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ddie一行人隨那黑袍向地下行進(jìn)。
愈往深處,那地下愈發(fā)潮濕。但幾人仍能感到有新鮮的空氣流動。
Eddie的火炎仍被作為幾人行路的照明——借那火光四下看去,石磚砌成的墻壁上也滿布著青苔,有些地方正在沿墻面向下滲出細(xì)細(xì)的水柱。
從林中的狀況看,近幾日似乎有些降水,所以眼下這種狀況并不稀奇。
只是,看那些青苔的分布狀況,這地下的建構(gòu),至少也與地上的公墓有同樣的歷史了。
走下起初那長長地向下延伸的階梯后,地下的空間忽然變得開闊起來。
黑袍帶著幾人快步蛇行在那迷宮一般的地下城中,絲毫沒有停歇??磥硭麑@里的地形諳熟于心。
Vincent與Eddie緊隨黑袍,以幻術(shù)相佐扮成了津澤模樣的Penelope則開始四下張望著,開始對這次名曰「議事」、實則不知是否會陷入打斗的會晤有些擔(dān)憂。
另一面,Andrea則是沒心沒肺地笑著跟在Eddie身后。他每走一步,分岔小丑帽上的兩只鈴鐺便發(fā)出幽幽的響聲——在這寬廣的地下空間中,那聲響,以及其空靈的回音,便是唯一打破靜寂的東西。
不知走了多久,幾人來到了一處狹長的甬道。
黑袍忽然在一面墻前停下了。
他就地緩緩轉(zhuǎn)身,似乎是抬眼望向了Eddie用來照明的火球。
那火球忽地抖了一下,熄滅了。
幾人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Eddie——!」Penelope低聲道。
雖然她看不到,但黑暗中,Eddie與Vincent皆換了一副凜然的神情。
黑袍似乎轉(zhuǎn)身摸向了墻上的什么東西。
原本擋在幾人面前的石墻,在隆隆聲中緩緩升了起來。
這石門中透出了幽幽的紫光,讓那壓抑著幾人的短暫的黑暗瞬間遁于無形。
石門在一聲鈍響中停在了甬道的最高處。
門通往一間密閉的大廳——廳中只放有一張長木桌和圍繞著木桌、靠背有些長得夸張的椅子。
至于紫色的光,似乎來源于房間四周巨型的水晶模樣的東西。
從門外向內(nèi)看去,有幾張椅子上已經(jīng)坐了人。
和帶領(lǐng)著幾人的黑袍一樣,身披黑袍、頭戴兜帽,又戴著狐貍面具的人。
——這就是「狐鼠之眾」?
「這間議事廳具有隔絕咒力的作用,所以在下才熄滅了Edmund閣下的『火』。還請見諒。」那帶領(lǐng)著幾人的黑袍欠了欠身,終于開了口。
——那是一個沙啞、聽起來十分蒼老的男人的嗓音。
Eddie只是「哼」了一聲,便大步走進(jìn)了那房間。
就在隨后的幾人紛紛踏入房間的剎那,那石門又「隆隆」地降下了。
坐在房間正中戴著狐貍面具的人將雙手舉至面前,交織了十指,緩緩開口說了什么??伤玫乃坪跏枪耪Z,聽不明白的Penelope與Vincent雙雙皺起了眉,盯著那人慘白而蒼老的雙手。
「這位大人是說請幾位坐下慢談。」
——原來那個帶路的黑袍,也兼任著翻譯?
幾人于是隨手拉了身邊的椅子坐下——Andrea則是跳上了Penelope身邊的椅子。
最先說話的人見幾人已落座,才絮絮又開了口:他一邊說著,一邊還不時配上了手上的動作——帶幾人來的黑袍佇在角落,逐句翻譯著。
那說著古語的人有一種虛無的嗓音,讓人猜不透他的年齡甚至性別;而他所敘述的內(nèi)容,大約是有關(guān)「狐鼠之眾」的歷史:
這一族始于創(chuàng)世神紀(jì)末期。奉行第十七的意識也生死有命的信仰,他們彼此相納為家人,并無心與內(nèi)廷糾葛。一族悉心修煉武斗之術(shù),對于咒術(shù)的歷史也頗有深究,更是懂得這通天塔的由來與化解之法??
