈開膛破肚??!
這時孟琳胸口的石牌又咔嚓一聲,裂口更大了。裴羲趁機伸手抓住石牌,一下子掰成兩半。
孟琳狂怒了,她沒有多想,舉起木簪深深戳進(jìn)裴羲的左胸口——穿透心臟——滅了他的肉與靈。從此三界六道內(nèi),再無那個輕佻張狂,放蕩俊美,心思狠毒,唯我獨尊的紅妖裴羲。
孟琳顫抖著雙手,急促的劃開裴羲的腹部,一邊流淚一邊尋找伯塵的內(nèi)丹。因為滅了靈,裴羲的尸體漸漸消融,就像蒸發(fā)了一般,不一會兒便消融了,地上連一丁點他的痕跡都沒有。
孟琳嚎哭起來。
靠自己找回伯塵的內(nèi)丹看來是無望了,她擦干淚,掏出瑞香丹,再拿著木簪,步履蹣跚的走向刑罰臺。
此時的她,渾身全是血淋淋的傷口,加上她一直以來思勞過度,營養(yǎng)缺失,陰胎流產(chǎn),寒氣內(nèi)凝,可以說是精氣神全被抽盡,極度虛弱。她的腿酸軟無力,一個趔趄跌倒在臺階上,站起來都費勁,便堅持著一下下爬著來到伯塵身邊。
她拽著拴住伯塵的鐵鏈勉強站起身,將瑞香丹放入伯塵胸前那個碗口大的洞里,瞬間瑞香丹在伯塵體內(nèi)逐漸發(fā)揮出神力,一片海藍(lán)色的光芒發(fā)散出來,圍繞著伯塵浮動,閃爍??粗膼鄣娜擞辛松钠鯔C,孟琳很是欣慰,她將木簪放在他的旁邊,然后慢慢的挪步下了刑罰臺,將東石豆給她的那件已經(jīng)襤褸的衣服穿在身上,這樣至少能遮羞幾分,又將裂開的石牌拾起清理干凈,戴在脖頸上。
她知道回不去凡間,也等不到伯塵醒來了。
但她并不覺得遺憾,因為她相信,伯塵活過來之后,定會想辦法找到那顆內(nèi)丹,做好所有的事情。
孟琳平靜的躺下,閉上眼。
恍惚中,她隱約聽到兩名暈倒的仙兵蘇醒過來,在喊她的名字……
她感受到一陣暖陽灑在身上,那塊石牌發(fā)起燙來……
烏磔臺那黑暗的頂,豁然變得血紅,紅的……連她閉著眼都能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