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祖母大人

　　目送著木谷清子十段離去，大倉七海既沒有生氣，也沒有高興。

　　甚至，情感也沒有太大波動。

　　圍棋對于木谷清子十段來說，是生命般重要的事業(yè)，是要用生命捍衛(wèi)的理想。

　　但在大倉七海眼里，圍棋根本一錢不值，就是一件玩物。

　　大倉家一直是棋界的金主。

　　但本代大倉家之主，大倉七海根本不懂圍棋。

　　別說是奇奇怪怪的專業(yè)術語，她就連黑子白子誰先誰后也搞不清楚，簡單來講就是個棋盲。

　　雖然大倉家供養(yǎng)棋界超過百年，每年投資三百億日元，

　　但真正下棋的成員并沒有幾人。

　　不懂圍棋，不代表大倉七海會放過整個圍棋界。

　　圍棋是這個國家的國寵。

　　大倉家供養(yǎng)圍棋界更像是一種“豢養(yǎng)寵物”的行為。

　　普通人會為自己養(yǎng)一只血統(tǒng)高貴的獵犬而感到自豪。

　　大倉家也一樣，只是普通人養(yǎng)的是狗，大倉家養(yǎng)活的是一整個行業(yè)，

　　養(yǎng)活一個行業(yè)，可比一條狗要厲害多了。

　　圍棋是一國之技。

　　大倉是一國之柱。

　　大倉本著虧損，也要養(yǎng)著圍棋。

　　世人不免要稱贊大倉財閥，“高風亮節(jié)”。

　　這也正是大倉家與其他財閥最不一樣的地方，

　　其他財閥都是以盈利為目的，為了搶錢，不顧臉面。

　　大倉家首賺名氣，次賺金錢，以實業(yè)為本，

　　好面子的同時，也養(yǎng)活著一大群人。

　　這種行事作風，同樣也貫徹到大倉家的經(jīng)營中去。

　　其他財閥是以銀行為核心，以實業(yè)為樹葉，通過金融資本控制實體經(jīng)濟的方方面面，虛擬經(jīng)濟占比高達九成，雇員往往在幾萬人左右，間接控制其他行業(yè)。

　　目的是盈利！

　　大倉財閥則剛好相反，實業(yè)為父母，銀行為兒女，實體經(jīng)濟高達八成，養(yǎng)活著上百萬家庭，雇傭著全國數(shù)百萬勞動力，直接掌控著上百個制造行業(yè)。

　　目的是營生！

　　其他財閥的核心，是商業(yè)銀行、風投機構這些虛擬經(jīng)濟，通過不斷投資股市，投資房產(chǎn)，買賣股票對虛擬經(jīng)濟進行操作，一旦入不敷出，立刻落井下石，不顧企業(yè)死活。

　　目的是止損！

　　大倉財閥的核心，是大倉建設、大倉重工、大倉制造三家巨型實體，以及旗下數(shù)千家依附三家巨頭的小企業(yè)，任何一家企業(yè)，哪怕它再小，也都是大倉財閥不可缺少的至親手足。

　　目的是維穩(wěn)！

　　銀行資本為大倉財閥旗下實體經(jīng)濟服務。

　　大倉財閥沒有真正的銀行。

　　唯一的銀行，大倉建設銀行是一家只為實體經(jīng)濟服務的金融機構。

　　在大倉財閥內(nèi)部，銀行更像是一個負責運轉資金的管家，而非是頤指氣使的主人。

　　因此，有這種說法。

　　其他的財閥是靠著銀行搶劫財富的卑鄙盜賊，

　　大倉財閥是逼著銀行一起耕地的霸道村長。

　　其他財閥倒了，至多只是經(jīng)濟停滯十幾年，大家還有一口吃的。

　　大倉財閥倒了，這個國家的人會瘋掉，大家都會上街相互搶劫。

　　……

　　所以，

　　當棋盤上一個叫木谷清子十段的棋子，離開了棋盤。

　　耄耋之年的大倉七海，

　　這個不懂圍棋的圍棋之主，

　　她真的會把棋盤上的棋子放在心上嗎？

　　答案是否定。

　　她的胸中，裝的是四島千里山河，想的是百萬民工衣食所安，

　　區(qū)區(qū)棋盤，不在她心上。

　　要扳倒關西棋院，扳倒關西棋院背后的國立大阪樂園，她有一萬種盤外手段。

　　就算是和老朋友木谷十段翻臉，她也能讓這個聒噪的女人悄無聲息，魂歸極樂。

　　她不關心圍棋之神的威脅，不關心圍棋界的死活，甚至圍棋從世界上消失，她也不皺一下眉頭，她每年依舊會給棋士們舉辦比賽。

　　她關心的從來只有她那個愚蠢的孫女兒，大倉歸蝶。

　　在她眼里。

　　整個棋界都不及孫女兒一根指頭金貴。

　　她把對小女兒的遺憾，全部都補償在孫女兒的身上。

　　“總之，蝶醬，奶奶已經(jīng)老了，

　　但愿你這只發(fā)育不良的毛毛蟲，能夠盡快孵化成蝴蝶，

　　不然，奶奶忽然哪天不見，你也會一起在三途川陪伴的吧……”

