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從知曉了阿嬌的復仇計劃之后,我?guī)缀跻贿B數(shù)月徹夜難眠。我擔憂她多方行事,難免會有些疏忽,便將秦英賜予她、為她所用,以保萬無一失。
每個深夜,秦英都會向我報備阿嬌當日的行蹤。我聽著他絮絮叨叨,倒是欣慰多過了擔憂。
阿嬌決斷迅速、行事穩(wěn)妥,需要秦英操心的事并不多。昔年表哥雖為一國之君,做事有時卻偏優(yōu)柔寡斷了些,倒是嫂嫂更為穩(wěn)重,考慮得也更周到。如此看來,阿嬌像她母后更多些。
縱觀前朝,大瓊是其間較為特殊的存在。
先前歷代皇朝,無論王公貴族盡皆為男性,但大瓊自始皇后起便開始著手修整律法,更親身施行,叫女性文武官員及親王得以現(xiàn)世,開始在博弈場上與男性共事,叫天下人得見女子才能。
縱使如今,聶擎淵以一己之念推翻了女性管理行政民生的法度,但畢竟是生在大瓊的女子,多年來,阿嬌亦感念著身側(cè)女伴們的教養(yǎng),堅定著自己的選擇,這確實是我為之感動的。無論她所做的一切能否被世人看見,但于她、于那個已經(jīng)覆滅的王朝而言,已是問心無愧。
圣上龍體抱恙,但依舊堅持著親自帶領琛兒料理國事,而我就那樣在鳳鳴宮中安安穩(wěn)穩(wěn)地住著,只通過秦英等一眾暗衛(wèi)的消息,加之阿嬌偶爾來到寢宮時聊起的大小事,探聽著外面的情況。
我知道整個宮城之內(nèi)正逐漸發(fā)生著變化,但自從做了皇后,我已經(jīng)不愿再見到他,也不愿再去將自己牽扯進諸多事端里,只在一些必要的時刻,盡上身為皇后的責任。
因而單隔著一道朱紅的宮墻,任憑墻外四季輪轉(zhuǎn),這世間生生死死便已經(jīng)與我無關。
我第一次難得地出鳳鳴宮,是因為嫣兒的婚事。
無論是我,還是楚貴妃,身為人母,對孩子們的婚事總會自然而然上心些,也知道嫣兒自小便傾心少傅沈瑀,不惜因此而與琛兒乃至圣上相爭。
“我知沈大人會真心對嫣兒好,可嫣兒畢竟是公主,這……也是大雍的臉面哪?!蔽腋σ坏匠F妃府上,她便挽起我的手來,向我袒露她的擔憂,“姐姐,嫣兒不似魯王殿下,是男兒身,縱使想要求娶出身瓊玉樓的沈姑娘,圣上便也由著他去了。但嫣兒尚未及笄,沈大人雖一表人才,卻已而立之年,這般差距,只怕二人今后若真成了婚,總是要落人話柄的?!?p> “姐姐……”她落下淚來,的確楚楚動人,“姐姐能否替妹妹勸勸嫣兒,妹妹知道嫣兒會聽姐姐的話,她一定會回頭的?!?p> 我只是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請求。
“妹妹知道的,嫣兒是圣上一眾子嗣里最為執(zhí)著的那一個。若真勸她同沈大人分開,無異于叫她去尋死。這汴京城里,誰人不知嫣兒對沈大人一往情深?二人身份地位相當,又是郎情妾意,無非是年紀差距大了些。如今你我成全他二人,既是了了嫣兒一樁夙愿,也是百姓們所期盼著的,又有何好落人話柄?圣上若實在憤懣,便任由他氣去?!?p> 她聽得動容,認可了我的決定。
后來嫣兒真的在大殿之上,拋卻公主的尊嚴跪求圣上成全。在沈瑀傾吐真心、圣上含怒應允二人離開之后,我姐妹二人相顧無言,只笑著紛紛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