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嬋揉了揉扭傷的腳踝站起身,一步一步走過去,心突突得跳,手心里也出了汗。
就在剛剛,縉黎給她張開的三層結(jié)界全都碎掉了。
她伸手搭到他腕脈上,心里一沉——沒有,一點起伏都沒有。
長憶劍、九和弓都散在雪地里,姬桓一聲不吭坐在旁邊,低著頭,手背擋在臉上。
歸嬋看不見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用力咬著牙,脖頸上青筋暴起。
歸嬋翻出針具解開系繩,手一抖,布卷兩次掉到地上,她咬了咬牙,把針具鋪在縉黎旁邊,扯掉他的鞋襪,把他調(diào)整成側(cè)臥的姿勢。
“我才不信……”她兩只手疊在一起捏了捏,用力吸了口氣,抬手將九枚金針從涌泉穴一路扎到啞門穴。
最后一根針扎完,歸嬋覺得自己手有些發(fā)軟,她甩了甩手,摁住縉黎的手腕。
大地漸漸光亮起來,晨曦照在幾人的臉上。
看見歸嬋和姬桓的神情,風(fēng)隱嘆了口氣,“他的心脈停止,是因為吞噬了防風(fēng)氏古神的骨頭,除了防風(fēng)神本人,沒人救得了他?!?p> 話落,微風(fēng)拂過,地上的碎骨冒出螢火。
風(fēng)隱隨著螢火飛往的地方轉(zhuǎn)過頭,瞇起眼睛,“看來,縉黎他命不該絕啊……”
螢火在空中匯聚,凝成防風(fēng)神的幻影。
它向幾人微微頷首,發(fā)出幾聲低語,隨后散去。
散開的螢火順著山地鋪散,一部分飛到縉黎心口處融了進去,另一部分隨風(fēng)掠過山林。
螢火過處,地面長出各種各樣的靈藥仙草。
縉黎猛地抽了口氣,睜開眼,隨后咳了兩聲,感覺手腳上都有點兒刺痛,脖子后面好像也有點疼。
他把手抬到眼前,邊咳邊笑,“怎么每次暈倒后,好像都會被扎……”
剛說完,他就感到一根冰涼的手指摁到他后頸上,隨后金針被轉(zhuǎn)了兩下,拔了出去。
歸嬋兩只眼睛紅得不行,她蹭了蹭眼角,收回九枚金針,轉(zhuǎn)到縉黎面前。
“傷口怎么樣了,有沒有覺得哪兒疼?”
“哭什么?”縉黎笑笑,手撐地打算坐起來,結(jié)果剛往地上一按,手底“轟”地塌下一個坑。
他本來還想摸摸歸嬋的頭,結(jié)果只能連忙收手,萬分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這是防風(fēng)神給你的謝禮,”風(fēng)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滿山的靈藥,“方才它說,‘多謝’……”
古神的謝禮?
縉黎握起拳頭揮了揮,一股渾厚的力量從血脈中噴涌而出,遠處一棵合抱之木直接攔腰炸斷。
“嚯……”他被這一拳的威力驚到,手忙腳亂的摁住自己的拳頭——看來,在熟練掌控這股神力之前,不能再隨意揮手了。
歸嬋取出繃帶,把藥粉摁到他胳膊上,“行了,你別亂動了,我先幫你處理傷口?!?p> “哈——”這一把藥粉灑上去,縉黎眉毛皺到一起,“你這是處理傷口,還是打算弄死我?”
歸嬋抻著繃帶,抿起嘴角白了他一眼,“給你長長記性,省得以后再逞強?!?p> “我那是逞強嗎?我是自有分寸好吧?怎么就——嘶——好好好,是我逞強,以后不敢了!”
