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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啼春

尾聲

鶯啼春 狐半山 2001 2024-08-30 21:57:21

  大雍三十五年,清明日。

  恰逢今年第一場春雨,細(xì)細(xì)密密的雨絲自天空飄落,落在一身華服走向祭天臺的聶景遲身上。他拖著尚未完全痊愈的病體穩(wěn)步向前,陰云沉沉壓著地面,仿佛天神正仔細(xì)俯瞰著、端詳著他的面目,要將這位大雍的新君看穿。

  聶景遲不緊不慢地依照著儀禮順序進(jìn)行著儀式,隨著時間漸逝,半空壓抑著的烏云竟逐漸散了開去,直至祭天禮成,已是艷陽當(dāng)空。

  “看來,殿下即位是上天的旨意啊?!绷貉軐④娫谝慌孕χ馈?p>  參與祭天儀禮的眾臣紛紛相顧笑起來,聶景遲卻是佇立著,隔著祭天臺遠(yuǎn)眺仍為陰云所籠罩的遠(yuǎn)山,陷入了沉默。

  先前紛紛擾擾諸多亂事頻生,王朝當(dāng)今陷入危境,因而新君即位典禮無法另擇吉日,只得緊隨在祭天之后。

  聶景遲匆匆忙忙回宮,在侍女們的服侍下?lián)Q上另一身衣袍。他一心撲在緊鑼密鼓地進(jìn)行著的典禮之上,沒有注意到今日并未露面的沈余嬌。

  他被眾人欣然的目光簇?fù)碇?,身著龍袍走向原屬于他父皇甚至屬于他皇兄的恢弘雄偉的大殿,依然覺得有幾分恍惚。

  自今日起,他便要成為一國之君,受萬民朝拜,納萬邦之禮。

  即位禮畢,一切歸于靜默之后,坐在王座之上的聶景遲方想起沈余嬌來。

  “阿嬌呢?”他從位上站起身來,“諸位今日可曾見過阿嬌?”

  底下眾臣面面相覷,紛紛搖了搖頭。

  “殿下,莫非是在尋我?”

  半晌,一聲熟悉的女聲響起,聶景遲面露喜色往大殿外望去,卻忽然間變了臉色。底下眾臣見著來人,亦紛紛驚恐著退避。

  只見沈余嬌面容冷冽、手執(zhí)長劍,一身華麗衣裙帶領(lǐng)一眾人馬直直走進(jìn)大殿內(nèi),而后不帶一絲猶豫地抬手,將劍尖指向座上人。

  “阿嬌……你要做什么?”聶景遲瞪大了雙眸,一邊不可置信地對上她的眼,一邊抬手示意殿旁欲上前阻攔的侍衛(wèi)停下。

  “自然是有些事,到了應(yīng)該公諸于眾的時候了?!彼龔澊叫ζ饋恚惺撬麖奈匆娺^的、帶著殺意的陌生。

  “阿嬌……”他雙腿癱軟下來,坐倒在王座上。

  沈余嬌瞇了瞇眼看著那王座,示意身后人上前,直直當(dāng)著眾朝臣的面將聶景遲從座上拉了下來。這個大雍的新君就那樣狼狽地跪坐在地,難以置信地試圖接受著當(dāng)前的境況。

  沈余嬌斜睨了一眼身旁的聶景遲,而后繞過他走向王座。

  “那個夜晚,我聽殿下說起大瓊末帝膝下那不知名諱的公主。殿下曾希望她安然于世、平淡一生,只可惜,殿下對她的期望要等到來世才能實現(xiàn)了。”沈余嬌面容帶笑,轉(zhuǎn)過身來在高座之上穩(wěn)穩(wěn)落座。她將左腿翹起置于右膝上,右手支著下顎,俯看著聶景遲,一字一句繼續(xù)道,“你說是也不是,……表、哥?”

  聽得“表哥”二字,一聲驚雷驀然在聶景遲腦海中炸開。

  他瞪大雙眼抬眸看向高座上的她,眼中神色復(fù)雜,更多的則是錯愕:“你……”

  “我可是要感謝母后,當(dāng)年她竭力勸阻父皇將我名諱公諸于世,倒免了我后來再多受隱姓埋名之苦。”她笑意更深,“所以,我自始至終都是沈余嬌,也自始至終,都是大瓊那個生死不明的公主?!?p>  她從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那柄龍紋匕首,只是上頭的血跡已盡數(shù)被清洗干凈。

  “這柄龍紋匕首,原是當(dāng)年父皇于太子即位典禮上,贈與皇兄的禮物?!彼痛怪佳?,手指細(xì)細(xì)撫過刀鞘上用漆金線精心雕琢而成的繁復(fù)花紋,“這柄匕首象征著權(quán)力,尊貴,更是父皇對皇兄深切的愛與期許。只可惜……”

  她忽然抬眸,血紅的、帶著淚的桃花眼緊緊瞪著聶景遲:“這柄匕首第一次被拔出鞘,就是聶擎淵、你的父親,用它刺進(jìn)了皇兄的胸膛,了結(jié)了他的性命。”

  沈余嬌一字一句地傾吐著,強忍著痛苦的面容上仿似要流出血淚,“那是我在逃出臨川皇城之前,在目睹完雙親的死亡之后,又一次巨大的崩潰。”她扯著嘴角,露出一副嘲弄的笑容,“可是后來,聶擎淵把那把沾了皇兄心頭血的匕首,就那么堂而皇之地賜予了聶景琛,”她忽然望向兩側(cè)的朝臣,嚇得眾人紛紛后退,“賜予了你們忌憚多年的太子殿下?!?p>  “所以……”她笑意更甚,“我要他們父子二人,因此物而生,亦因此物而死。我要當(dāng)年的一切血債,都讓他們父子二人親自以命償還。”

  “原來、原來……”事已至此,聶景遲猜想到二人之死許是沈余嬌所為,心底里絕望更深??勺爝厖s是除了道歉,什么話都說不出口,“阿嬌,對不起……”

  沈余嬌閉了閉眼:“無辜者無需為有罪之人負(fù)累,魯王殿下?!彼龂@了口氣,“我該報的仇已經(jīng)報了,一切過往到此為止?,F(xiàn)在我需要做的,是接手父皇和皇兄所未完成的基業(yè)?!?p>  半晌,逐漸平復(fù)了情緒的沈余嬌揮了揮手,叫一旁的宮人呈上一身粗布麻衣:“我知殿下心善,只可惜生性軟弱,若為君主則難當(dāng)大任。我念著昔年夫妻恩情,特免你不死。此后,你我從此再無干系,殿下便好好隱姓埋名、歸隱深林罷?!?p>  聶景遲微蹙著眉跪坐在殿中,久久端詳著她那雙既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半晌,他接過宮人手中的衣衫出殿而去,只在殿中文武眾臣的目光注視之下,迎著西沉的落日留下一聲長嘆。

  后世史官記,大雍三十五年清明日,新帝聶景遲登基,卻于當(dāng)日遭大瓊公主、其妻沈余嬌逼迫讓位。

  大瓊滅雍復(fù)國后,女帝沈余嬌收沈瑀、聶婉嫣之子沈念之為義子,并于同年中秋立為太子。三十年后,沈余嬌因病薨逝,沈念之稱帝,以太后儀禮追封厚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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