大概就是在那人說到這里時,Eddie忽然有些不耐煩地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不要啰啰唆唆的。不如快點(diǎn)告訴我們,你們需要Eulrice的神格做什么?』——他用的,也是古語。
那人愣住了,狐貍的面具面向了把雙腳擱置在了桌上的Eddie的方向。
翻譯的黑袍,此時也啞口無言。
這樣的沉默持續(xù)了半晌,那虛無的聲音才接了下去。
『正如在下方才說的??我們一族,本無意與內(nèi)廷有所瓜葛。但是,生死命數(shù),不該由一人私欲傾覆——無論是Xerces還是Dawson??』
『我「狐鼠之眾」已經(jīng)聽聞,爾等一行已摧毀火塔與雷塔,勢不可當(dāng)。』
『爾等挫敗Xerces的計劃,指日可待。』
『只是,若聽?wèi){爾等因急于求成與Dawson沆瀣一氣,我族擔(dān)憂,這也只是加速了Dawson摧毀第十七罷了?!?p> 『所以,我「狐鼠之眾」出此下策,意欲雪藏津澤小姐,以及其攜有的Eulrice的神格——直至爾等將Dawson所帶來的危機(jī)解除——』
『你們提出的交換條件,就是用你們經(jīng)年積累的咒術(shù)知識化解澤塔的咒力嗎?』Eddie問話的語調(diào)有些顫抖,這讓坐在他身邊的Penelope不由得轉(zhuǎn)過頭去。
——他的樣子有些不對頭。雖然帶著泰然自若的表情,可借那些水晶的微光,Penelope可以看到,他的額間已滲出了細(xì)汗。
雖然聽不懂兩人對話的內(nèi)容,Penelope卻覺得Eddie的古怪和這對話并沒有直接聯(lián)系。
到底是怎么了?
——頓了一頓,同Eddie對話的那人才應(yīng)道,『正是。』
『抱歉,這個交換,我不能接受?!籈ddie站起了身,卻似乎步幅有些不穩(wěn)。『雖然你們這樣說明,我也絕不可能把創(chuàng)世神的神格交到來歷不明的人的手上。』
Andrea看到Eddie的樣子,似乎吃了一驚,慌忙從椅子上跳下來到他身邊小聲道,「Edmund大人,這里??阻斷咒力,你需要快點(diǎn)出去。」
聽到這話,Penelope一愣——她從西川那里間接聽說了有關(guān)Eddie并不是意識這件事。
自進(jìn)入這間房間,她就已經(jīng)感到,自己似乎不能和自己的神格產(chǎn)生聯(lián)系——這一點(diǎn),恐怕對Eddie和Vincent是同樣的。
可是??一個僅僅靠神格存在而「存在」著的「理念」??如果被阻絕了和神格的聯(lián)系??
她不由得也心下一驚,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說起來,如果說「雪藏」Eulrice的神格,就是將津澤關(guān)在類似的地方??
津澤會死,這件事先拋開不談;他們也將徹底失去對Eulrice神格的控制??到時候??
這樣想著,她咬緊了牙。
Vincent似乎比她更早一步料想到這一切,已從靴子側(cè)面抽出了那柄「狐鼠之眾」「送」來的袖劍,握在手中。
『如此一來??莫怪我等失禮??』
——那狐貍面具的眼睛中,似乎透出了面具下的人眼中的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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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Maksim仍坐在門邊,閉著眼睛厲聲道。
「拜托了!你的靈覺,也一定能夠感受到什么吧?!」津澤已經(jīng)從矮幾邊站起身。
他的聲音顫抖著,可他卻又不得不壓低音量以免吵醒正在睡著的守。
「不,說實話,我其實什么也沒有感覺到。」他稍稍睜開眼睛,視線則垂落在地面。
——Maksim并不是質(zhì)疑津澤的話。雖然那項鏈本來是Eddie送給他好追蹤并守護(hù)他的,但是,在極端情況下,那上面的咒力還是會反射出下咒者的狀況的。
但是,他也是真的什么也感覺不到。
Eddie正身處險境。
可是,為什么自己會沒有覺察?
