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茶館
于是，一行人就跟著許亦舟上街了。
集市上人群熙熙攘攘，但大家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似乎是因為噬魂尸被鎮(zhèn)住而高興。
不知道消息是怎么傳的那么快，他們看到沈知意一行人都笑著感謝他們，好像也因為沈知意在客棧說的話起了作用，他們看到沈知意旁邊的謝言止也沒有都說什么了。
許亦舟走在最前面，他撐著頭，邊走邊道：“去哪??？”
裴緒和謝言止一左一右的站在沈知意的身旁。兩人都穿著一身黑，冷著臉往她身后一站。嗯……還挺像兩個保鏢。她回許亦舟道：“先去布莊吧?！?p> 許亦舟得令，帶著他們一路走到布莊。
剛踏進(jìn)布莊的大門，老板娘便笑盈盈迎了出來?？吹缴蛑鈳兹说淖藨B(tài)，她就知道他們身份不凡。她先是對著他們幾人一頓猛夸，然后又拿出幾套衣物在給他們看，邊說：“幾位貴客是要來挑衣裳對吧？”
沈知意指著身后的兩人道：“嗯。有沒有他們能穿的？”
老板娘笑得臉都皺了起來，她帶著點(diǎn)方言的味道說：“有的有的。買衣裳嘞，來我們這里就對咯。”她拿出只這兩件衣袍，問道：“這兩件好不好嘞？這可是用織金綿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好得很吶，我看這兩位郎君長得這么俊俏，搭上這衣服，配得很?！?p> 沈知意接過衣服，在他們兩人身上都比劃了一下，滿意道：“那請您按照他們的尺寸都各來一套吧?！?p> 不懂為什么自己也被安排上了一套衣裳的裴緒看了她一眼。但沈知意只是專注地挑衣服，沒注意到他的目光。
其實裴緒完全不差衣裳，不過看著她挑著衣服，神情難得有些放松，裴緒閉上了嘴。
老板娘笑瞇瞇的點(diǎn)頭。
說完，沈知意看著謝言止那一身看起來穿了至少四五年的衣裳，忍不住又對著老板娘道：“這個季節(jié)流行的衣裳，麻煩您再都給他來一套?！?p> 老板娘立馬樂呵道：“行，您稍等啊！”
謝言止看著沈知意，像是不理解她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
沈知意對他道：“看什么看，你有沒有銀子，有的話自己還?！?p> 這句話謝言止倒是懂了，他拿出錢袋，遞給沈知意。
沈知意看著他手里那個沉甸甸的錢袋，頓了頓，道：“你的？”
謝言止道：“我的，怎么了嗎？”說完，他把錢袋塞在沈知意的手上。
沈知意想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哪來這么多錢？”
謝言止道：“哦，這是之前比賽的獎品?！?p> “比賽的獎品？”
謝言止道：“嗯，他們說和路邊的流浪狗搶吃的，搶到了就算我贏，就給我好多好多銀子?！?p> “……那你搶贏了？”沈知意的語調(diào)變得有些低沉。
謝言止道：“對，可是他們并沒有給我錢?！?p> “所以，我把他的舌頭拔掉了，他就把這個錢袋給了我，讓我不要?dú)⑺??！?p> 那個時候的謝言止根本就沒有人教他，怎么做是對的，怎么做是錯的。他從小就出生在一個畸形的家庭里，他父親罵他道，為什么他是個男的，要是女的還可以買去妓院換銀子。又或者罵他說他為什么不會哭，不然還可以去街上掉幾滴眼淚騙錢。他不懂父親為什么要這樣說，但是從他父親的口里，他覺得銀子一定是一樣很有用的東西。
不然他為什么每天都要把銀子掛在嘴邊呢？
“不會了?！鄙蛑獾溃骸耙院蟛粫@樣了?！?p> 謝言止有些不解，為什么沈知意不罵他呢，換成平時他和別人這樣說，別人早就拿東西砸他，罵他神經(jīng)病了。
