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合照
方圖南頗為驚愕。
這可是條重要的線索。
而且把陳樹離奇消失這件事的其它線索脈絡(luò),都給串聯(lián)了起來。
“再給我看看那張照片,你又是從哪兒翻出來的?”景羽說道。
方圖南連忙和景羽上樓回房,把那部諾基亞5230舊手機(jī)拿給景羽看。
濃眉擰緊,景羽盯著那張照片看了好一會兒,又向前滑動看了看其它的照片。
“我想起來了,這張她們倆的合影,是我拍的?!本坝鹞⑽Ⅻc(diǎn)頭。
“那為什么在我的手機(jī)上?”
“就是用你手機(jī)拍的,我記得那天……是高二夏季運(yùn)動會,老胖參加了扔鉛球項(xiàng)目,你和大帥去給他加油,夏天手機(jī)拿著不方便,就都交給我保管了,因?yàn)槟愕氖謾C(jī)拍照最好,我全程拿著一直拍,這上面三十多張運(yùn)動會的照片,都是我拍的……”
一邊說一邊向前劃著,景羽的手指懸停住。
“除了這張,這張是正步方陣剛走完,我讓樹姐給我們四人兄弟團(tuán)拍的合影,周萌也入鏡了?!?p> 照片上,大家都穿著班級統(tǒng)一要求的黑褲子白T恤,年少時的方圖南蹲在中間,浮夸的洗剪吹發(fā)型,擱在當(dāng)時的非主流葬愛家族,至少是貴族小公爵級別。
符江和景羽分別在方圖南左右,各自比出踢腿揮拳姿勢,笑的很開心。
周萌在鏡頭邊緣,故意探出小腦袋和半個身子搶鏡,鬼臉笑容俏皮可愛。
搞怪活潑的照片,唯有王大帥顯得格格不入,站在最右邊沿位置,微微垂頭縮肩,也不敢直視鏡頭,笑容有些靦腆不自信。
可他厚瓶底眼鏡下的眼神,卻很是明亮,瞥向最左邊周萌的側(cè)臉。
“原來是樹姐給我們拍的嗎?那時……真讓人懷念啊?!狈綀D南感慨道。
景羽應(yīng)了聲,又把照片劃回了周萌和陳樹的合影。
“我記得這張的背景故事……是樹姐參加最后一項(xiàng)5000米長跑時,因?yàn)橹八呀?jīng)參加了其它三項(xiàng)田徑項(xiàng)目,并全部奪冠,所以跑5000米的時候已經(jīng)沒力氣了,一度落后?!?p> “我和周萌,在場邊跟跑給樹姐加油,但五千米跑下來是真要命,說來慚愧,曾經(jīng)是體育生的我,最后都跑不動了?!?p> “但周萌,不愧是樹姐最好的閨蜜,那么瘦瘦小小的身體,不僅全程跟著把五千米跑完,并且一直都在打雞血大吼給樹姐加油,最后或許是姐妹之情的加持,樹姐極限反超,拿下校運(yùn)會田徑項(xiàng)目的大滿貫冠軍?!?p> 沉湎在美好回憶中,景羽的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容。
又指著照片上,周萌臉上貼著的創(chuàng)可貼說道:“還有一個意外的小插曲,周萌在跟跑時,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臉都磕破流血了,她也毫不在意,爬起來繼續(xù)吶喊加油,結(jié)束后才去醫(yī)務(wù)室處理傷口?!?p> 這件事方圖南也記得,最后還給周萌的漂亮臉蛋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疤痕。
“這道疤弄的樹姐很自責(zé),但周萌卻說,這道疤是她們兩個友誼的證明,其實(shí),接近一年的同桌相處,我真的感覺,周萌是個挺不錯,很講義氣的人,如果后來不是她跟大帥……唉。”景羽搖頭嘆息道。
方圖南眨了眨眼睛。
“你搞錯重點(diǎn)了,兄弟?!?p> “不可否認(rèn),周萌或許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p> “但她,絕對是如假包換的壞女人?!?p> 景羽笑著點(diǎn)頭,同意了方圖南的話。
輕輕放下手機(jī),景羽的臉上,浮現(xiàn)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所以,方南,能夠證明樹姐存在過的證據(jù),就只有這張照片嗎?”