雖然他并沒有像津澤一樣方寸大亂,那表面的平靜也只不過是因為他更擅長隱藏情緒罷了。
Maksim此刻,也是坐如針氈。
Eddie,Edmund交給了他一個任務(wù)——任務(wù)的目的無非是讓眼前這個人避免危機(jī)。
他怎么可能會反而放任他自己沖進(jìn)危機(jī)中去呢?!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顾紤]再三,Maksim打算澆津澤一頭冷水,讓他鎮(zhèn)定下來?!改阆刖鹊哪莻€人,可不是第十六曾和你一起生活的Eddie。別忘了,你那右手是又怎么才會斷的?!?p> 「??!」津澤忽然怔住了。
Maksim抬眼看向津澤,一臉懨懨之態(tài),似乎滿足于自己戳到了他的痛處。
「那又??怎么樣呢??」
「呃?」Maksim的眉眼微微一顫。
「就算沒有記憶??他就不再是他了嗎??」津澤咬了咬下唇,「因為??那也是我啊!帶著他另一半記憶的這個我!在這里??!??已經(jīng)這么近了,我怎么可能,再看著他消失一次??!Maksim!」
被叫著名字的他,臉上的驚訝已不能自已。
「Max!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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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鼠之眾」似乎個個長于短刀和暗器——在這狹小的空間中,他們的武器占據(jù)了絕對優(yōu)勢。
Penelope的雙葉刀原本已被她分成兩把細(xì)刃收在腰間,此時她便是以兩把細(xì)刃與眼前的敵人對峙著。
Eddie也已將「斷義」握在手中,與那之前和自己對話的「狐鼠」幾番交鋒,他并未傷到對方分毫。
——那「狐鼠」借房間中的桌子與座椅幾次巧妙地躲開了Eddie的攻擊,空檔之際只用袖劍攻向Eddie的死角。還好有Vincent處處幫他防下,前者才得以無傷。
只是,Vincent自己也正應(yīng)付著兩人,對方的移動行跡很難把握,如果還要幫忙Eddie那邊,他確有些招架不住。
而Eddie的速度正在減慢,他的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加上那帶幾人進(jìn)來的黑袍,對方共有五人——只能使用體術(shù),沒有咒力的輔佐,Andrea與此刻正慢慢窒息的Eddie絕對處于劣勢。
盡管如此,在Penelope的方向,一人已被逼至墻角,而Vincent所應(yīng)對的兩人也漸漸從主動攻擊轉(zhuǎn)為了防御。
的確,要打倒這些人也許不是問題??
可是那扇石門,將仍舊緊閉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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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了Maksim的「門」,津澤眨了眨眼睛試圖適應(yīng)那野外的黑暗。
Maksim輕輕打了個響指,一朵火花綻在他指尖。
他將那火球推向了半空。
「??謝謝?!菇驖赏钦彰魑铮吐曊f道。
Maksim看著津澤的臉,稍稍皺了眉——
兩人決定追來之前,Maksim提到,如果就這樣硬闖進(jìn)Eddie等人和「狐鼠之眾」會晤的現(xiàn)場,Penelope的身份就會當(dāng)場被拆穿,而津澤也會立即陷入危險。
『那你的意思是??』
『像她一樣,用幻術(shù)偽裝?!?p> ——津澤并沒有半點(diǎn)幻術(shù)基礎(chǔ),是靠著Maksim的幻術(shù),他才得以變幻了模樣。
而Maksim此時盯著的臉,也不屬于津澤。
而屬于——西川。
至于為什么非要借他的形象,無非是顧及這「狐鼠之眾」不知對幾人一行的事究竟知悉多少。使用一個故去同伴的身份,似乎是最為保險做法。
津澤完全沒留意到Maksim那凝固了片刻的表情——他正在四下張望著尋找?guī)兹说嫩欅E。
很快,兩人便注意到那細(xì)長的石碑。
快步走上前去,津澤發(fā)現(xiàn),那破敗不堪的墓地中并沒有半個人影。
Maksim沉吟了片刻?!肝夷芨杏X到他們幾個的咒力在此停留過?!?p> 說著,他向一片較為開闊、地上鋪著石磚的地方走去。
他在那旁側(cè)停下腳步,轉(zhuǎn)而蹲下身子,伸手做出了敲擊地面的動作。
誰知他敲擊的拳頭剛剛落下,那石磚覆蓋的地面就消失不見了。
「唔??倒不是幻術(shù),只是障眼法吧。」他站起身來轉(zhuǎn)向津澤,「咒力的痕跡向下走了?!?p> 津澤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著Maksim沿臺階向下走去。
??
