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遲到的覲見者

　　八位機音效、像素風格的天、怒、劍、寒，構成了今晚主角的開場白，也在張雨直播間掀起了一波熱議。

　　“乖乖，天怒劍寒，天怒劍寒，是天怒劍寒，張雨，你從哪兒弄來的這游戲！”

　　游戲畫面在顯示完那四個字之后，就落入了茫茫無際的黑暗。

　　本該隨之出現(xiàn)的過場動畫，并沒有，只有黑暗。

　　“怎么看不見過場動畫啊？看樣子應該是一款像素風游戲，我在網(wǎng)上搜了一下，居然沒有找到，只找到《天怒劍寒》IP最近有改編成電影的新聞?！?p>　　“這就是你不懂了，你應該沒看過《天怒劍寒》吧？有哪位懂哥告訴他？”

　　直播間水友向來以淵博著稱，經(jīng)史子集、天文地理、人文科技無有不精，涉獵面極廣的存在，這點和很多起點讀者是一樣的，他們一般長得又帥又有文化，和作者形成很鮮明的對比。

　　所以有些作者難以啟齒或者水平不足表達不好的事兒，就經(jīng)常要靠水友們書友們?nèi)退a完。

　　像今天這種情況，張雨就很不好意思跟大家說“對不住各位，這是我們制作三組那不成器的兒子，剛出生還沒爹娘打扮他，長得不好看，有礙各位觀瞻了……”

　　但是放在那些水友們眼里就不是這樣，大家都對一段長時間的黑屏，表現(xiàn)出了超強的容忍度，而且熱議紛紛。

　　“切！懶得跟他說，網(wǎng)上搜不到很正常，肯定是章魚好不容易找到的測試demo啊，他不是總說他在游戲公司上班嗎？這點特權應該還是有的，至于說為什么沒有過場動畫，只有綿綿不絕的黑霧呢，其實這只能怨你們電腦屏幕不是4000K的，手機不是視網(wǎng)膜屏幕的應該換設備，這其實有動畫的，對，就是一陣一陣縹緲不斷的黑霧，象征著密閉空間，也象征著那些逃遁到星霜秘境中的人們那種背井離鄉(xiāng)、與世隔絕的黯淡心情?！?p>　　彈幕：666大佬分析得對，給大佬跪了！X100 劃過……

　　[人權終極宣言]：奇怪……我怎么，呃，咳咳，是啊，一陣黑煙接一陣黑煙，可以把煙霧做得這么細膩，其實已經(jīng)不輸那些大制作的游戲開場動畫了，這只是為了表達一種意境，黑暗，就是用來表達《天怒劍寒》世界最好的方式。

　　[二向箔砸死您]：額……我老了眼花了嗎？為什么我這電腦3090的顯卡都詮釋不了這片純粹的黑霧？我看到的是一片黑啊。

　　[串燒章魚二號]：不樓上的二向箔老哥，我看你是這直播間里唯一一個正常人，他們擱這兒玩皇帝新裝呢，其實就是雞毛都沒有，畫面絕對純黑的，哪有什么黑霧，你們都被這條臭章魚給騙慘了。

　　[黑絲爛了穿白絲]：兔子呢，給樓上這個人扔小黑屋里去，真是討厭，明明有黑霧睜著眼說瞎話，眼沒用就捐了吧。

　　[可愛萌小兔]（管理）：不行啊姐，咱們老公不讓~

　　[黑絲爛了穿白絲]：？？？？咱們老公？

　　[可愛萌小兔]（管理）：噢不不不是您老公，章魚啊，他說這個串燒章魚二號是粉絲榜大佬，是他衣食父母，要好好伺候著。

　　[黑絲爛了穿白絲]：嗷嗷原來是這樣的啊，那串燒大哥，我給您笑一個吧，（O ^~^ O）。

　　[串燒章魚二號]：我艸，一堆煞筆！明明就是個黑屏，給你們吹出花來了，煞筆。

　　[可愛萌小兔]（管理）：嘿嘿，您只要給我們章魚花錢，罵什么都行，嘿嘿，別說煞筆了，就是四逼五逼都沒事兒罵吧。

　　彈幕：哈哈哈兔嘰牛逼！o(￣▽￣)ｄX100 劃過……

　　[神經(jīng)質]（演員）（《天怒劍寒》主演：涂康）：章魚你嚇死哥了，剛才在回酒店車上，一打開直播就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開播了，章魚你游戲畫面怎么是黑的，臉怎么也腫了？

　　演員涂康的到來，又讓直播間這波熱議提上了一座高峰。

　　“我擦喬天石本尊來了！涂康大佬看這邊看這邊！”