而且，謝言止不懂沈知意為什么要這樣對他，就和之前他在鳶草林遇到的那個人一樣。為什么要對他笑呢，他不太懂，因為只有著兩個人對他笑過。
他自幼以來跟在父親身邊，收到的便只有白眼和辱罵，他的父親也和他一樣。所以他覺得很正常，或許他本來就是會被別人辱罵的，無所謂，謝言止不會在意這些。
可是眼前這個師尊，為什么老是在他被罵的時候幫他說話呢？
謝言止不理解。
沈知意滿臉不爽的看著這個破舊的錢袋，仿佛在盯著他看那些欺負(fù)過謝言止的人一般。最后，她拿著錢袋，跑到掌柜那里問道：“請問，你們這有沒有賣錢袋？”
被問的店員拿出幾個款式不同的錢袋，回道：“有的，您要哪一個？”
沈知意在一堆花花綠綠的袋子里，一眼挑中了一個素色的錢袋，她指著那個道：“這個?！彼弥x言止的銀子付了錢，然后立馬換掉那個礙眼的錢袋，仿佛多拿一秒都嫌晦氣。
她把錢袋丟給謝言止，滿意的說道：“這樣才行，非常搭我們的小謝?！?p> 折騰到了餉午，老板娘才笑瞇瞇的拿著幾箱衣物遞給沈知意。裴緒熟練的掏錢買單，然后把這一堆東西都放進(jìn)來乾坤袋里。
許亦舟整個過程就安靜的在一旁當(dāng)個透明人，等到出了布莊才道：“接下來呢，去哪？”
沈知意道：“去茶館吧?！痹S亦舟也不問為什么，他默默的在前面帶路。
茶館內(nèi)，付過銀子，他們在第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剛好可以望到臺下說書人的位置。
下樓說書臺邊圍著一圈人，正嘰嘰喳喳地討論著什么。而臺上放置著一張木桌，桌山放著一壺茶和一把折扇，還有醒木。
正當(dāng)眾人喧鬧之際，一位氣質(zhì)不凡的老者緩緩走上了臺，眾人便慢慢安靜下來，望著老者。
老者有一搭沒一搭地摸著自己下巴的胡須，坐臺上坐下了。他雙手放在桌子上，開口講道：“那么今日，便再來和諸位講一講這浮光山的故事?！?p> 浮光山？
沈知意挑了挑眉，頗有興趣的看去。
“話說昨日講到，浮光山上那折云真人看到了命懸一線的柳四，把他救起了。”
“這柳四醒來后，第一句話竟然不是感謝，他問折云真人，為何不殺了他。你們猜，折云真人是怎么答的？”
“因為柳四是命定之人？”有人道。
“難不成柳四其實很有造詣，只要折云真人加以指導(dǎo)便可成才？”又有人道。
老陳笑著搖頭，他打開折扇，邊扇邊道：“不不不，她不是這樣說的。
那時候啊，折云真人是怎么說來著。
她說啊，缺個可以幫她干雜活的，剛好看到他，便把他救了。那個時候的柳四可不知道這就是那位有大名在外的折云真人?！?p> 老陳繼續(xù)道：“于是，那求死不成的柳四就開始了在浮光山上干雜活的日子。但是他不懂啊，為什么這折云真人要救他呢？平時他在鎮(zhèn)上，可是沒有人對他這么好的。”
語畢，沈知意看了謝言止一眼。
只見對方看著老陳，眉頭緊鎖，好像和柳四一樣苦惱著，為什么要對他這么好呢？
老陳道：“于是啊，柳四就追著折云真人問，為何要對他這么好？”
折云真人也被他這個問題問住了，她道，那要不你拜我為師，這樣我就能回答你的問題了。
柳四便拜她為師，他又問了那個問題，折云真人道，很簡單啊，因為你是我徒弟。
柳四問，那沒成為你徒弟之前呢，為何要對我那么好？
折云真人施了個法術(shù)，把柳四的嘴巴閉上，她道，你怎么這么多為什么，我想想，嘖，可能那個時候就知道你快成為我的徒弟，所以才對你好，行不行？”
柳四被施了法術(shù)，張不開嘴，只能點(diǎn)點(diǎn)頭。
老陳抿了一口茶。
便聽到下面有人問道：“但我還是不懂，這折云真人為何要收他為徒?！?p> “對啊，明明有那么多人搶著想拜她為師?！庇腥说?。
老陳神秘莫測的笑道：“可能，這便是緣吧，有些人搶著想當(dāng)她徒弟，她卻不想要，而有些人一心求死，倒是讓她感了興趣?！?p> 老陳又道：“這拜師后啊，折云真人總算是不再讓柳四干些雜活了?！?p> “她開始教柳四劍式，教柳四法訣，兩人相處得倒也算融洽。