地下的設(shè)計簡直簡直像座迷宮——還好有Maksim的靈覺,不然兩人勢必會在此迷路。
但也正因為這錯綜復(fù)雜的建筑結(jié)構(gòu),兩人越來越有種不妙的預(yù)感。
不自覺地,兩人都加快了腳步。
****
Penelope的右腳踏在一名「狐鼠」的前胸,刀剛剛指上了他的下頜——
就在這時,她卻聽到背后金屬與地面接觸的悶響。
Eddie將「斷義」扎在了身側(cè)的地面,整個人似乎靠那刀支持著;他彎著腰,看背影似乎正在劇烈地呼吸。
屋子里的長桌和座椅幾乎都已被破壞殆盡。
另一邊,Vincent仍然在和兩名「狐鼠」交戰(zhàn)。
Andrea面對和自己周旋、手中仍握著短刀的「狐鼠」,背對著Eddie退向了他身邊。
「Edmund大人??」
「我沒事??」
他緊咬著牙關(guān),汗水從他下頦一滴滴墜落。
一直在和他交手的「狐鼠」,在破壞的桌子對面慢慢直起了身子。
見狀,Penelope焦急地對靠近門邊的Vincent大喊,「Vincent!找個空檔把門破壞掉!」
「你說得我好像——」他還沒說完,那名帶領(lǐng)幾人來此地的黑袍便一記橫踢飛來。
Vincent只得閉了嘴仰向后躲避,隨即反射般地抬起左臂擋住了對方右手劈來的手刀——
「——沒有試過一樣!」
——是了,他又怎么會不知道Eddie現(xiàn)在處于怎樣的困境。只是與他糾纏的兩人似乎也對眼前的狀況心知肚明:只要幾人被困在這里,他們被擒或是被殺,只是時間問題。
——此時,門的另一邊——
「看來就是這里??」
「你確定嗎?」這個地下城似乎空蕩得有些可怕,津澤有些擔(dān)心對方會不會在什么地方設(shè)下了埋伏;破壞一堵墻不是問題,但如果因此吸引了對方的注意??
「讓開一點(diǎn)——你一身的傷最好不要做這種事?!筂aksim背對津澤說完,左手中已多了一只短拐。
——石門,在一聲巨響中向內(nèi)炸裂開來。
在那附近纏斗的Vincent和兩名「狐鼠」猝不及防,被那爆破向房內(nèi)彈開。
雖然頃刻間房間中充滿了土灰,Eddie的喘息卻忽然頓住了。
他定了定神,直起了身子,緩緩從地上拔出了「斷義」——
門邊,Vincent卻因被一塊碎石砸中,暫時沒有從角落里站起來。
原本與他交戰(zhàn)的兩名「狐鼠」,雙雙轉(zhuǎn)為面向著門外站著的兩名「不速之客」。
而Maksim和津澤沒有留意到,他們身后,危險正在逼近??
兩人緩緩步入房間。
Maksim緊緊盯著眼前的兩名「狐鼠」,抬起右手,魔力與咒力匯聚出另一只短拐。
津澤也側(cè)身以左手按向「扶靈」的柄。
就在這時,他才察覺到身后有人在接近——
津澤拔出了刀,但已經(jīng)太遲了!