　　“為什么黑的，你不比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嗎？”

　　“這是天怒劍寒的游戲啊，看像素風格的估計還是模擬經(jīng)營類?！?p>　　[神經(jīng)質]（演員）（《天怒劍寒》主演：涂康）：咦呵？章魚今天看來在領導面前表現(xiàn)不錯啊，不枉我給你講得那么透徹。就是我還沒能理解，這游戲畫面是黑的，跟我有什么關系嗎？

　　張雨看見涂康來了，眉開眼笑地說：“當然跟康哥你有關系了，這是一段切入星霜谷的過場動畫，其實并不是純黑的，而是有很多霧氣在里面彌漫，象征著星霜谷空間的封閉性和對一切危險的未知?！?p>　　[神經(jīng)質]（演員）（《天怒劍寒》主演：涂康）：哦我說怎么是黑的，可能我這手機老了得換了，看不太出來。

　　彈幕：我手機老了得換了……X100 劃過……

　　“您是在巴厘島買別墅的大佬，身價十多億的國民老公，您手機老了誰信?。俊?p>　　“不行我得讓我媳婦兒看看涂康大佬是怎么過日子的，都這么有錢了還能做到簡單樸素。”

　　“是啊我女朋友也喜歡換手機，蘋果出一代她換一代，我特么一個月工資就五六千，每次都得割個腰子才填的上?！?p>　　“臥槽樓上6啊，你批發(fā)腰子嗎？高低跟你整幾個啊，我現(xiàn)在就感到渾身乏力，被工作生活壓垮了身子，行|房都無力了?！?p>　　[神經(jīng)質]（演員）（《天怒劍寒》主演：涂康）：我也沒辦法啊，我也想換，可是經(jīng)紀人不讓，因為我那個品牌的代言合同還有兩年才到期，但是他們吧又弄了好幾次電池爆炸事故徹底退出龍國市場了，我用別的手機等于違約，用他們的手機又是一堆鬼畫符……哦不對，我不該這么描述，是我不會他們的語言啊，寄過來的手機界面文字都是外文，我實在用不了。

　　“……”

　　“誰能告訴我一下，涂康大佬這樣子算不算裝逼？”

　　“必須算！”

　　“那涂康大佬您交點違約金跟他們解約不完了嗎？”

　　[神經(jīng)質]（演員）（《天怒劍寒》主演：涂康）：哎呀，以前我曾經(jīng)想過跟他們解約的，尤其他們站錯隊的時候我都在微博痛斥了他們都不肯和我解約，后來我回頭一想這退出龍過市場了，就等于純賺外國人錢了，我解約不是等于煞筆行為嗎？我就是要當他們的國民偶像還要賺他們的代言費還要背后罵他們沒良心。

　　張雨趕緊按了一個“喝彩”音效，鼓掌道：“不愧是我涂康大哥！這話別的藝人說了肯定有虛與委蛇之嫌，但是在我涂康大哥身上根本不存在的，他紅了二十年，不管棒國還是霓虹，他演的那些仙俠劇民國劇都是他們那兒的大嬸阿姨們的心頭好，涂康大哥每次出國都得戴個防毒面具才能不被瘋狂的粉絲們圍追堵截，他說這個話，我信?！?p>　　“我們也信，涂康大佬真紅心，點個贊！”

　　“不愧是我愛了二十年的男人……”

　　“樓上孩子都會打醬油了吧？”

　　“嗯是的，孩子他媽沒醬油了，都讓孩子去打?！?p>　　“……”

　　彈幕：不愧是我愛了二十年的男人！X200 劃過……

　　[神經(jīng)質]（演員）（《天怒劍寒》主演：涂康）：好了大家別關注我了，我就是個普通章魚粉絲，時間寶貴，大家看他直播游戲。

　　彈幕：普通粉絲可還行！X100 劃過……

　　既然飾演喬天石的演員本尊，都沒有質疑游戲長時間的黑幕，那就連黑子們都再也掀不起什么水花了，黑幕里有霧當成過場動畫采用，成了《天怒劍寒》這款游戲給大家?guī)淼牡诙N印象，逼格瞬間提高了不少。

