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鏡塵劫
鄴城永巷的青石板縫隙里滲出黑血，吳昊陽的白大褂下擺掃過潰爛的鼠尸，藥箱里自制的丁香藥丸早已耗盡。當他第五次切開瘟疫死者的下頜時，刻刀在腐肉中觸到硬物——顆鑲嵌著昆侖鏡碎片的臼齒，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藍光。
“吳大夫...求您看看嫣然...“虛弱的呼喚從草簾后傳來。上官嫣然蜷縮在霉爛的稻草堆里，曾經嬌艷的鵝蛋臉爬滿蛛網狀血紋，左眼角嵌著片紅玉碎屑，那是劉璐結晶化的殘軀。
吳昊陽的金絲眼鏡蒙著血霧，他注意到郡主手中的半截糖葫蘆簽——尖端沾著的饕餮紋章與宇文烈軍旗如出一轍。當銀針挑開她潰爛的牙齦時，黑色膿液突然凝成小鏡，映出令他肝膽俱裂的畫面：現(xiàn)代的自己正在給肖仙兒補牙，而鏡中的“肖仙兒“嘴角有一顆與上官嫣然相同的朱砂痣。
“仙師還要裝傻到幾時？“上官嫣然突然暴起，結晶化的左手掐住他脖頸，“你們帶來的根本不是仙鏡，是詛咒！“她的羅裙碎裂處露出腰間玉牌，背面刻著咸陽王府的朱雀紋。
地窖頂棚突然炸裂，月光混著鏡塵傾瀉而下。三百枚青銅鏡碎片懸浮成陣，劉璐的紅玉身軀在陣眼中緩緩重塑。她的赤金護甲刮過吳昊陽的臉頰，帶起一串血珠：“小太醫(yī)可知，鏡塵入骨的滋味？“
鏡殿地宮的血池沸騰如熔金，高洋正在用人齒項鏈垂釣。當衛(wèi)書銘被鐵鏈拖入時，看見池底沉著半面昆侖鏡，鏡鈕處拴著丁玉瑤的珍珠耳珰。
“仙師來得正好?！盎实塾描傆袢X磨著鐵鏈，“愛妃說要用活人鮮血溫養(yǎng)鏡魂...“他突然拽動鎖鏈，池中浮起具水晶棺槨——丁玉瑤閉目躺在其中，足踝銀鈴串著七顆刻字人齒。
衛(wèi)書銘的律師徽章在掌心發(fā)燙，那是昆侖陽佩的最后殘片。當他假裝踉蹌跌倒時，瞥見棺槨底部陰刻的星圖：天樞位對應鄴城水門，正是宇文烈大軍駐扎的方向。
“陛下可知鏡塵來源？“衛(wèi)書銘突然高喝，激光筆紅光掃過血池。無數(shù)鏡塵微粒在空中組成北齊疆域圖，瘟疫最重的青州赫然是咸陽王舊封地。
高洋的瞳孔縮成針尖，人齒項鏈勒住衛(wèi)書銘的脖子：“仙師想說什么？“
“陛下每日服用的金丹...“衛(wèi)書銘艱難舉起徽章，金屬表面映出煉丹爐內景——宇文烈的心腹正在往爐中傾倒鏡塵，“...實為滅國毒藥。“
太醫(yī)署后院的古槐在狂風中嗚咽，吳昊陽正在蒸餾鏡塵溶液。當他將第五瓶黑血倒入青銅甑時，蒸汽突然凝成肖仙兒的臉：“吳大夫還要殺多少人才肯罷休？“她的舌尖朱砂痣滲出血珠，滴在甑中化作曼陀羅花紋。
上官嫣然裹著素紗闖入，結晶化的左臂捧著個螺鈿漆盒：“你的小情人送來禮物。“盒中七顆人齒擺成北斗狀，每顆牙根都刻著“天保三年四月初七“。
吳昊陽的刻刀突然震顫，在案幾劃出深痕——那正是他們穿越的日期。當他用放大鏡觀察齒面時，渾身血液瞬間凝固：微雕的鄴城地圖上，標注著宇文烈私兵藏匿的二十七處暗樁。
“郡主可認得此物？“他舉起從瘟疫死者口中取出的鏡齒。上官嫣然突然慘叫，結晶化的皮膚寸寸龜裂，露出里面蠕動的鏡塵蟲卵：“殺了我...求你...“
地窖深處傳來青銅鏡的嗡鳴，劉璐的紅玉身軀已恢復大半。她撫摸著鎖骨處的灼痕，那是穿越之夜衛(wèi)書銘用激光筆留下的印記：“小太醫(yī)若想救鄴城...“她的赤金護甲插入自己心口，挖出塊帶血的昆侖鏡碎片，“...就用這個刺入皇帝的心竅?！?p> 甘露殿的青銅燈樹突然全部熄滅，高洋正在用金簽子雕刻丁玉瑤的足模。當衛(wèi)書銘破窗而入時，皇帝腳邊堆著上百雙繡鞋，每只鞋底都沾著不同女子的血。
“仙師來得正好?！案哐笈e起足模對著月光，鏤空的腳心位置正好是鄴城地圖的鏡殿方位，“愛妃的玉足堪稱北斗樞機，可惜...“他突然捏碎足模，琉璃碎片割破衛(wèi)書銘的臉頰，“...少了最重要的天璇位?！?p> 衛(wèi)書銘的腕表突然逆時針瘋轉，激光筆在虛空投射出雙重星圖。當現(xiàn)代北京城的立交橋光影與北齊水脈重疊時，高洋的龍袍無風自鼓：“原來如此！宇文逆賊竟把龍脈藏在...“他的咆哮被破空利箭打斷，上官嫣然渾身燃著鏡塵烈焰撞破殿門。
“昏君！“她將燃燒的瘟疫藥方砸向龍椅，“你與宇文烈合謀散播鏡塵時，可想過會反噬自身？！“藥方灰燼中浮現(xiàn)宇文烈與咸陽王對飲的畫面，案頭赫然擺著完整的昆侖鏡。
高洋的鑲玉犬齒崩裂，他暴怒地掐住上官嫣然：“賤人怎敢...“話音未落，劉璐的紅玉身軀從地底升起，赤金護甲貫穿皇帝后心：“陛下可知，您最愛的鑲玉犬齒...“她掰開高洋的嘴，“...是用我族人的腿骨雕成？“
子時的更鼓響徹鄴城，吳昊陽站在鏡殿穹頂之上。腳下三百銅鏡同時映出不同時空的場景：現(xiàn)代肖仙兒正在往青銅鏡上刻字，古代上官嫣然在火海中化為灰燼，而劉璐的紅玉殘軀正將昆侖陽佩按入丁玉瑤心口。
當他舉起陰陽雙佩準備合鏡時，衛(wèi)書銘的嘶吼從深淵傳來：“不能合！咸陽王在鏡淵等著...“一道鏡塵颶風突然襲來，將吳昊陽卷入時空亂流。最后的意識里，他看見劉璐用口型說道：“救救那個...“
瘟疫患者的哀嚎突然全部靜止。鄴城十二座水門同時開啟，宇文烈的玄甲騎兵踏著鏡塵洪流涌入皇城，馬鞍上懸掛的除卻人頭，還有串串刻著編號的人齒項鏈。