三柄匕首,自上而下貫穿了他的脊部——
第四柄,則從他的左腰際深深沒入了他的身體。
因這第四柄匕首,他對那脊上痛徹心扉的刀傷,甚至根本無法發(fā)出聲音。
因為對方自始至終使用著體術(shù),直到津澤緩緩倒地,走在更靠前的Maksim也沒有意識到敵人的接近。
——反而是房間正中的Eddie和Andrea最先看到發(fā)生了什么。
「西川???!」Eddie驚惶地失聲道,隨即飛身閃至津澤身邊,抬起左手向門外的方向揮動了「斷義」。
——三名「狐鼠」就這樣被那刀上的「無相」吹開;錯綜的地下迷宮中,他們墜下的地方是萬丈深淵。
只是下一刻,當(dāng)Eddie看到扮作西川的津澤腰間的「扶靈」,他才忽然反應(yīng)過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房間深處,原本看到Eddie恢復(fù)正常的Penelope松了一口氣;可就在她放松的片刻,被她踩在腳下的「狐鼠」雙手抱住了她的腳踝。
那人翻身用力,正在走神的Penelope便被他掀倒在地。
與此同時,注意到支援已至,談判中進(jìn)行協(xié)商、之后與Eddie對戰(zhàn)的那名「狐鼠」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瞬間移動到了Penelope身側(cè),箝住了她的雙手。
Andrea身旁的那一名則也飛快移動,按動了房間角落里的什么東西。
靠近Penelope與另兩名「狐鼠」的地面上忽然張開了一口空洞——這挾持著Penelope的兩人旋即帶著Penelope跳了進(jìn)去,而那名觸動機(jī)關(guān)的「狐鼠」緊隨其后。
正對Maksim的兩人聽到響動,也作勢想逃——
就在這時,他們身后的Vincent站了起來。
「可惡——竟然害老子這么費(fèi)事——」話音剛落,他手中的咒刃已斬下了一名「狐鼠」的腦袋。
Andrea已追著Penelope消失的地方來到了地面的空洞處。
就在Vincent打算「處決」另一名「狐鼠」時,卻被Eddie攔住了。
「等一下!」他從津澤身邊緩緩站起了身子。
——方才的一切幾乎都在同時發(fā)生,他選擇了來查看「西川」的狀況,卻沒有機(jī)會去阻止Penelope一邊的緊急事態(tài)??
為此,Eddie正懊惱著。
「留著他,做人質(zhì)。」
Vincent聞言,悻悻地用魔力擰成的絲線捆縛住了那名「狐鼠」。
幾人注意到,那原來正式帶領(lǐng)他們到來此地的黑袍。
趴在地面上的Andrea這時回首高聲道,「Edmund大人??下面,看起來是深淵??我想,暫時是找不到他們了?!?p> Eddie并沒有回話。他將右手立起在胸前,彎曲了十指與中指。
在津澤身上的幻術(shù)被解除。
他此時側(cè)倒在地,背上被匕首深入的傷口中正淌出鮮血。
他仍有意識,卻只是在那徹骨的疼痛中發(fā)不出聲來。
「我們得快離開這個地方。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在潛藏著。」他強(qiáng)忍著怒氣,雙手在身側(cè)握緊了拳?!傅任覀兓厝?,我得要你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Maksim!」
****
幾人離開了那地下城時,天邊已幽幽地?zé)òl(fā)出光瀑的金色亮光。
抱著津澤的Eddie示意幾人停下。
「就算他們追來,在開闊的環(huán)境我們也比較有優(yōu)勢?!?p> 他將津澤的身軀就側(cè)臥的姿勢放在了布滿潮濕落葉的地上。
「而且,回良蕪需要約一個時辰,我怕他撐不到那時候?!拐f著,他的右手搭上了那柄深入津澤后腰的匕首。
「哎!會失血過多的!」Vincent趕忙阻止。
「不把這些利器都移出來,就沒有辦法治療?!笶ddie說著,猛地抽出了那柄匕首。
津澤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便不再有所反應(yīng)。他似乎已暈了過去。
Eddie接著拔出了第二把,第三把??