見縉黎精神不錯,還有力氣和歸嬋玩笑,姬桓也放心了,“歸嬋姑娘,把玉匣子給我吧,我去找找周圍的長生草?!?p> 歸嬋翻出玉匣子給他,“你倆的傷一會兒也得包扎……”
“無妨,不急?!奔Щ盖辶饲迳ぷ?,抱著玉匣走遠。
風(fēng)隱也跟了過去,“我的笛子也得找一找?!?p> 看著那兩個人走遠,縉黎盤坐在地上,抬著胳膊讓歸嬋上藥,“我用噬神法的時候,你看見了啊……”
“嗯,怎么了?”
“沒什么,就是覺得化形后的樣子……”縉黎想了想,找不出合適的詞來形容,“有點兒嚇人……”
“皮囊而已,何須在意。”歸嬋給繃帶打好結(jié),鄭重其事的點頭,“另一只手給我。”
另一邊,風(fēng)隱撿起寒云玉笛,用袖子蹭了蹭上面的泥土,“姬桓公子,笛子可不是這么用的?!?p> “事出有因,實在是抱歉?!?p> 山里的溫度還是不高,姬桓把裝滿長生草的玉匣整齊的擺好,在旁邊點燃篝火。
風(fēng)隱坐過來,抽出絨布擦拭起玉笛,“你是周人虎賁軍的少主?”
姬桓微微皺眉,“算是吧?!?p> “他呢?”風(fēng)隱揚著下巴看了看縉黎,“你的家臣?奴仆?”
“他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兄弟?!?p> 風(fēng)隱舉起玉笛對著陽光照了照,瞇起眼睛,又接著擦拭起來,“貴族也會有朋友?周人的貴族居然能跟東夷當朋友?”
“人都需要朋友,只要志同道合,情深意厚便是了?!?p> “是嗎……”風(fēng)隱摸著袖袋里的玉簡。
在來防風(fēng)冢的路上,風(fēng)隱一直在想那四句話:時惟庚午,路遇赤虎,佐之佑之,山岳安堵。
赤虎,佐佑。
之前他以為佐佑是“輔佐保護對方”的意思,現(xiàn)在看來,理解成“左右各有一人”也是能說通的。
風(fēng)隱笑了笑——之后的日子應(yīng)該也沒那么乏味了。
和防風(fēng)一脈打了一天一夜,姬桓現(xiàn)在腹中空空,方才他在周圍找了一圈,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活物,“我去看看山里有沒有野物?!?p> 這話剛說完,他神色一變,猛然轉(zhuǎn)頭盯著防風(fēng)神留下的鎧甲,拔劍躍去。
風(fēng)隱一愣,隨后也跟了過來,“怎么了?”
“剛剛有什么東西在這里……”
姬桓說著,把鎧甲挑開,卻只看見一塊瓊玉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并沒有其他的人或生物。
他撿起瓊玉,翻來覆去地端詳起來。
一黑一白兩個狐貍造型的玉璜團抱在一起,離遠了看,像是塊陰陽魚玉璧。
姬桓掂了掂兩塊玉璜,“這是防風(fēng)氏的遺物吧?”
“斯人已去,你還要再較這個真兒?何況他剛才也對我們道了謝,這玉當成謝禮就是了?!?p> “這……也罷?!?p> 看著在遠處包扎傷口的兩個人,風(fēng)隱輕笑一聲,“送給他們兩人,倒還挺合適的?!?p> 姬桓聽了大笑,“風(fēng)公子所言極是?!?p> -------------------------------------
崖洞內(nèi),畢方剛把一團磷火收進袖里,就見一個蘑菇飛速跑來,順著火紅的裙擺爬進她懷里,哇哇大哭。
“姬子昭太嚇人了!其他人都沒發(fā)現(xiàn)我,怎么他就舉著劍沖過來了!”
“他一向如此,”畢方把蘑菇精靈拎起來,丟到地上,“陰陽玉送到他倆手上了嗎?”
“沒有,”蘑菇精靈委屈的撅起嘴,“我跑掉的時候,玉被姬子昭撿走了?!?p> 畢方甩了甩袖子,收走最后一處磷火,“也行,沒差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