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時,刑部大堂。
堂上首位,坐了三個官員,中間的是刑部侍郎劉寵,左邊是秦瓊,右邊是左都御史姜漢。
這三個人代表了三個勢力,于風代表楊仁,秦瓊代表皇帝,姜漢代表恭王府。
眾衙役喊聲威武,先將寶兒、老鴇等證人帶上堂上,令她們敘述案發(fā)經過。
仵作、驗尸官上來說明了尸體情況。
等一切都過完,楊梁由人引了來,自辯了一番。
于風道:“我看過了卷宗,也聽她們講了案發(fā)經過,覺得俞遷判的并沒有問題,不知兩位大人以為如何?”
秦瓊還沒說話,就聽姜漢道:“我還有幾個問題,要問問寶兒姑娘。寶兒,那酒壇中當時還剩多少酒?”
寶兒見問,就知道這是在幫自己,心中猶豫了一下,道:“應當……還剩一斤左右……”
姜漢皺眉:“一斤左右?仵作何在?一斤左右的酒,能造成死亡嗎?”
站在一旁的仵作愣了愣,沒想到還會問到自己,忙走上來答話:“以如今的酒水,若要致死,須得兩斤以上……”
“哦?!苯獫h捻須點頭。
楊梁瞪大了眼睛,急忙道:“大人,她說謊,那壇酒是剛開封的,還足足有三四斤重,根本不是她說的一斤!”
砰!
姜漢一拍驚堂木,怒道:“問你了嗎?公堂之上,也敢喧嘩?若是再犯,立刻掌嘴!”
楊梁咬了咬牙,一雙冷眸盯向寶兒,眼中涌現著殺意。
姜漢又道:“寶兒,嫩娘具體是何時死亡,你可還記得?”
“她是……楊梁離去后,我跟媽媽就上了樓,那時我探她的鼻息,她已經死了?!?p> 姜漢問:“也就是說,她是死在與楊梁行房之時?”
寶兒還未回答,于風忙道:“大人且慢,按卷宗上,上次寶兒可不是這么說的。她說她探了鼻息,以為嫩娘死了,老鴇又探了鼻息,確認還活著。確定死亡,是在郎中來之后。
寶兒,你為何翻供?兩次言辭不一,你這是拿公堂當兒戲。你可知你已觸犯律法!來人,先打二十大板!”
“慢著!”
看于風就要抽簽,姜漢忙按住了他的手,道:
“當時寶兒和老鴇都心慌意亂,又沒見過人死,難以判斷準確,也不奇怪。前日審訊時,寶兒并未想清楚,如今過了一天,才想明白,情有可原。老鴇,你說說當時的情形?!?p> 老鴇子看了寶兒一眼,想到昨日王敬跟她說的話,支支吾吾道:
“我先摸了嫩娘的身體,還是溫熱的,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就覺察……她沒了氣息……但我不愿相信她已死,心想既然身體還是熱的,應當沒死,就跟寶兒說嫩娘沒死……”
“原來如此。”姜漢道,“于大人,你聽清楚了吧,確實是她們搞錯了?!?p> 于風見兩人都齊齊翻供,便問仵作道:“身體溫熱,可是未死之相?”
仵作道:“人死后,前一盞茶時間,身體都是溫熱的,而后才會變涼。這是許多前輩總結出來的,都有據可循。若是剛死,體溫則與常人無異?!?p> 聞言,于風沒話說了。
姜漢道:“看來,嫩娘死時,楊梁還在房中。若是如此,那她會不會是因為與楊梁行房才死的?
從寶兒的口供中,我們已知,嫩娘喝的酒并不會致死,而在與楊梁行房時死了……也就是說,她是因為行房死的……”
看于風又要說話,姜漢忙道:“確定了死因。再來確定楊梁與她,究竟是強奸,還是和奸。寶兒,你們在樓下時,可聽到樓上傳來什么聲音?”
寶兒道:“當時我在樓梯口,明明聽到我姐姐的呼喊聲,她喊著讓楊梁放手?!?p> 問了其他幾個姑娘,她們則是支支吾吾,有的說聽到了,有的說沒聽到。
“哦。也就是說,她跟楊梁行房時,是有拒絕之意的?!苯獫h道。
“從卷宗上,和剛剛眾姑娘的敘述中,已經確定楊梁曾要強迫她們嫁與自己,兩位姑娘并不同意,楊梁氣憤之下,命小廝灌寶兒酒,嫩娘因看不過,才說要喝下桌上的酒。
在這種情況下,嫩娘對楊梁是極為惱怒的。她會忽然喜歡上楊梁,并答應做楊梁的妾室,還跟他當場行房嗎?顯然不可能。
楊梁卻說,嫩娘答應了作他的妾室。這極不合理。再結合寶兒等所聽到的話,可以斷定,當時嫩娘定是拒絕與楊梁行房的,是楊梁強迫與她發(fā)生關系。
楊梁所謂妾室的話,不過是借口,用以掩飾強奸嫩娘的事實。
綜上所述,也就不難得出結論,嫩娘是被楊梁強奸致死的!”
等姜漢說完,于風忙道:“可仵作明明檢驗出是中酒毒而死,大人怎么能不顧仵作的檢驗,而硬說是死于強奸。說是強奸,大人就僅憑她們聽到的一言半語,和推測,就確定了?”