當(dāng)他拔出最后一柄匕首,津澤身下,地上的落葉已被鮮血浸染成紅色。
Eddie在津澤身前半跪下,右手撫向了他的額頭。
「不行——!」Maksim高聲制止,「你想再重復(fù)一次丟失以前的記憶的經(jīng)歷嗎?!」
「??我看你是現(xiàn)在最沒資格表態(tài)的人吧?」Eddie半瞇著眼睛瞥向Maksim,「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嗎?」
Maksim被問住了。噤了聲,他將視線投向別處,雙瞳卻微微顫抖著。
那被捉住的「狐鼠」似乎也意識到Eddie要做什么,惡狠狠地用古語說道,『你這樣的東西,根本就不應(yīng)該存在在這世上。』
「哦?是因為這樣才想在剛才那個地方連我一起解決掉嗎?」Eddie似乎并不生氣,他一邊用著第十七現(xiàn)行的語言反問,一邊輕蔑地笑了。
再無人阻止,Eddie將手掌輕輕撫上津澤的額頭——一道淺藍(lán)色的咒印出現(xiàn)在Eddie指尖,在津澤額上完成了書寫后,又緩緩消逝了。
——想來那群「狐鼠之眾」,也確是想要將幾人一網(wǎng)打盡吧。對一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人打算「抽魂斷魄」,這也真是過分。
Eddie這樣想著,站起了身。
津澤的背上,似乎已不再淌出鮮血。
他走了兩步,忽地回頭看向那「狐鼠」。
「等一下到了旅舍,再審問你不遲?!?p> 說完這話,他便繼續(xù)向前走去。
「等、等等Edmund大人?!」Andrea忽然叫住了他?!高@一次,你??是忘掉了什么?」
「嘖。這個你問我??我也不會知道吧??感覺好像什么都沒忘掉呢。走吧。」
三個蠻荒神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黑色的背影漸漸走遠(yuǎn)。
****
津澤猛地驚醒,同時下意識地摸向自己后腰處原本匕首深入的地方。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是躺在旅舍自己的房間。
而他摸向的地方,破裂的衣服上,有的只是干涸的血跡的質(zhì)感。
「哎~臭小子你醒了?別亂動——看起來只有你方才被『狐鼠之眾』用匕首傷到的地方愈合了而已?!?p> ——那是Vincent的聲音,在他背后響起。
他又是猛地坐起身。
「你看~我不是都說了別亂動~想讓我再把你綁在床上嘛?」
也許他說得不錯,坐起身的津澤忽然感到腦袋兩側(cè)一陣鈍痛,頭也有些暈了起來。
Vincent正坐在他房間正中的矮幾邊。
「我怎么會??回來了?」津澤怔怔地問?!钙渌四??」
Vincent嘆了口氣,「都沒事??除了Penelope?!?p> 津澤屏住了呼吸,問詢地看向他。
「你和Maksim突破了那扇門的時候,她被『狐鼠』那群傢伙擄走了?!?p> 聞言,津澤咬緊了牙?!冈撍赖??」
「不過我們也抓了一個人質(zhì)回來,其他人正在聞訊那個傢伙?!?p> ——幾人揭開那黑袍狐貍的面具時都不由得吃了一驚。
那發(fā)出沙啞而蒼老的聲音的,竟然是一個看起來年齡尚幼的女孩子。
Vincent首先靠近了想嘗試著抓住她的下巴,那傢伙卻作勢要咬他;他只好慌忙地退了回去。
『你殺的好像是她的同伴噯。我看,問訊的事你就別插手了?!籈ddie揚(yáng)眉有些揶揄地說道。
——他就是這樣被打發(fā)來盯著津澤的。
想到這,Vincent嘆了口氣。
「我??背上的傷???」津澤這才想起問起這事。
「Penelope不在,我們幾個也不好檢查。不過看起來已經(jīng)不要緊了。你自己,什么感覺?」
「??」津澤拿左手去觸碰后腰的傷:果然,那里只留下被切割的傷痕,深處似乎已經(jīng)痊愈了。
「可是??這怎么可能?」——那湮滅了一切感知的疼痛,讓他一度以為自己一定會死。
「我用我的魂修補(bǔ)了你的?!笶ddie的身影忽然從門后踱了進(jìn)來。他的身后照舊跟著Maksim和Andrea。
津澤微微睜大了眼睛,瞳孔震顫著——「以魂補(bǔ)魂」,也就是說,他又用掉了自己一部分的記憶?!