“對?!?p> “那……為什么???就只有這張照片被保存下來了?”
“我也不知道,但或許,周萌她會知道?!?p> 方圖南拿出手機(jī),剛打開解鎖,又想起來了什么,撇著嘴把手機(jī)按滅掉。
“你有周萌的聯(lián)系方式嗎?”方圖南問道。
“沒有,因?yàn)榇髱?,我早就把她的?lián)系方式全刪掉了?!本坝饟u頭。
方圖南無奈嘆了口氣:“我也是,因?yàn)榇髱?,畢業(yè)后就和她絕交了,再也沒聯(lián)系過?!?p> 站起身,方圖南拿起車鑰匙。
“所以,咱們只能去找大帥咯?!?p> “大帥也不一定有她的聯(lián)系方式吧,或許咱們得再回學(xué)校找班長大人?!?p> 方圖南嬉皮笑臉的打了個響指。
“你太小看舔狗了?!?p> “喂,你別這么埋汰大帥啊?!本坝饠偸?。
“那咱們來打賭,二十個俯臥撐,賭不賭?”
思考了一會兒,景羽點(diǎn)了點(diǎn)頭:“賭了!”
現(xiàn)在時間剛過下午三點(diǎn),很是充裕,方圖南和景羽開上車直奔北城金崗大道。
金崗大道和省道高速公路交界處,汽車駛下馬路牙子,碾過塵土飛揚(yáng)的夯土路面,穿過兩疊廢棄舊輪胎堆成的大門,在一排廢棄舊汽車旁停下。
方圖南和景羽下了車,看著偌大的“張濤汽車維修·應(yīng)急道路救援”招牌。
“濤哥是把這個招牌裝修換新了嗎?感覺比之前顯眼多了。”景羽說道。
方圖南表示同意,對修車廠廠棚門口,一個正在蹲著刷洗輪轂的維修工喊了一聲。
“你好,王師傅在嗎?”
“您找哪個王師傅?”
“王大帥?!?p> “哦,王主管,您稍等,我這就去給您叫他?!?p> 方圖南和景羽驚異的對視一眼。
“都升主管了,出息了啊大帥?!?p> 沒多會兒,一個身材敦實(shí),戴著厚厚方框眼鏡,穿著藍(lán)色維修工服的男人,小跑著從鋼棚廠房里跑了出來。
“方南,羽哥,你們怎么來了?也沒提前跟我說聲。”王大帥搓了搓手,憨笑道。
方圖南微笑看著王大帥,這家伙還是和從前一樣,一緊張激動就彎腰縮肩站不直,像顆靦腆的小憨豆。
“不這樣搞突襲,哪兒能見到你這個大忙人的面?我好像都大半年沒見你了吧,每次找你出來喝酒玩耍,都被你推脫了?!本坝鹫{(diào)笑著捏了捏王大帥的臉頰。
“對……對不起,我真的是太忙了,濤哥現(xiàn)在完全是甩手掌柜,修車廠的事都得我來弄?!蓖醮髱洕M臉歉意。
“這說明濤哥器重你啊,你不也有收獲了嗎?聽剛才那個工人說,你現(xiàn)在是主管了?兄弟你可以啊!”景羽贊賞道。
王大帥不好意思的撓頭,羞怯道:“什么主管呀,我還是干著修車工的活,不過也有實(shí)際的好處,濤哥給我漲薪了,按照營收利潤的份額,百分之十呢?!?p> 方圖南和景羽同時驚呼。
“這哪兒是漲薪啊,這等于是給你股份分紅了!看來你是真的干得不錯,得老板器重啊!厲害!”方圖南忍不住鼓掌。
“確實(shí)厲害,所以,你今天還要忙嗎?忙的話,我們待會兒就不多打擾了。”景羽說道。
王大帥急忙擺手。
“說什么呢,你們來了,我怎么也得騰出時間,馬上我先帶你們在修車廠里四處看看,然后去附近的田野河邊玩玩釣釣魚,晚上就去河邊的農(nóng)家樂吃飯,我宿舍里還存的有兩瓶老窖好酒,今晚敞開了喝,你們也不用擔(dān)心怎么回城里了,這兒宿舍空床位多的是,在這睡覺過夜就行?!?p> “聽起來不錯,不過,我們還有其他事兒要辦,你就盡管先忙你吧,等我們待會兒辦完事折回來,咱們再做打算。”方圖南說道。
“那也行?!蓖醮髱淈c(diǎn)頭。