柳四不再會因為自己先前的經(jīng)歷而尋死，不會再想之前的事，慢慢開朗了起來，成了當(dāng)時折云真人眾多弟子中，開朗溫和的大師兄。
而且還有傳聞道這柳四像是喜歡折云真人。
本來啊，故事到這里也算是一段佳話。只可惜啊——”老陳拿著扇子，緩緩的扇著：“只可惜好景不長啊。后來的事，大家也都清楚，那次眾宗圍剿浮光山。只因為折云真人被人說到修煉魔道，又因為她常年居于眾宗首位，平常又不喜與人交往，早就有人想把她從仙門之首拉下來了，于是，眾多宗門開始追殺她?！?p> 老陳惋惜的說：“那年的浮光山的血啊，染紅了山邊的云霞，折云真人的弟子們都誓死保護(hù)著她，可惜啊，那曾經(jīng)的眾宗之首還是永遠(yuǎn)的留在那一天?！?p> “那……柳四呢？”有人問。
“柳四……”老陳舉起茶杯，放在嘴邊，嘆息道：“有人說，他帶著折云的尸體逃了，從此隱姓埋名，也有人說他死了。”他喝了一口茶，道：“但究竟是死是活，終是無人可知?！?p> 臺下一片唏噓。
多是感慨柳四和折云真人的結(jié)局不盡人意。
謝言止似懂非懂的看完了整個過程。
沈知意看他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以為他這么快就明白了什么，問道：“謝言止啊，你是對這個故事感興趣嗎？”
謝言止點(diǎn)點(diǎn)頭，他道：“我很感興趣。”
沈知意追問道：“你是覺得這個故事和你有些相似，所以感興趣嗎？”
謝言止道：“這么說，好像還真挺像的?！?p> 沈知意：……所以你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嗎？！她特意叫老陳講了個和他經(jīng)歷相似的，結(jié)果當(dāng)事人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
沈知意道：“你為什么感興趣？”
謝言止誠實答道：“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還有可以讓人閉嘴的法術(shù)，我很想學(xué)?！?p> 許亦舟笑道：“想學(xué)?。俊?p> 謝言止道：“嗯，所以我想請問一下，那個折云真人在哪里，我想請教她?！?p> 許亦舟表情僵在了臉上，許亦舟想的是：想學(xué)的話，我可以教你啊，沒想到這人會這樣說。他剛剛根本就沒在聽對吧？！
裴緒也忍不住嗤笑一聲，他拍了拍沈知意的肩，說道：“沒事，師尊，您再努努力，他會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p> 謝言止看到忍不住發(fā)笑的三人，低下了頭，默默的看著眼前的茶杯。
其實他現(xiàn)在懂一點(diǎn)點(diǎn)了，不是所有人都討厭他，而是因為他不合群，所以他們排斥他。這還是之前的一個快死的人告訴他的。
他其實看得出來師尊他們今天在很努力地教他怎么融入他們了。
但是他好像還是搞砸了……果然，怪物總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沈知意看到他低下頭，問道：“怎么了？”裴緒和許亦舟也止住了嘴邊的笑意，看向他。
謝言止十指交叉握著茶杯，兩只大拇指來回轉(zhuǎn)圈摩擦。好奇怪，這是他第一次感覺心跳在別人的注視下變快了起來。他好像，有點(diǎn)擔(dān)心眼前的這幾個人對自己失望。
謝言止躊躇著開口道：“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