「只不過直到現(xiàn)在我還想不起來自己忘了什么而已?!笶ddie看似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你們從那小丫頭嘴里問出了什么沒有?」Vincent有些百無聊賴地抬眼望向剛進(jìn)來的三人。
「沒有。那小鬼滿口污言穢語,什么都不肯說。」Eddie的視線仍集中在津澤身上。「不過再怎么說也就是個普通的意識,饑餓和疲倦,應(yīng)該很快就會讓她開口的。」
說完這話,他緩緩踱至津澤身邊,用頗為居高臨下的口氣說道,「聽著,別再隨便自以為是。你就算有了Eulrice的神格,充其量也不過是個半吊子而已。請你,別再隨便給我們添亂了?!?p> 「可是如果我們沒有干涉——」
「『我們』?原本,你讓Maksim一人去查看便是。你倒是在那里做到了什么嗎?你有想過,我們?yōu)榱吮苊鈱⒛阆萑胛C(jī),做了多少設(shè)計和努力嗎?」打斷津澤的話,Eddie咄咄逼人地質(zhì)問著他,直到他說不出話。
「Vincent,等到他的狀況穩(wěn)定,你就帶他回第十六。他身上別的傷,需要好好治療。而且,這樣也可以防止他再自作主張跑來礙事??」Eddie仍看著津澤,卻慢慢轉(zhuǎn)過了身,向門口踱去。
「等等,為什么是我??」Vincent開口抱怨道。
「Dawson難道不是要你保護(hù)這傢伙嗎?而且,總需要一個人看著他——這次我可不會再把這件事交給Maksim了。」
Maksim一副被噎住的模樣,而Vincent換了一臉無奈的表情。「那你們呢?」
Eddie的腳步忽然頓住了。
「東行。月望。」
津澤瞳孔微張,「等一下!那Penelope呢?!」
「她暫時應(yīng)該不會有事??墒菛|塔的事,剛好沒了你這個拖累,我們可是越來越等不起了。」
「什么??你怎么??就算是看在已故的西川的份上!??難道就不應(yīng)該先保證同伴的安全嗎?!」
「你是哪里聽不明白嗎?我已經(jīng)說過了,救Penelope并不是當(dāng)前的要務(wù)。」Eddie再次稍稍轉(zhuǎn)回了頭,「還有,你剛才說已故的誰?西川?是那座島嗎?」
包括津澤在內(nèi),幾個人,同時愣住了。
他忘掉的,原來是——
??
Eddie帶著Maksim和Andrea離開后,Vincent望著仍然呆呆地看著門口的方向的津澤,長嘆了口氣。
「小子,你一個人好好休息吧?!?p> 語畢,他便也離開了房間。
——那個人,在同樣的叉路口,因為要救他,做了不同的選擇:
第一次,他因自覺找到了答案,而決定放棄讓他始終負(fù)重前行的包袱;
第二次,他因預(yù)知找不到答案,而覺得背負(fù)溫柔,反而讓他疼痛得無以復(fù)加——
所以他選擇忘卻;
所以他選擇,成為一柄劍;
再也不因柔軟的記憶而躊躇不前。
只因為,他自知已快要沒有時間。
其實,她何嘗不是,也正因此
逼近終點(diǎn)?
——死亡不是肉體不復(fù)存在,
而是被遺忘。
津澤垂下頭,雙手十指深深插進(jìn)了發(fā)根。
他終于痛哭失聲。
貳因思坦
【小劇場】incoming! 為什麼戴著狐貍面具的人要自稱「狐『鼠』」呢?你有想過老鼠在野外怎樣聚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