這時,方圖南眼神玩味的看了景羽一眼,是要揭曉答案了。
“大帥,你還有周萌的聯(lián)系方式嗎?我找她有點(diǎn)事。”方圖南問道。
王大帥愣了一下,呆呆的點(diǎn)頭。
“我有?!?p> 方圖南當(dāng)即憋不住笑了,拍了拍景羽的肩膀。
“做吧?!?p> 景羽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的俯下身去,吭哧吭哧做了二十個俯臥撐。
“哎?羽哥,你這是做什么?”王大帥傻眼更甚。
做完俯臥撐的景羽拍了拍手上的灰塵,一臉憋屈的說道:“沒事,我打賭輸了,不過大帥,你真的是撞了南墻都不死心??!我聽說人家周萌前幾年不是都結(jié)婚了嗎?”
王大帥呆呆點(diǎn)頭道:“是啊,不過就在去年,她離婚了,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過的很艱難,還找我借了三萬塊錢,我和她也是那時候又聯(lián)系上的?!?p> 聽到這話,方圖南嬉皮笑臉的表情當(dāng)即消失。
“所以,你借給她了?”方圖南嚴(yán)肅問道。
“呃……是的,我借了,不過她一個月后就還清了?!蓖醮髱浨忧拥馈?p> 方圖南和景羽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拍了拍王大帥的肩膀道:“好兄弟,你也跟我一樣,是快三十歲的成年人了,有些話我也沒資格教育你,可我還是要多說一嘴,舔狗不得好死,即便已經(jīng)過去好多年了,你也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p> 景羽也冷峻著臉幫腔道:“方南他說的對,大帥!你想清楚,周萌如果真的喜歡你,當(dāng)初怎么忍心傷你那么深?就算現(xiàn)在她真的回心轉(zhuǎn)意找你,也絕對不是圖你的人,而是圖別的東西!你辛苦這么多年,事業(yè)終于有了起色,可不要腦子壞掉,接盤一個不愛你,甚至壓根都不尊重你的女人!”
王大帥漲紅了臉,連忙擺手道:“你們說什么呢?就以為我這么沒出息嗎?我借給她錢,只是可憐她現(xiàn)在的處境,大學(xué)時我遇到困難,她也毫不猶豫借給我錢了,我償還情分罷了,而且,前段時間家里也給我介紹了相親對象,我一直都在聊著……周萌,我早就對她沒有任何想法了?!?p> 方圖南和景羽的表情,這才輕松下來。
“那就好,家里介紹的女朋友有照片嗎?給我們瞧瞧?!?p> 王大帥應(yīng)聲,拿出手機(jī)劃出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長相和打扮都很樸素干凈,一看就是勤儉持家的賢內(nèi)助類型。
“可以啊,素顏都很漂亮,像是班長大人那一掛的,也是老師嗎?”景羽問道。
“不是,是護(hù)士,在北廟鎮(zhèn)的衛(wèi)生院?!?p> “那也挺好,準(zhǔn)備什么時候辦酒?”
王大帥的臉上,又浮現(xiàn)出他固有的靦腆膽怯笑容。
“這……我哪兒敢想啊,人家姑娘工作又好,長的又好看,我現(xiàn)在也只是跟她聊著,關(guān)系都還沒確定呢,怕她看不上我這個修車工?!?p> 方圖南用力錘了王大帥一拳。
“自卑什么呢!你現(xiàn)在的工資,估計(jì)都是她的十倍了,而且你現(xiàn)在還等于是這家修車廠的合伙人,按照這個勢頭,再過幾年,你就和濤哥一樣,是平起平坐的股東老板了!”
