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年節(jié)時候，南山老姑家的大表姐陪奶奶來葉少博奶奶家住了幾天。葉少博媽媽請她們來家吃過水餃。老姑舉止言談干脆利索，對小孩子透著慈祥。大表姐帶的衣服少了，趕上那幾天降溫。葉少博把媽媽親手做的棉外套給表姐披在身上，在火爐旁嗑著瓜子，聊著各自生活中的山山水水，相互羨慕著無法觸及的略感神奇的世界。
那時候父親在縣城工作，離老姑家不遠。老姑經常去找父親，要他幫忙去法院告自己的兒子不孝。每一次父親都開導勸慰她，跟她說法院判得了一時頂不了一世，還是得兒子照顧她。兒子們大面上過得去就可以了，逼急了都不朝面就麻煩了。在復雜的家庭矛盾中，大表姐給老姑很多照顧，很多時候還會跟大人論論理，替奶奶爭口氣！
葉少博高考失利以后，去一個廠子里工作。他的工作臺對面就是老姑家的村子。從窗子望出去，湯湯沂河彼岸峰巒疊翠，瓦房樹木從山梁向山那邊延伸過去，那就是她們的村子。
工作間里有一個女孩非常文靜，她的工作是給裘皮玩具狐貍安眼睛。產品不是很多，干起活來也就不那么趕。常常見她輕輕把小狐貍眼睛安上，一邊一個，然后趴在工作臺上靜靜地端詳著，好像要把它看得活過來一樣！那眼睛也是一樣晶瑩剔透。
葉少博每每望向窗外南山就會想到老姑，就會想到自己接下來的生活，也是這樣，勞碌營生，在無休止的紛爭中消耗、消耗。
沉默，還是沉默。沉默過后就是煩躁焦灼。在這一片焦灼中，那個姑娘的眼睛就成為炎夏中的一絲涼風，煌煌沙漠中的一泓清泉。
那天下午，他站在工作室外看馬路上的行人。那是一個二樓樓梯的拐角，他能看見路面，行人也能看得見他。
那時候路上的車確實很少。村子里根本沒有私家車，家里有一輛摩托車都是大戶了。正出神的時候，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聲音那么熟悉，那么熱情，那么急切。
原來是鄭鵬，騎著自行車，一邊打著招呼一邊停下車子?！澳阍谶@兒干什么呢？”“我，在這兒工作?！薄澳愎ぷ髁耍坎粡妥x了嗎？我們在電大老校那兒上課，咱們同學都在那兒！”“哦，是嗎！要多少錢？”“不收錢，老師也都是原先咱們的老師。我給你問問老師，你一塊兒來吧！”“哦，行?。∧悄憧烊グ?，還要上晚自習是吧，別遲到了！”
他眼里重新透出了光亮，覺得理想信念忠信大義全回來了。
第二天，廠里組織一次游園活動，去了魯山溶洞。在溶洞區(qū)有很多小攤點。他看見一個穿著紫色上衣，扎著馬尾發(fā)的小姑娘，腳邊鋪著牛皮紙，擺了幾堆水果?！澳氵€上小學吧？”“嗯！”“你姓什么？”小姑娘抿嘴一笑，輕輕搖了搖頭?！澳隳膫€村的？”“就下邊這個?！薄芭?，那我猜猜啊。這邊姓崔的多，你姓崔？”她嘴角一撇，使勁搖了搖頭?！芭?，那你們村姓崔的很多是吧。除了姓崔的還有姓什么的？”“還有啊，姓葉的……”“你姓葉！對不對？”小姑娘詫異地瞪大眼睛盯著他，像看一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