　　但就在大家對《天怒劍寒》即將呈現(xiàn)給他們大氣磅礴的仙俠文明充滿期待的時候，眼前陡然出現(xiàn)的一幕讓他們無法理解了。

　　青山翠谷，兩個黃鸝鳴翠柳，連一行白鷺都不肯加上。

　　河溪漫長，曲水遠去，流經(jīng)巨大山谷里空空蕩蕩幾間草舍之間。

　　大概時間太早，游戲人物都在草舍里呆著，一個沒看見。

　　遠處崇山峻嶺都快戳到右上角羅盤上了，很明顯沒有進行過景深處理。

　　山石粗礪，馬賽克附體，趴著幾只一動不動的猴子。

　　猴子都懶得找?guī)讉€姿勢不一樣的，全都保持著同樣動作同樣表情，就那么無所事事地趴在山上，仿佛在嘲笑各位水友。

　　“……”

　　“我可以破口大罵嗎？”

　　“臭章魚，你欺騙我們感情！這是游戲嗎？這畫面特么的連我女兒用小天才兒童電腦都能做出來！”

　　[人權終極宣言]：大家不要慌，也許這只是游戲想要呈現(xiàn)給我們一種喬天石楚夢秀韓春韻他們那兩千天怒宗準弟子，還沒進入星霜谷時的情景呢？如果一開始建筑都是齊全的，地理構造也很合理那還需要建設嗎？你們沒玩過泰拉瑞亞我的世界嗎？把你扔一堆馬賽克中間任你發(fā)揮，你們對像素風游戲是不是有什么誤解？

　　[集美們沖]：對，一個個沒玩兒過像素風游戲嗎？在這里發(fā)癲。

　　[黑眼圈痘痘]：憑我對章魚的了解，憑他可以做出《山城別墅》那個質量的MOD，怎么可能去播那種半成品呢？

　　“你們得了吧，一個兩個都是這條臭章魚的無腦吹，那山體都快戳到屏幕外面了，有這么處理景深的嗎？我也是程序員出身的，公司給好幾個手游公司做過外包，沒這么做山的，你得不管從哪個角度去看山，都得感覺它離你很遠，而且拉近也會自動模糊變虛，不阻礙玩家視野，你這明顯是……”

　?。?？？

　　直播間所有討論，在一輪持續(xù)放射著柔和曦光的旭日初升中，凝滯住了。

　　山谷里一間簡陋草舍，木門“咔吧”打開了。

　　一個在兩綹黑發(fā)上扎著紅繩的像素小人兒，身穿藍色長袍，抱著一把揚琴，踏了出來。

　　雖然只是最簡單的像素風格，但小人兒的表情以及不時輕撫琴弦的瀟灑姿態(tài)，是那么的惟妙惟肖。

　　只是踏出房門、邊走邊撫琴的姿態(tài)和步伐，都能感覺到創(chuàng)造這個小人兒的作者，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心血。

　　這時，右上角羅盤突然更新了一段文字[天霜年453年陸月陸日.辰時.星霜谷舊地.星霜村]

　　[重大節(jié)慶：天霜節(jié).為紀念400年前貳仟先賢建立永久城池天霜城，舉辦的全境盛會。]

　　張雨沒有說話，而是持續(xù)用鼠標點擊那禿得跟地中海似的草地，讓小人兒繼續(xù)撫琴往前走，小人兒不時掃弦彈出一段優(yōu)美琴音。

　　沒有除此之外的背景音效，沒有風吹草動也沒有鳥雀的叫聲，只有暖暖的太陽，照耀著小人兒一路北去的身影。

　　鏡頭稍微有了一些改變，切換到小人兒行走方向的北方。

　　一座浩瀚大城，于朦朧輝煌的金色煙波中，在地平線邊緣慢慢浮現(xiàn)。

　　那遠方，靈鶴翱翔風采翩然、靈龍盤繞在金磚玉瓦上巡查四方，不時有四駕馬車從小人兒頭上飛過。

　　今時今朝，此地此刻，無數(shù)谷中人涌向他們心目中唯一的圣地，只為參加那一年一度的盛會，天霜節(jié)。

　　只是，小人兒逶迤前行的身影，與周遭座駕豪華的豪客們相比，實在有些寒酸。

　　不過他不以為意，樂呵呵、慢悠悠地彈著揚琴，成為這個世界里，唯一一道背景音樂。

　　逐漸，光影變化、羲和移駕，日落西山，谷中的日月變了方位，遠處大城升起了無數(shù)明亮燈籠。

　　小人兒身邊已經(jīng)再也沒有同行者，他是一位遲到的覲見者。

　　但只要一直走，

　　總會抵達的吧。

　　……

　　沒有一句臺詞，沒有一段文字用來介紹小人兒背景。

　　但是他留給直播間水友們的趕路形象，卻講述了很多很多。

　　彈幕：神了，渾身發(fā)毛……X200 劃過……

　　溫馨又落寞，壯麗又貧寒X100 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