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回想起了那夜——
快!快!快!
凌晨三點,已是大多數(shù)人酣睡之時,然而身在這里,他不能睡,一睡,不知會有多少生命香消玉殞。
急診室,一個年僅二十歲的女孩被送了進來,原因是車禍。
一看,他心中一驚,大概率命不久矣!然而他深知他應(yīng)該救,也必須救,不救,那是對工作的不負責(zé),也是對生命的褻瀆。
救!救!救!
最快的速度,止住出血!包扎傷口!注射藥物!
然而情況仍然不理想。
沒辦法了,最后一招,打入腎上腺素!
搶救失敗。
家屬悉數(shù)趕來。
“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家屬氣憤至極,要打醫(yī)生。
“難道打就可以讓人復(fù)生?”
家屬也沉默,不一會收起自己的雙手,哭泣。
“孩子啊,我要是早點告訴你要仔細看馬路就好了??!”
“爸爸之前虧欠了你......對不起.......對不起......”
他也沉默了,雖然這是司空見慣的事,但是一個花季女孩的路戛然而止,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終究還是刺痛了他的心。
這是二十幾年前,他剛剛當(dāng)急救醫(yī)生的事了,他依然耿耿于懷。
誰知,另一件事又發(fā)生了——
上個月,他的父親,一次勞作的時候,不小心摔倒。
他的父親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民,但是當(dāng)過兵,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的回憶起他的青春年華:“我那時候,還認(rèn)為青春只是平平常常,根本想不到歲月如梭,變老,也就眼睛一睜一閉的事?!?p> 摔倒,若放到年輕人,那真的只是小事,然而,對高齡老人來說,會要命。
他眼睜睜看著父親身體狀況急速變差,原來他還是一個身子骨硬朗的人,結(jié)果現(xiàn)在,器官衰竭,呼吸困難,生命垂危。
父親還經(jīng)常喃喃自語:“我想再唱一遍搖滾,那時候好火啊,到處都在唱......”
他是急救室醫(yī)生啊!按理來說,他見慣了生死,應(yīng)該不怕。
可是他是有血有肉的人??!
父親的教導(dǎo)他自始至終放在心中,他因此受益終生,他怎么不會動情?
醫(yī)生的判斷不會改了。臨終的遺書已經(jīng)寫好了。親人也基本上看過了。
可是一款藥來了。
它能讓人煥發(fā)青春,它能讓人健康長壽,最重要的是:
它基本上能治療所有疾病。
真的嗎?歷史上有多少江湖神醫(yī)聲稱他們找到了神藥,能夠包治百病,能夠讓人死而復(fù)生,可是:
假的,假的,全都是假的。全都是騙子。
因此他不敢妄下定論。
可是,官媒都報道了,醫(yī)院里到處都在加班加點趕緊用,而且:
他沒有其他選擇了。
搏一搏,也許美夢成真了呢?
于是父親被打入了這款藥。
他決定睡一覺,因為沒日沒夜的照顧無法生活自理的人,簡直是一種對人的折磨。
一睡就過了一夜。
他在鞭炮爆竹聲中醒來了。
然后他看到他的父親也醒了。
吃驚的是,他的父親完全變了個樣,臉都變成了年輕時候的模樣。
他擦了擦眼睛。真的,確實是真的。
父親從睡眼朦朧醒來:“這是哪里?”
“父親!”他吃驚的發(fā)現(xiàn),連父親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清秀青春了好多。
“來,你照一下鏡子?!彼宴R子遞了過去。
“???!”父親也驚呆了,“這真的是我嗎?”
“是?!?p> “我穿越了嗎?”
他拿起手機,“沒錯,今天還是XX年XX月XX日,你沒有穿越。”
“?。 备赣H流下了熱淚,“你......”
“我剛才收到消息了,家里人都吃了這款藥,都說有用?!?p> “這是啥藥,這么神?”
他也哭了:“以后再和你解釋?!?p> 他把鏡子拿了過來,照著自己的臉。
他真的變年輕了,仿佛回到了剛?cè)肷鐣r,那一個有滿腔熱血,想要改變世界的年輕人。
他又想起了那些在急救室里搶救失敗的人,要是他們能夠早一點......
這一天過得好快樂,豈止是敲鑼打鼓,普天同慶,人類真的拿出了最大力量來慶祝這次對死神的大捷。
揚眉吐氣!揚眉吐氣!揚眉吐氣!
終于要睡了,他仍然興奮不已,睡不著。
夜深了,一輪滿月掛上枝頭。
他和父親依偎在一起,就像小時候那樣。
“那么,你接下來,想要干什么呢?”
“當(dāng)然是抓緊時間再活一次?!?p> 說完,他的父親笑了,無比燦爛,無比真實。
丁麒瑞
借鑒了鄭淵潔作品《返老還童丸》,算是了了一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