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為什么和憑什么
顯然鄭有財更關(guān)注春芽生病的情況,將鄭老拐又按在椅子上,讓他媽照看?;仡^沖著程旭口氣冰冷的問道“你們說芽芽住院了,她身體出啥毛病了?”程旭回答道“受刺激了,情緒激動,讓心臟產(chǎn)生了應(yīng)激反應(yīng),現(xiàn)在身體狀況已經(jīng)穩(wěn)定。我大姐還有她前夫季秋誠...”
不等程旭的話說完,鄭有財氣急敗壞道“你說啥???這種時候你們放心把她交給那個傻信球?你們辦事有沒有腦子???”程旭程翔聽著這聽不懂像是訓(xùn)斥的話,不明其意。但是從鄭有財氣急敗壞的表情,看得出來,這不是什么好話。
老趙很有眼力勁兒的湊近他們跟前解釋完,他倆恍然大悟。知道那個不太文明的詞匯,并不是在說程巖。程翔不知道為什么鄭有財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擦了擦自己的淚,疑惑的道“我姐說他前夫在哪里挺盡心的,不然還有三個孩子在,我姐在醫(yī)院上著班,也不能完全顧著易存啊?!?p> 聽他這么說,鄭有財更惱火了“那個傻信球如果能照顧好春芽嘞話,他有腦子嘞話就不會和春芽離婚?!闭f著鄭有財著急忙慌的囑咐媳婦“彩靈,你趕快幫我收拾東西,我今天就往那邊去照顧春芽?!毕胂胱约豪掀挪恢挂淮蔚馁|(zhì)疑他和春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遂又道“你跟我一塊兒去吧,你們女人之間照顧起來也方便?!?p> 看著鄭有財這急三火四的樣子,程旭程翔顯然還是不太明白他為什么這么焦急。疑惑的看看彼此。老趙又充分的發(fā)揮著他翻譯及局外人的作用,跟他倆解釋道“這個有財老弟,還是不放心你們親戚的前夫,他們兩口子要自己去照顧?!?p> 聽完介紹,程旭程翔不由得同時啊了一聲,他們過去照顧?兄弟倆顯然不能夠理解,有財是以什么樣的立場和身份去做這個事情。
剛想要去進一步的了解有財?shù)牧龊拖敕?,有財家的大鐵門就傳來了一聲高亢的咣當(dāng)聲。很顯然,是有人暴力的踹開了大門。那聲聲音過后,大門欲關(guān)不關(guān)的來回晃動著,院子里的人目光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踹門聲吸引了過去。
門外站著個人,正收腳站定。程翔所站角度正好隱約看到來人“鄭陽?”
是的,就是鄭陽。程翔這才想起拿到易存給的這個地址時,他的熟悉感從何而來了。只見鄭陽大口的喘著氣,眼眶紅紅的,攥緊拳頭站在鄭有財家的大門前。緊繃著的臉,暴起的青筋,那憤怒的表情,看樣子像是要和誰打上一架。
鄭老拐這邊的院子并不大,院子里靠西院墻除了自來水水管和一個一米見方的小水池,就是一個不足10見方的小院兒。小院兒除了擺著的一個圓形可容納6-8個人的石桌外,還停著有財?shù)拇竽ν?,其他就沒有足夠的地方隔別的大物件了。
大門旁邊臨街是3小間房子,男女廁所各占一間,另一間應(yīng)該是堆放雜物的雜物間。除了臨街的院門,門里是一個3米見方的門樓,和廚房鏈接在一起。自然小院離大門是很近的,確定站在門口,能將院中人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
顯然鄭陽已經(jīng)聽到了他們剛才的部分對話。他明白了他的小叔爺,他的小叔一直都知道春芽在哪,也一直都知道春芽的情況,他們就是不告訴他,無論如何都不告訴他。
憤怒異常的鄭陽,來回盯著站著的鄭有財,和坐在石桌旁的鄭老拐。青筋暴起的額頭,還有整張被氣的扭曲變形的臉,說明他氣憤惱怒的程度。
氣沖沖的幾步來到院中,憤怒的問道“為啥?為啥我問恁倆這多年都不跟我說?”鄭老拐和鄭有財自然知道,鄭陽問的是什么問題。老拐輕推開老伴兒站了起來,長出了一口氣,準(zhǔn)備開口。
向前搶了一步,有財大聲反問道“為啥?為啥要跟你說?”鄭陽又問道“為啥不對我說,恁倆憑啥不不對我說?”鄭有財也憤怒到不行,這么多年鄭陽的問題,無疑成了父子倆的心病。不說覺得鄭陽不容易,說了顯然又不會有什么好的結(jié)果,更怕可憐的春芽受到傷害。
困擾父子二人多年的問題,又一次被鄭陽提起。還是當(dāng)著三個陌生人的面,還是當(dāng)著今天來尋春芽的親人們的面兒。鄭有財用鼻音哼哼的冷笑出聲“憑啥,憑你們一家沒有人,正眼看過這一家要飯嘞。憑春芽為救你壓折一條腿,救了你嘞一條命。你們一家黑不提白不提,就給這一家人只拿過來那幾件爛衣裳,連他媽聲謝謝都不會說。
憑你摔了一跤,春芽幫你喊人,還被你那個**毛二嬸兒又打又罵...”說著來到鄭陽面前,用一只手指不住的點著他的胸口,接著憤怒道“憑春芽把你從3歲看到10歲,也沒有換來恁一家家人正眼看她一眼。恁媽就給那幾件不漏肉嘞衣裳,連聲感謝的話都不會說。
憑春芽和你看到恁奶擱家偷奸養(yǎng)漢,被恁奶嘞野男人踢打。還踢打她下身,讓她幾天下不來床。憑春芽沒爹沒媽沒有親人,一個人在外邊這么多年,連個家都沒有。憑春芽這么些年受過的苦,遭過的罪,跟前連個近人都沒有。
憑你一家高高在上,春芽一個要飯嘞出身,對你鄭陽高攀不起。憑恁倆隔山隔海不會有啥好結(jié)果。你說憑啥,你自己說憑啥?憑你就是個傻信球,啥都不想啥都不懂?你說憑啥,你說憑啥?憑你有能耐再把春芽傷一回嗎?