　　想到這里，

　　大倉七海招招手，

　　女仆送來一份文件。

　　文件上貼著一張照片，

　　上面是一個精明干糧的女律師。

　　——藤和真紀的照片。

　　“年輕，有才，手段也夠狠辣，

　　十五歲就離開秋田縣，來東京闖蕩，考上一橋大學，

　　師從白鳥，站隊站得很穩(wěn)當，政界也吃得開，

　　敢去神戶，和佐藤談合作，足見其膽識，

　　想必就算我不出面，【大倉信販】一定可以在藤和律師手里發(fā)展起來吧，

　　啊啊，相比之下我家蝶醬就是個愛哭鬼，除了圍棋，也沒別的特長，

　　要是蝶醬能成長為這樣的女孩子，奶奶也就放心把財閥交給你了，

　　只是該怎么把這位藤和律師，改造成蝶醬可以任意拿捏的雛人偶呢？”

　　大倉七?？聪蛄硪粡堈掌?p>　　——橋本宇太……不，梅宮正幸。

　　一個突然從江戶川的垃圾島里冒出來的少年。

　　出生地不詳，父母不詳，年齡不詳。

　　唯一知道的是，這孩子與木谷清子有關，與當年殺害吳姓少年的邪教，可能存在關系。

　　情報販子認為：

　　灣灣人在東京開辦的四川菜館，似乎是邪教據(jù)點，據(jù)說灣灣也有這個教派的存在。

　　橋本宇太，很可能是木谷清子十段，從邪教手里買回的，吳姓少年的后人。

　　當初，那個名叫璽光凈土的組織，依靠騙取吳姓少年的資產(chǎn)，在秋田縣的大山里，買下好幾個村子，建立“凈土”。

　　吳姓少年退出棋壇后，成為邪教教主的信徒，并且居住在凈土修行。

　　后來，吳姓少年的后人成為村子里身份特殊的“神子大人”，與教主地位平等。

　　秋田縣盛產(chǎn)美人，那里的邪教同樣盛產(chǎn)美人。

　　完美的神子統(tǒng)治“凈土”，十八歲時，獻祭神明。

　　劣質(zhì)的神子則賣給權貴，十六歲時，嫁為人夫。

　　這孩子應該賣給當?shù)貦噘F的“劣質(zhì)神子”。

　　不然的話，也不會流出“凈土”，漂流在東京。

　　不過，大倉七海并不在乎少年的出身。

　　父母也好，祖籍也好，年齡也好，邪教也好。

　　任何出身信息，在她眼里只是一種隨時可以貼上去的“符號”罷了。

　　甚至那所謂的邪教，在她眼里也是揮手可滅的小角色，

　　在這個國家，她不能消滅的東西，很少很少，

　　她關心的只有人類最本質(zhì)兩樣屬性。

　　——健康的身心，完美的體貌。

　　醫(yī)院檢查過少年的身心，全都非常健康。

　　她也見過少年的容貌，確實傾國傾城。

　　而且少年的遺傳物質(zhì)很有活力，

　　六毫升，十二億個體中，A級占比超過75%……

　　要知道，普通人A級占比只有25%左右，

　　少年的遺傳物質(zhì)，非但容易讓異性中槍。

　　而且，能夠誕生出聰明健康又漂亮的后代。

　　最令她高興的是，

　　原本不孕不育的孫女兒，終于如愿以償。

　　這就足夠了。

　　她最愛的孫女兒有了后代。

　　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王位”，傳給孫女兒。

　　孫女兒缺少統(tǒng)治的才能與器量。

　　好在孫女兒的身邊，確實有幾個可用的人才。

　　“藤和律師是個很適合當宰相的女人，

　　橋本君也有聚攏人心的才能，

　　羽田奇亞也是很有魅力的小姑娘，

　　怎樣才能讓他們?yōu)榈u服務呢？

　　只靠子嗣是不夠的吧，

　　首先，得有更堅實的利益基礎，

　　要把他們綁在同一架戰(zhàn)車上。

　　一個共同的敵人。

　　關西棋院，大阪國立樂園。

　　木谷清子十段……”

　　便是這樣想著，她開始編排劇本。

　　順水推舟，促成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