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兇手
橘黃的燭火映照在凌泠側(cè)臉,大片陰影投下,將她本就刻薄的臉襯出幾分猙獰來。
凌幼瑤擰著眉,若有所思道:“原來我在你心里是個冷血無情的……”
見她這般,凌泠滿腔恨意總算得到了一絲安慰,不屑地哼了哼:“你別以為你裝作一副愧疚悔恨的模樣,我就會原諒你?!?p> 凌幼瑤眼里浮上一層迷茫,她為何要求凌泠的原諒?
只聽她繼續(xù)道:“我知道王爺喜歡的是凌清微,你應(yīng)該也知道吧?”
凌幼瑤點頭,這事不用人提醒,她一直都記得。
凌泠看著她那張臉,扯出一抹譏諷的笑:“我娘從前總說你命好,說你嫁給了景王,成了高不可攀的景王妃,如今看來你不過是占了凌清微的位置罷了?!?p> “倘若凌清微沒死,景王妃的位置又豈輪得到你?!”
她死死盯著凌幼瑤,這些天壓在心底的恨意終于在今夜徹底爆發(fā)。
從前的凌清微提著整個淮州最好的花燈笑著與她說話,現(xiàn)在的凌幼瑤同樣是笑著坐在景王妃的位置上與她說話。
二人何其相似?而她依舊只能仰望。
花燈,她能搶過來,景王妃的位置,她也能搶過來。
凌幼瑤靜靜注視著凌泠丑陋的一面,唇邊帶起一抹微笑,嗓音清脆如珠:“輪不到我又如何,難不成還能輪到你?”
“堂姐,你這夢做的有些逼真了......”
她笑盈盈地望著氣急敗壞的凌泠,戳人心窩子誰不會?
出于禮數(shù),她待人一向是笑臉相迎,偏偏有人拿她當軟柿子,卻不想她認真起來,也是會咬人的。
“你!”凌泠被堵得啞口無言。
今晚見了傅明訣與凌幼瑤親密低語的一幕,胸中妒火中燒,本想戳破凌幼瑤的美夢,看她傷心欲絕,悲痛難耐。
誰想!誰想凌幼瑤竟是個牙尖嘴利的?她那副溫柔懂事的模樣全是裝出來的!
凌泠拽著衣擺的手青筋浮起,想起今夜來的目的,又漸漸冷靜下來。
“你不想承認也沒關(guān)系,反正你這輩子都只能活在凌清微的影子下,”她冷冷笑道,“明明是你搶走了凌清微的一切,卻還裝出一副無辜弱小的模樣。”
凌幼瑤眸光沉凝,握著茶杯的手微微收緊。
見狀,凌泠笑容更加猖狂,繼續(xù)道:“凌幼瑤,你害死了你姐姐,搶走了原本屬于她的東西,你夜里......真的能安然入睡嗎?”
她最后這句話說的很輕,卻像是魔咒一般縈繞在凌幼瑤的耳畔,那深刻又模糊的記憶如浪潮一般,鋪天蓋地卷過來——
鮮艷如血的杜鵑花海和綠衫羅裙的少女,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交織在一起,最后統(tǒng)統(tǒng)化為了刺眼的紅色。
這是她嫁進王府第一晚所夢。
凌幼瑤雙目空洞無神,夢里的虛影與記憶中的畫面胡亂交錯,越是想要看清真相,卻越是模糊。
凌泠看著她這樣,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緩緩起身湊近她,一字一句道:“凌幼瑤,你才是害死凌清微兇手?!?p> 兇手,她才是害死姐姐的兇手......
輕柔的聲音像冰冷的毒蛇爬過凌幼瑤的脊背,指尖抑制不住地顫抖,腦子里似有什么東西將破土而出——
啪!
茶杯應(yīng)聲而碎。
滾燙的茶水濺到凌泠手背,她驚呼一聲跳開,怒目瞪著凌幼瑤,正想說什么,卻被匆匆走進來的銀朱打斷了。
“王妃,發(fā)生什么了?”
紫蘭緊隨其后,冷冷掃了凌泠一眼,才走到凌幼瑤身前,“王妃,您沒受傷吧?”
凌幼瑤怔怔看著焦急慌亂的銀朱,逐漸回過神來,搖搖頭,沒有說話。
見她魂不守舍,銀朱回頭看向凌泠,眼神中帶了幾分問責:“堂姑娘,您與王妃說了什么?”
凌泠理了理衣裳,揚起下巴,道:“我能與她說什么?不過是些往事罷了?!?p> 她目光又落到凌幼瑤身上,虛假地笑了笑:“幼瑤,今天太晚了,我便先回去了,下次有空我們再聊?!?p> 凌幼瑤抬頭目送她離開,目光復(fù)雜。
待人走后,銀朱才問凌幼瑤:“王妃,堂姑娘究竟與你說什么了?”
想起凌泠那些話,凌幼瑤眸光黯淡下來,不愿多說:“沒什么,你們先出去吧,我累了?!?p> 銀朱眼含擔憂,看著她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退出了營帳。
......
夜晚的浮臺山起了霧,濃黑的夜蘊著白,前頭的宴會已經(jīng)散了,只有篝火還燒得旺盛。
凌泠裹緊了披風獨自穿行在黑夜中,她與蘇凌汐的營帳挨在一起,需穿過傅修昀與幾位嬪妃的營帳才能回去。
經(jīng)過傅修昀的營帳時,面前突然閃出一道冷光。
隨后,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是何人?鬼鬼祟祟在陛下營帳前想做什么?”
凌泠被他手中的刀嚇了一跳,連連后退了幾步,解釋道:“我、我只是路過而已......”
侍衛(wèi)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沒有收回刀,“我問你是何人?”
凌泠心中忿忿,剛要解釋,忽然有一道聲音打破了僵局。
“她不是刺客,把刀收起來吧?!?p> 侍衛(wèi)見到傅修昀,連忙收起刀,跪下行禮:“屬下參見陛下?!?p> “嗯,你先下去吧?!?p> 傅修昀一襲明黃龍袍,身長如玉,不似傅明訣那般冷漠,他的眉眼之間帶著笑意,嗓音溫和:“你是凌安年的女兒?”
凌泠被他這么一看,心止不住狂跳起來,“是,正是家父......”
她從未想過睥睨天下的天子會主動替她解圍,甚至還記得她父親是誰。
傅修昀見到凌泠的眼神,心生厭惡,面上卻掛著笑:“這么晚了,你為何一人在此?”
面對天子的關(guān)心,凌泠有些受寵若驚,強壓住內(nèi)心的欣喜,道:“我剛與王妃說完話,正要回去?!?p> “哦,朕倒是忘了,你與景王妃還是堂姊妹?!?p> “是的,我雖與幼瑤是初見,但我們卻勝似親姐妹?!绷桡鲂Φ?。
聽見這話,傅修昀眼里浮上一絲譏諷,凌泠在景王府的所作所為,他一清二楚,但他并不打算拆穿凌泠。
“可朕記得,你今夜好像一直是與蘇凌汐待在一起?”
凌泠笑容僵了僵,隨即道:“幼瑤是景王妃,我與她雖是姐妹,但身份有別,況且蘇小姐對我也很好。”
“原來是這樣,”傅修昀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父親若在,見到你這般,定會心疼。”
突然提起父親,凌泠不禁愣了愣,明明來京城的時間不久,卻要想很久才能想起父親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