明跟你說,她第一個女婿死啦,又找了一個。她后找這個女婿還不要她了,她自己帶倆孩子,你能接受,恁家人能接受嗎?
你是光榮的解放軍,你是你們一家的寶貝疙瘩蛋,恁那一家能接受這樣的春芽嗎?能嗎?但凡恁倆之間,有小指甲蓋兒這么大嘞可能,我和跟恁小爺能不對你說嗎?”鄭有財連珠炮似得,把這么多年來鄭陽想知道的答案,吼著告訴了鄭陽。
還有緊跟著一聲“能嗎?”盯著鄭陽那張同樣憤怒的臉,幾乎是可以讓全村人都能聽到的音量,又連問了好幾聲“能嗎?能嗎?你說能嗎?...”,
聽著鄭有財?shù)馁|(zhì)問,鄭陽征在了原地,久久無法再開口向鄭有財質(zhì)問。沒有人知道他到底聽進去多少。一院子的人看著他,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鄭陽放低了音量,魔怔般的喃喃道“是她自己說嘞呀,讓我好好學(xué)習(xí),讓我長大當(dāng)解放軍,當(dāng)軍官,當(dāng)英雄,我當(dāng)英雄了她就嫁給我?”
聽完這像夢話一樣的囈語,鄭有財啼笑皆非,滿臉眼淚,抑制不住的苦笑了起來。繼續(xù)點著鄭陽的胸口道“陽陽我問你,芽芽說這個話嘞時候她多大?你多大?”有財笑的更大聲了,新的眼淚也從他黑亮的眼睛里再次涌了出來。
他理解鄭陽的心思,他心疼這個和他沒差幾歲的侄子??伤奶鄞貉俊_@個事情說破了,他的心里沒有半分輕松,反而更難受“陽陽你說你是不是個信球,陽陽你是不是當(dāng)兵當(dāng)傻了?。宽z是不可能嘞啊,恁倆咋能可能嘞???
哈哈哈哈...要是可能,我跟恁小爺能不跟你說?要是可能你這些年,你尋她能尋不著?但凡恁倆之間有小指甲蓋兒這么大點嘞可能,我和跟恁小爺能不對你說嗎?”鄭有財抬起自己的手,用大拇指掐著自己的小手指指尖,抬手放在鄭陽的眼前給他看。
聽完有財?shù)脑挘嶊柨蘖?,張大嘴巴毫無形象的像個孩子一樣的大聲哭著。嘟嚕道“她說她會嫁給我啊,我當(dāng)了解放軍,我成英雄,她就會嫁給我...”。
二十六年的等待,二十六年的尋找終于有了個結(jié)果??墒沁@個結(jié)果,好像還是無法有個結(jié)果。如果真要算是個結(jié)果的話,那就是無法有結(jié)果的結(jié)果...
始終楞在當(dāng)場的程旭程翔,顯然沒有搞清楚這是個什么狀況。鄭陽的問題很簡單,為啥、憑啥不告訴我。不知道具體是什么事情的為啥憑啥?鄭有財?shù)姆窖曰卮疬B珠炮似得,語無論次,語速又快又急,聲音也高亢嘹亮。程旭程翔顯然沒怎么聽懂??墒鞘玛P(guān)易存,他們還是聽明白了一部分。
一身便裝的鄭陽還在哭,哭的還是那么讓人揪心,讓人覺得汗毛直豎,沒個人樣。錚錚鐵骨的軍人鄭陽竟然張大嘴巴,毫無形象可言的在哭。這不但驚了鄭老拐一家人,就連不明所以的程旭和老趙都覺得鄭陽哭的不可思議。
好在程翔最先明白了過來,原來鄭陽一直在尋找的、等待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剛剛尋回來、自己剛剛見過面的表妹。自己的姥姥遺落在外六十八年的小女兒的女兒,自己媽媽的雙胞胎妹妹的孩子。
這個情況讓程翔也猝不及防,可是眼前的情況顯然不能再繼續(xù)了。程翔走到已經(jīng)蹲在地上,哭了半天的鄭陽面前。大聲的吼了一聲“列兵鄭陽”仍在哭著的鄭陽,條件反射般的站起身,呈立正狀,眼睛直視前方,應(yīng)聲“到”。
“稍息”鄭陽聽指令稍息“立正,擦下眼淚?!睜顩r外的其他人不明所以。鄭陽已經(jīng)照著程翔的指令做了一遍動作,等待著程翔的下一步指示。程翔不想看到自己的兵這種熊樣,繼續(xù)下指令“向后轉(zhuǎn),跑步走,目標(biāo)自己家,任務(wù),調(diào)整好自己的情緒,一個小時后再來此報到。”鄭陽不打折扣的執(zhí)行程翔的指令,向他家的方向跑去。
鄭有財看著鄭陽就這么離開,以這種他認(rèn)為搞笑且無厘頭的方式離開,鄭有財破涕為笑。“哈哈哈哈...”雙手在自己涕淚橫流的臉上抹了一把,毫不講究的在自己的前襟擦了擦雙手。招呼幾個人道“走,走,咱們坐下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