“是啊,大帥,自信一點(diǎn)!”景羽也是伸手,摸了摸王大帥的頭。
王大帥憨笑著應(yīng)聲,隨即,方圖南拿到了周萌的地址和電話號碼,打算和景羽先去找她。
“對了,你們找周萌,是要干什么?”王大帥問道。
“嗯……我寫小說需要素材,跟她隨便聊聊。”方圖南又搬出了之前的說辭。
送著二人來到修車廠大門口,王大帥才發(fā)現(xiàn)方圖南開來的這臺AMG GT R,當(dāng)即雙眼冒光。
“臥槽!咆哮猛獸!我說方南,你寫小說賺大錢了??!快!發(fā)動起來讓我聽下聲浪!”
而方圖南的笑容,很是心虛。
“是啊,寫小說賺了一千塊,再加上我爸給我的兩百九十九萬九千?!?p> 王大帥和景羽都是被逗樂了,嘎嘎大笑。
方圖南打著火,發(fā)動引擎,野獸的咆哮聲浪當(dāng)即響起。
“這聲浪!酷!不過,怎么聽起來有些低沉的悶缸聲?你是不是好久沒開過了?”
“喔!大帥你果然是行家?。∵@都能聽出來!”方圖南訝異道。
“等你待會兒回來,我給你全車檢查保養(yǎng)一下。”
“行!”
汽車駛離修車廠,半小時后,來到大棚街附近的一個老舊小區(qū)門口。
“春熙小區(qū),就是這兒了,沒想到周萌現(xiàn)在就住在北城,和大帥家離的還挺近的,對了,大帥說她結(jié)婚又離婚了?她老公……不,該說是前夫吧,你認(rèn)識嗎?”方圖南問道。
景羽搖頭道:“不認(rèn)識,我只聽任尊說過,不是我們本地人,是隔壁庸縣一個電器城的老板。”
汽車在一棟外墻爬滿綠藤的破舊筒子樓前停下,方圖南和景羽上了三樓。
低頭穿過晾衣繩上滴滴答答的濕衣服,和走廊過道堆放成山的垃圾雜物,來到305號房門前。
方圖南微微皺眉,看起來周萌的生活狀況,比大帥所說的,還要更艱難落魄。
伸手,敲了敲綠漆已褪色的房門。
“誰啊?”一個疲累沙啞的女人聲音響起。
房門打開,照面的一刻,三個人的神情,都有些呆滯的凝固住。
眼前這個面容憔悴,穿著松垮家居服的女人,頭發(fā)像是好幾天沒洗了,油膩膩的隨意披散著,渾身散發(fā)出的頹喪氣息,好像她手中拿著的那塊污跡斑斑的抹布。
方圖南怎么也無法把她,和記憶中那個笑起來嘴角有著酒窩,眉眼彎彎的可愛短發(fā)女孩,重疊在一起。
互相沉默了很久,方圖南才無比艱難的開口:“周萌,你……你還記得我們嗎?”
周萌僵硬的點(diǎn)頭。
“方圖南,景羽,咱們好多年沒見了啊,你們……怎么突然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對,是有些事。”
“那……先進(jìn)來吧?!?p> 屋內(nèi)有些昏暗,狹小的客廳墻壁上布滿霉斑,垃圾桶里塞滿嬰兒紙尿褲和外賣餐盒。
“抱歉,你們突然來,我還沒收拾完衛(wèi)生?!敝苊鹊纳袂楹苁蔷狡炔话?,手忙腳亂的給二人泡茶。
“別,咱們老同學(xué)之間,不用這么客氣。”方圖南連忙阻攔。
景羽則是自從進(jìn)門,就一句話沒說,沉默坐在那里,滿眼感傷。
“那個,周萌,我們這趟來,是想問你……你還記不記得,和你合照的這個女孩是誰?”
省去敘舊的時間,方圖南直接展示出那張照片。
看著照片,周萌端著茶杯的手,猛的一抖。
放下茶杯,她搬來一個小板凳,坐在方圖南和景羽對面。
語氣平靜,眼神深邃如一潭井水。
“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了?!?p> “在夢中穿越時空,修改過去,改變現(xiàn)在和未來?!?p>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