這時,秦瓊忽然道:“大人若要證據,并不難取來。我錦衣府倒有證據,不知管不管用?!?p> 說著,便讓人取來當日嫩娘所穿的衣衫。眾人見這件粉色衣服支離破碎,前面衣襟都被撕爛了。
秦瓊道:“如兩位大人所見,這就是嫩娘當日所穿的衣衫。玉香院的姑娘們都可以作證?!?p> 老鴇和一眾姑娘都點頭承認。
“從這件衣衫上,就不難看出,當日楊梁與嫩娘,定然發(fā)生了激烈的撕扯。若他兩人情投意合,豈會如此撕扯。背后的原因不言自明。”
姜漢點頭笑道:“秦大人不愧是錦衣府的人,這一件物證就足以證明很多事情了?!?p> 秦瓊一臉平靜,道:“兩位大人,可容我下去與楊梁理論一番?”
于風和姜漢都同意了,想看看秦瓊還能說出什么證據。
秦瓊起身走下了桌案,緩步行到了楊梁對面,盯著楊梁道:“以我看來,事情應當是這樣的,一開始,楊梁因怕嫩娘呼喊,并沒有動嫩娘,而是看嫩娘喝醉,倒在地上,他才上來強奸了她。打算完事后就離去?!?p> 楊梁冷笑一聲,不以為然。
秦瓊上前一步,繼續(xù)道:“但沒想,嫩娘的酒勁很快過去,清醒過來,開始掙扎反抗,撕扯間,嫩娘的衣服被撕爛。她一邊掙扎一邊大叫,楊梁怕暴露,便用東西捂住了嫩娘的口鼻,不想因窒息,嫩娘被他捂死了。他見嫩娘死亡,就忙便離開了?!?p> 楊梁冷笑連連。
于風兩人也臉現疑惑。
秦瓊又上前一步,雙眸冰冷,緊緊盯著楊梁的眼睛。
看到秦瓊步步緊逼,楊梁不愿示弱,也瞪起眼睛,挺起胸膛,與秦瓊對視。此時兩人僅有一步距離。
秦瓊冰冷的聲音傳蕩在大堂中:“因嫩娘被捂時,口鼻不通氣,肺腑膨脹,血液不通,死亡后皮膚才會呈現青色,皮膚下有出血跡象。仵作誤將這個景象理解為中了酒中毒?!?p> “哼!”楊梁擰起嘴角,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秦瓊身后,于風笑道:“秦大人的這個推論,有諸多不合理之處。喝了那些酒,她真的能醒來嗎?再說,被捂死……”
秦瓊打斷他道:“寶兒不是說,酒壇里只有一斤左右嗎。她是有可能半途醒來的。
所以,嫩娘既不是中酒毒死的,也不是被強奸死的,而是被楊梁殺死的!”
聽到這里,楊梁終于忍不住了,大笑道:“我當這個秦禁衛(wèi)有多大能耐,敢情一直都在胡說八道!她一直昏迷不醒,哪來的中途醒來?簡直貽笑大方。”
“一直昏迷不醒?”秦瓊眉頭緊皺,一雙冰冷的眼眸盯向楊梁,透出殺機,雙手躍躍欲試,似乎下一秒就要出手將他擊殺。
由于秦瓊本身就殺過人,又是習武之人,又居高臨下,整個氣勢完全壓住了楊梁。
一邊說,便又向楊梁進了一步。
楊梁哪里見過這種眼神,感受到死亡的危機,心頭一陣猛跳,身體不自覺地后退一步,道:“你要干什么?!”
秦瓊沉聲道:“也就是你看她昏迷了,就強奸了她?跟我推論的完全一致!”
秦瓊又進一步。
楊梁再退,眼神也更加警惕,怕秦瓊突然出手。
他怒吼:“胡說八道,一開始她是清醒的!”
秦瓊抬高一個音階:“她根本沒有答應做你的小妾,趁她昏迷直接強奸的她對不對?”
秦瓊再進一步,楊梁又退。
“她是你殺的!對不對!”秦瓊額頭的青筋凸起,雙手緊握成拳,看著已憤怒到極點。他聲音宏亮,震的整個大堂余音不斷。
楊梁一陣心驚肉跳,不自覺地又向后退,險些因為沒站穩(wěn)而摔倒,梗起脖子吼道:“放屁!我沒殺她!”
“強奸時,一開始她沒昏迷?”秦瓊突然問道。
“沒錯……”楊梁張嘴大吼。他心神已亂,只聽到了后面幾個字。
這兩字一出口,堂上眾人,都靜了下來,氣氛瞬間變得詭異。
話剛出口,楊梁就警覺了,心臟砰砰跳動,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怒喊道:“你誣陷我,我從沒強奸她!”
秦瓊猛地抓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整個人都拎了起來,盯著他的眼睛,猛喝道:“那你為什么撕她的衣服捂死她?”
雙腳離地,楊梁感覺渾身使不上力,兩耳嗡嗡地響,腦中一陣混亂,再對上秦瓊殺人的目光,心神失守,脫口而出道:“我沒有,因她一直不從我,我才撕……”
說了半句,他就停了下來,先是一滯,而后滿臉猙獰,不敢置信地看向秦瓊。
秦瓊沒理會他,雙手一推,將他扔到地上,轉過身,一臉平靜道:“兩位大人,我審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