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悠然為何一人在外,這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順安這個江南小鎮(zhèn),街道林立,車水馬龍,叫賣聲此起彼伏。
在順安的一處園林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敲門聲,伴隨著女子俏皮的說話聲,語氣中略帶點嘻鬧的哭腔,聲音抑揚有序,道:“春桃,快幫我把門打開,春桃,你倒是說句話?。俊?p> 春桃在門外立了半晌,半天憋出一句話,搓手低聲道:“郡主,我不敢,侯爺會責罰我的。”
她見春桃終于愿意和她說話,忙從地上站起來道:“春桃,父親的脾氣雷聲大雨點小,他平時最疼惜我,寬待下人,不會責罰你我的。好春桃,拜托開下門!”
春桃很是為難,在門外急得直跺腳,猶豫道:“郡主……侯爺會責罰我的,你這五日都在房間里面待得好好的,就不要為難春桃啦?!鳖D了頓,憋出了一句話:“我是不會開門的?!?p> 悠然猛得收起了俏皮,面帶猶色,語調平和,帶有一絲央求:“春桃,你都這樣說了,我定不會為難于你,你把父親請過來,我有話和他說!”
“好的,郡主,您稍等,春桃這就把侯爺請來!”春桃見悠然沒有再為難于她,一陣小跑。
五日前,悠然離家出走,拎著包袱躡手躡腳,還沒走到后門口,便被父親逮住,沒收了包袱及她所有的金銀首飾,連她身上佩戴的首飾也沒放過,就留下她自小戴起的一個金鐲子,將她關在房中,命人把窗戶都釘死了,房門上了鎖,并命春桃在門口守著、寸步不離。
這五日,她都在屋內刺繡、讀書,如同平日一副乖巧模樣,父親見她這幾日沒有折騰,以為她不會再離家出走,因而放松警惕,樂呵呵地前往別院探望夫人。
悠然走到一扇窗前,經(jīng)過她五日的搖晃,這扇窗戶有些松動,她稍一用力,釘住的地方脫落了,她提裙踩著凳子翻了出去。
悠然心想:今日,父親去別院探望母親啦,明日才會回府,春桃現(xiàn)在滿府的尋父親,是找不到父親的,我可先去春桃處尋一身衣服,然后跟著早上外去采買的丫鬟小廝一道偷溜出去。
悠然東躲西藏溜到春桃居住的大丫鬟房間,更換完衣服,調整發(fā)式。
她微微低頭疾步跨出門檻,侯府門口侍衛(wèi)攔住她,問道:“哪里當差,出府何事?”
悠然鎮(zhèn)定道:“侍衛(wèi)大哥,郡主想要紅顏齋胭脂,命我速速買來!”
侍衛(wèi)揮手道:“那你趕緊去買吧!”
“終于出府了?!庇迫婚_心地甩了甩衣袖,回眺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府邸,內心驚喜交加。
父親母親兄長雖對自己疼愛有加,卻不讓她單獨出門,更別提出遠門,感覺自己像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鳥,生平第一次獲得了自由,腦子冒出許多想法,她想欣賞各地美景、品嘗各地美食,但是當前最要緊是去長臨。
悠然覺得自己雖從家中跑出來,但是身無分文,唯一值錢的也就是左手手腕上的金鐲子,這鐲子她戴了十二年,真心不舍得當?shù)?,如果不把鐲子當?shù)簦e步維艱,如果當?shù)翳C子,不知可否安然到達長臨。
悠然還是下定了決心,既然已出了家門,何不再勇敢向前邁一步,她走進了當鋪。
金鐲典當了十枚銀錠,長臨遙遠,就是騎馬也需十日,雖出生于武將世家,但自小家里把她當成大家閨秀養(yǎng)育,父親不愿教她騎馬射箭舞刀弄槍之類的技藝,母親更不許兄長傳授這些。因而從順安到長臨,她只能選擇徒步兩月。
悠然行至官道上,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向她飛奔而來,悠然一時驚到,摔倒在地。
“哪里跑出來的冒失鬼,走路都不長眼的。”一個五大三粗的馬夫勒住了馬脖,呵斥道。
馬車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這聲音猶如春風拂面:“休得無禮,明明是你莽撞,駕車不看人,反倒怪起了別人?!?p> 男子打開車門,下了馬車,手握折扇,昂首闊步,躬身雙手扶起了摔倒在地的悠然,柔聲道:“姑娘,無礙吧!”。
悠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低頭作揖道:“不礙事,公子且趕路吧!”
眼前這位男子一身白衣,五官清秀,腰間配了把劍,還有一長笛,玉樹臨風,沁人心脾。
“姑娘不必客氣,我們有錯在先。”他從腰間取出一枚銀錠,“這枚銀錠有勞您收下,作為賠禮?!?p> 白衣公子微微彎身,將銀錠雙手遞于悠然手前。
悠然搖手拒絕,莞爾一笑:“公子客氣了,不必了,您的歉意我已心領。”
“姑娘不用客氣,姑娘摔倒是我家馬夫的過錯,這銀錠理應收下,我將銀錠放在地上,在下還有要事,就不與姑娘拉扯了?!蹦凶游⑽⒁恍Γ崧暤?,說完俯身將銀錠放在地上,飛速上了馬車,馬車后面揚起一片灰塵。
悠然用衣袖捂住了口鼻,待灰塵散去,輕咳了幾聲,撿起了地上的銀錠,看了看遠處的馬車,心中甚是羨慕:“要是我兄長在此,我定可以乘坐馬車,不必步行。”
悠然不識的白衣公子是她從未見面的未婚夫清俠山莊少莊主佟云飛。
二月前,林如風花重金讓天機樓在江湖上散播消息,這消息是林如風是無妄崖崖主,程青天葉碧海之子,不日出崖,手刃仇人。
清俠山莊莊主佟水寒命其子佟云飛前往孔雀城,合謀將林如風斬殺。
第二日,平昌侯趙武靖回到府中,不見女兒蹤影,厲聲道:“郡主去哪了?”
春桃擰著手,全身發(fā)抖,道:“侯爺,郡主不見了?!迸榈囊宦?,跪倒在地,臉伏在地上,不敢動彈,哭泣道:“昨日,郡主讓我去尋您,我不知道侯爺您外出了,滿府都沒找到您,再回來的時候,郡主就不見了?!?p> 趙武靖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茶壺中的水晃蕩了出來,桌子“咔嚓”幾聲歪倒在地,茶具摔碎一地,大聲呵斥道:“可派人去找了?”
趙武靖橫眉怒目,指著春桃:“對了,郡主可有帶銀兩?”
春桃噤若寒蟬,瑟瑟發(fā)抖,搖了搖頭。
趙武靖身旁的侍衛(wèi)作揖道:“侯爺,屬下這就去把郡主找回來?!?p> 趙武靖起身道:“莫飛,你把府里所有的侍衛(wèi)都派出找尋郡主?!?p> 悠然為了加快行程,一路坐過拉草的牛車、打漁的漁船。什么臟亂腥臭她也顧不得了,也不敢掩鼻,怕遭農夫漁夫嫌棄拒載她,她一心只想早日到達長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